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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韩遂的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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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渭水河畔的血腥气,尚未被那几场淅淅沥沥、犹带寒意的春雨完全冲刷入土。倒伏的旌旗、断裂的兵刃、以及那深褐色已然板结的土地,仍在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决定性的惨烈厮杀。然而,比春雨更快涤荡这片战场的,是马超归降魏公刘湛的消息。这消息如同插上了鹰隼的翅膀,又似高原上无所阻挡的烈风,瞬间便炸响在陇右高原的每一个角落,在每一个烽燧、每一座土堡、每一片羌人帐篷间疯狂传递,激起的回响各异——有幸灾乐祸,有兔死狐悲,更有蠢蠢欲动的投机与算计。

    而这消息,对于刚刚从内部火并与魏军雷霆突袭中侥幸逃脱、正带着残兵败将惶惶如丧家之犬向西狂奔的韩遂而言,不啻于一道追魂索命的符咒,精准地砸在他的头顶,让他本就冰凉的心,彻底沉入了万丈寒渊。

    初春的陇西大地,远未到草木萌发的时节,放眼望去,依旧是一派荒凉肃杀的景象。无边无际的枯黄草甸,在凛冽如刀的寒风中伏倒、颤抖,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裸露的黄土坡塬连绵起伏,如同老人干瘪起皱的皮肤,饱经风霜,了无生机。纵横交错的沟壑深不见底,像是大地被撕裂的丑陋伤疤,吞噬着本就微弱的光线。天空是那种令人窒息的铅灰色,云层低垂厚重,仿佛随时会垮塌下来,将这片贫瘠而苦难的土地彻底压垮。

    就在这片天地不仁的画卷里,一支不足千人的队伍,正沿着一条被往年商队和兵马车轮碾轧得坑洼不平、泥泞不堪的土路,向着他们认为尚且安全的西方——金城郡方向,进行着一场毫无尊严可言的亡命奔逃。这支队伍,衣甲歪斜,沾满泥浆,许多士卒连头盔都已丢失,只用肮脏的布巾裹头,手中的兵器更像是累赘的拐杖。他们打着的几面认旗残破不堪,勉强能辨认出“韩”字,却也如同它们的主人一般,在风中无力地耷拉着。

    队伍的核心,正是年过半百、此刻却狼狈得如同惊弓之鸟老农的韩遂。昔日那个能与马腾分庭抗礼、雄踞一方的凉州枭雄风采,早已荡然无存。他那身原本锃亮华丽的鱼鳞铠,此刻沾满了干涸的泥浆、发黑的血迹以及不知名的污渍,好几处甲叶甚至出现了凹痕和裂口。那顶象征权威的狮头兜鍪不知遗落在哪个乱军之中,花白夹杂、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如今凌乱如草芥般披散着,被汗水、尘土与油垢黏成一绺一绺,紧贴在额前和消瘦的脸颊上。脸上那沟壑般深刻的皱纹里,似乎填满了无法洗刷的惊恐、蚀骨的怨毒以及极度的、深入骨髓的疲惫。一双原本以精明狡黠、洞察人心著称的老眼,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眼神涣散,只剩下野兽般逃命的仓惶和对身后无形追兵的刻骨恐惧。他几乎是匍匐在马背上,死死抓着缰绳,骨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随着马匹的颠簸而晃动,不时神经质地、猛地回头张望,仿佛那灰蒙蒙的地平线后,随时会冒出魏军那令人胆寒的玄色浪潮,以及马超那匹照夜玉狮子和那杆索命的虎头湛金枪。

    “快!再快一点!都给我打起精神!到了金城!到了金城我们就安全了!那里有粮草,有坚城!” 韩遂声音嘶哑干裂,如同破锣般催促着,与其说是在激励早已麻木的部下,不如说是在给自己濒临崩溃的神经注射一剂虚幻的强心针。然而,他胯下那匹原本神骏的西凉大马,此刻早已口吐白沫,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速度不可避免地越来越慢。身后的士卒们更是丢盔弃甲,许多人连靴子都跑丢了,赤脚踩在冰冷的泥泞和碎石上,每跑一步都留下淡淡的血印,他们张着嘴,像离水的鱼一样拼命喘息,眼神空洞,队伍拉得老长,断断续续,毫无阵型可言,更像是一群被驱赶的绵羊。

    “将军……歇……歇歇吧……弟兄们……实在……实在跑不动了……马……马也要不行了……” 一名跟了韩遂十几年的亲兵头目,喘着粗气,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出血口子,用尽力气赶到韩遂马旁,带着哭腔哀求道。

    “不能歇!绝对不能歇!” 韩遂像是被蝎子蜇了一下,厉声嘶吼起来,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尖锐变形,“你们听见消息了吗?马超!马超那忘恩负义的狼崽子!他降了刘湛!他们现在是一伙的了!他们绝不会放过我们!停下就是死路一条!你想死在这里吗?!” 他挥舞着马鞭,状若疯癫。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不断回响着与马超最后那场几乎拔刀相向的争吵,回响着营中那些如同毒蛇般钻入人心的恶毒流言,回响着魏军夜袭时那震耳欲聋、仿佛要掀翻天地的杀声,以及营寨冲天而起的火光……一切的一切,此刻回想起来,都像是一张早已精心编织好的巨大罗网,而他,就是那只自以为聪明、却被一步步诱入网中、如今只能绝望挣扎、等待宰割的老狐狸。他恨马超的鲁莽冲动、不识大体,更恨那素未谋面、却仿佛能洞察一切、将他这等老江湖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魏公刘湛,以及其麾下那个据说终日病恹恹、却心肠比毒蛇还毒辣的谋士郭嘉!

    然而,命运的嘲弄与残酷,远未结束。就在他们途经一个名为“显亲”的荒僻小县境内,人困马乏到了极限,不得不稍作停顿,试图从这座看起来几乎空无一人、死气沉沉的土城里搜刮点聊以续命的食水时,真正的、如同冰锥般刺骨的噩耗,彻底击穿了韩遂心中最后一丝可怜的侥幸。

    派出去探路和寻找补给的两名斥候,连滚带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跑了回来,脸上不再是疲惫,而是比之前被魏军追击时更甚的、如同见到幽冥鬼使般的绝望与恐惧。其中一人冲到韩遂马前,脚下一软,直接瘫倒在地,指着来的方向,语无伦次地哭嚎道:“将……将军!不好了!金城……金城去不得了!太守麴演,他……他紧闭城门,拒……拒绝我们入城!城头……城头旌旗都换了!还……还让人放箭,射伤了我们两个弟兄!他……他让人在城头喊话,说……说已向魏公请降,要……要拿将军您的人头,做……做那归顺的进身之阶啊!”

    “什么?!麴演他……他怎敢?!他怎敢如此对我?!!” 韩遂如遭晴天霹雳,身体猛地剧烈一晃,眼前瞬间发黑,险些直接从马背上栽落下去,幸亏旁边的亲兵手疾眼快扶住。麴演!那可是他一手提拔起来,跟随他多年,被他视为心腹、经营凉州的重要臂助之一!金城更是他预想中最后的根据地、翻盘的希望所在!如今,竟然……竟然也在这关键时刻,毫不留情地背叛了他?!一股众叛亲离、穷途末路的冰冷绝望,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呼吸艰难,几乎要窒息过去。寒意,比陇右的春风更刺骨的寒意,从他每一个毛孔里钻进来。

    “完了……全完了……” 他瘫坐在亲兵搬来的、不知从哪个废弃民宅里找来的破旧马扎上,眼神涣散无光,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只是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握着马缰的手不住地、无法控制地颤抖着,连带着花白的胡须也在微微抖动。金城去不了,后方魏军和马超的追兵随时可能如同死神般降临,这茫茫陇右,天地之大,哪里还有他韩文约的立锥之地?哪里还有他这头失了巢穴、伤痕累累的老狼的容身之所?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还没等韩遂和他这群残兵败将从金城背叛这致命一击中稍稍缓过一口气,侧翼的山塬之后,突然烟尘大起,蹄声如闷雷滚动!一支规模不大、约莫三四百骑的队伍,如同戈壁滩上骤然刮起的旋风,呼啸着杀到近前!看那些骑士的装扮和旗号,并非魏军主力,而是原本臣服于他、靠着他的施舍和威慑才能在凉州立足的几个本地羌胡部落!这些往日里唯唯诺诺、称臣纳贡的豺狼,此刻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凶残的光芒,显然是将他们这支溃军当成了可以随意撕咬的肥肉!

    “是韩遂!杀韩遂!抢他们的马!抢他们的铠甲兵器!” “财物谁抢到就是谁的!” 那些羌骑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声,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根本不管什么昔日的情分盟约,挥舞着雪亮的弯刀和沉重的骨朵,毫不减速,径直冲入早已失去斗志、如同待宰羔羊般的韩遂残军之中,肆意砍杀抢掠!

    “保护将军!结阵!快结阵!” 残存的、尚有几分血性的韩遂亲兵声嘶力竭地呼喊,试图组织起脆弱的防线进行抵抗。但在绝对的饥疲交加、士气和体力都已降至谷底的情况下,这微弱的抵抗在如狼似虎的羌骑冲击下,瞬间便被冲得七零八落,如同沸汤泼雪。凄厉的惨叫声、兵刃刺入身体的沉闷噗嗤声、骨骼碎裂的脆响、羌人得手后兴奋的怪笑声、以及战马惊恐的嘶鸣声……种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将这荒凉破败的显亲县城外,变成了韩遂军团最后的屠宰场,上演着赤裸裸的丛林法则。

    韩遂在几名最忠心的卫士用血肉之躯拼死护卫下,如同没头苍蝇般,奋力挥动长剑,勉强杀出重围。当他再一次回头望去时,目眦欲裂地看到,那些跟随他多年、从金城带出来的老部下,要么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要么正被羌人从背后砍倒,发出临死前的哀嚎;要么则成了羌人的俘虏,被绳索捆绑,如同牲畜般被驱赶,他们身上仅存的、还算完好的衣甲和武器被粗暴地剥下、抢走……一种英雄末路、天地不应的巨大悲怆与苍凉,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淹没了他。他曾纵横凉州数十载,与董卓旧部周旋,与马腾分合不定,称霸一方,何等威风?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被自己昔日瞧不上的豺狼撕咬,何其讽刺!何其可悲!

    他不再催促,也不再回头张望,只是麻木地、机械地催动着胯下那匹同样伤痕累累、气喘吁吁的战马,向着更西方,那更加荒凉、更加未知、传说中羌胡混杂的地域,漫无目的地逃去。目标?已经没有任何明确的目标了。或许是天水?但天水会不会是另一个金城?或许是更西的陇西郡?或者,直接逃入羌地,凭借往日的威名和随身携带的一些金银细软,苟延残喘?他自己也不知道,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求生的本能驱使着身体向前、向前……

    然而,这位穷途末路的老枭雄并不知道,一张针对他的、更加精准无情、覆盖范围更广的大网,早已在他可能的逃亡路线的数个关键节点悄然张开。下达这道最终猎杀命令的,正是此刻已进驻安定郡临泾城,正与麾下核心文武——包括那位“功不可没”的谋士郭嘉、新近归附急于证明自己的“神威天将军”马超、以及沉稳持重的大将徐晃等人——商议如何彻底肃清凉州残余抵抗势力、并着手稳定地方、推行新政的魏公刘湛。

    临泾城官署之内,炭火盆烧得正旺,努力驱散着北地春日里依旧顽固的湿寒之气。刘湛站在一张几乎铺满整个墙壁的、绘制精细的凉州山川地理图前,目光锐利如鹰,扫过上面标注的城池、关隘、河流与羌胡部落大致分布。他伸手指点着几条蜿蜒向西的路线,对站在身侧、脸色依旧因连日奔波和心绪激荡而略显苍白,但眼神却燃烧着一种复杂火焰的马超说道:“孟起,韩遂老奸巨猾,虽经此惨败,已成丧家之犬,然其在凉州经营多年,树大根深,恐有余孽或暗桩接应,若让其西窜入羌地,凭借其三寸不烂之舌与往日积威,煽动羌胡,恐遗祸将来,使我凉州边境永无宁日。”

    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看向马超:“除恶务尽,斩草须除根。追剿韩遂残部、取其首级以定凉州人心之事,关系重大,孤思虑再三,便交由你全权负责,徐晃将军率本部精锐为你压阵助战,并协调粮草补给。你可能为孤,取下韩遂首级,永绝此患?” 这番话,既是委以重任,也是考验,更是给马超一个亲手了结恩怨、用仇敌之血洗刷自身“降将”身份、真正融入魏公集团的机会。

    马超闻言,胸膛剧烈起伏一下,那双曾因愤怒、绝望和不甘而赤红的虎目,此刻燃烧起的是冰冷刺骨的杀意和无比坚定的、洗刷前耻的决心。他猛地踏前一步,抱拳躬身,甲胄叶片碰撞发出铿锵之声,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在官署内回荡:“主公放心!超与此老贼,既有背弃盟约、陷我于不义之仇,更有挑拨离间、坏我联军大事之恨!此恨滔天,不共戴天!超必亲提虎贲,踏遍陇右,擒杀此獠,亲提其头,来献于主公麾下!若不能成,超甘当军令!” 话语中的决绝与恨意,让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一直裹着厚厚裘毯,缩在炭火盆旁仿佛睡着的郭嘉,此时才慢悠悠地抬起头,揉了揉依旧带着病态嫣红的脸颊,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接口道:“马将军勇烈,自是无人能挡。不过,韩遂这老狐狸,别的不行,逃命和保命的本事,在凉州他若认第二,怕是没人敢认第一。此刻他已是惊弓之鸟,强弩之末,惶惶如丧家之犬,心思必定全在如何溜之大吉上。” 他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仿佛在谈论一只有趣的猎物,而非曾经叱咤风云的枭雄。

    “将军追击时,除了依仗神速,不妨多派伶俐哨探,广布眼线,尤其要注意那些他曾经经营过的、关系盘根错节的私人堡寨,以及通往羌胡地界、必经的水源之地。这老家伙,惜命得紧,肯定会往他认为安全、有熟人或者能喝上水的地方钻。” 郭嘉狡黠地眨了眨他那双似乎永远带着朦胧醉意、却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继续道,“另外嘛……嘉窃以为,攻心为上。可以放出风去,就说是魏公仁德,胸怀四海,此番用兵,只诛首恶韩遂一人,其余胁从将领、士卒,乃至地方豪强,只要不与韩遂勾结,过往一概不究,若能献上韩遂首级者,无论出身,皆赏千金,授官爵!让这老贼也好好尝尝,被身边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刀子的滋味。想必……那滋味定然是‘美妙’得很。” 他说到最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笑意。这计策,可谓是将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毒辣至极,却又精准地打在韩遂如今最脆弱的七寸上。

    马超眼中寒光爆闪,如同雪原上反射的日光,他重重颔首,将郭嘉的每一句话都刻在心里:“奉孝先生之言,句句珠玑,超必谨记于心!定叫那老贼无所遁形,众叛亲离!”

    领受军令之后,马超与徐晃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点起一万精骑,如同离弦之箭,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沿着韩遂逃亡的西方路线,展开了风驰电掣般、不留余地的追击。马超报仇心切,自请为先锋,更是将速度和压迫感提到了极致。他所亲自率领的三千西凉轻骑,皆是一人双马,换乘不休,人不解甲,马不卸鞍,日夜兼程,只在绝对必要时才做短暂休整。这支纯白的骑兵洪流,如同来自东方的死亡旋风,带着马超那压抑不住的冲天杀意,狂暴地刮过陇右高原的每一个角落,沿途打听韩遂溃军的踪迹,不放过任何一丝线索。

    而此刻逃亡路上的韩遂,在接连经历了金城背叛、羌胡劫掠之后,身心都已濒临崩溃的边缘。连续的惊吓、背叛、厮杀和饥寒交迫,耗尽了他这位老枭雄最后的气力与心智。他和他那支已经缩减到不足二十人的、形容枯槁如同乞丐的队伍,如同幽魂般,躲藏在一个位于荒僻山谷、早已废弃不知多少年、墙体斑驳坍塌过半的烽燧堡里,暂避那似乎永无止境的寒风和仿佛无处不在的追兵马蹄声。

    堡外,是陇右高原永不停歇的、鬼哭狼嚎般的风声,以及偶尔传来的、不知道是真实存在还是因过度恐惧而产生的幻觉的马蹄声和喊杀声,每一次都让堡内残存的人们心惊肉跳,紧缩成一团。韩遂蜷缩在烽燧底层一个最黑暗、最避风的角落里,身下只垫了些枯草,昔日保养得宜的脸上如今只剩下灰败的死气。他嘴唇干裂出血,泛起白皮,神智已经开始模糊,时而清醒,时而昏沉。

    在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死去的马腾,那个曾与他称兄道弟、又最终反目成仇的对手,正站在阴影里,用那种熟悉的、带着几分憨直又隐含锐利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他,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嘲讽的冷笑;他又看到了马超,那个勇猛无比却又冲动易怒的“侄儿”,正挺着那杆染血的虎头湛金枪,如同索命修罗般向他一步步逼近,枪尖的寒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他还看到了端坐于临泾城中的刘湛,那双深邃如同古井、仿佛能看穿一切虚妄的眼睛,正平静无波地注视着他这狼狈的末路,目光中没有任何情绪,却比任何嘲讽都更让他感到绝望和心悸……

    “水……给我水……冷……好冷……” 韩遂无意识地**着,身体在单薄的衣袍下瑟瑟发抖,往日的枭雄气概,此刻已被打回原形,只剩下一个脆弱、恐惧、渴望生存的普通老人模样。

    然而,现实比幻觉更加残酷。就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堡外原本零星的风声和幻觉般的蹄声,骤然变得清晰、密集、并且充满了实实在在的杀意!

    “就在里面!围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走!” “马超将军有令!取韩遂首级者,赏千金,连升三级!” 高昂而充满杀气的呼喊声,伴随着纷乱沉重的马蹄声和兵甲碰撞声,如同死神的丧钟,清晰地传入了烽燧内每一个人的耳中,瞬间将所有人从麻木和昏沉中惊醒!是马超的追兵!他们竟然如同鬼魅般,如此精准、如此迅速地找到了这个隐蔽的藏身之所!

    最后的十几名亲卫,脸上露出了绝望却又不甘束手就擒的狰狞,他们拔出腰间残破的环首刀,嘶吼着,试图依托残破的烽燧入口和墙壁进行最后的、徒劳的抵抗。但在如狼似虎、养精蓄锐已久的西凉铁骑面前,这点抵抗无异于螳臂当车。战斗很快便结束了。烽燧外,利刃砍入骨肉的闷响、垂死前的惨嚎、以及西凉兵兴奋的吼叫声,交织成一片,旋即又迅速归于沉寂,只剩下战马不安的喷鼻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当马超提着那杆陪伴他征战多年、饮血无数、在火把光芒下流动着幽冷寒光的虎头湛金枪,一步步踏过烽燧门口倒伏的尸体,走进这充满霉味和血腥气的狭小空间时,看到的便是韩遂瘫坐在那个阴暗的墙角,目光彻底呆滞涣散,身下一片污秽湿漉——这位昔日的凉州枭雄,竟是在极致的恐惧下,失禁了。往日的精明、算计、威严、乃至那点仅存的老派武人的体面,在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最不堪的求生丑态。

    韩遂似乎感受到了那迫人的杀气和无形的压力,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看到了如同复仇天神般降临、浑身散发着冰冷杀意的马超。他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极致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惧,那恐惧几乎要冲破眼眶,随即,这恐惧便化为了彻底的、死灰般的绝望与认命。他知道,自己的一生,自己的枭雄路,终于走到了无可挽回的尽头。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可笑和徒劳。

    马超静静地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门口,火把的光在他身后跳跃,将他的面孔映照得半明半暗,看不真切表情。他看着这个曾与他父亲马腾把臂言欢、共掌凉州,又与他反目成仇、相互猜忌,最终导致联军惨败、他自己也几乎身死名裂的老人,心中百感交集,有彻骨的恨意,有被背叛的愤怒,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大仇即将得报前的、难以言喻的空寂与释然,仿佛一个压在心口许久的巨石,终于要被搬开。他没有多余的废话,也不想听韩遂任何可能的辩解或求饶,只是用冰冷得如同陇右寒风的声音,清晰地吐出几个字,为这场延续了两代人的恩怨,画上**: “韩文约,你的路,走到头了。”

    话音未落,寒光乍起,如同暗室里划过的一道冷电!虎头湛金枪如同拥有了生命毒龙,带着马超积郁已久的恨意与决绝,精准无比、毫不留情地疾刺而出,瞬间便洞穿了韩遂那已无任何防护的咽喉!

    “呃……” 韩遂身体猛地剧烈一僵,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几乎要凸出眼眶,似乎还想挣扎着说出什么诅咒或者遗言,但喉咙被刺穿,只有大股大股带着气泡的浓稠血沫,不受控制地从他被撕裂的嘴角和鼻孔中涌出,发出嗬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随即,马超手腕一拧一挑,锋锐无比的枪刃便干脆利落地将那颗兀自带着无尽惊惧与难以置信表情的头颅,从脖颈上斩落下来!鲜血如同喷泉般喷 射而出,溅湿了斑驳的墙壁和干燥的地面。

    马超面无表情,用枪尖稳稳挑起韩遂那须发凌乱、血迹斑斑、表情凝固在生命最后一刻那极致恐惧状态的首级,转身,大步走出了这座埋葬了一位枭雄的废弃烽燧。外面,等候的西凉铁骑们看到马超手中那颗头颅,先是瞬间的寂静,随即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充满狂热与兴奋的欢呼声,声浪直冲陇右那刚刚泛起鱼肚白的黎明天空。

    曾经纵横凉州数十载,与马腾并称“西凉双雄”,搅动过天下风云,一生充满了背叛、投机与挣扎的枭雄韩遂,最终以这样一种极其狼狈、众叛亲离、尊严丧尽的方式,结束了他那复杂而可悲的一生。他的覆灭,也正式宣告了凉州地区主要割据势力的彻底终结,一个旧时代,随着这颗头颅的落下,彻底拉上了帷幕。

    当韩遂那经过简单处理、盛放在木匣之中的首级,被快马加鞭、一路疾驰送至临泾城时,刘湛正在官署中与郭嘉、贾诩等人商议安置流民、划分郡县之事。他打开木匣,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里面那颗熟悉而又陌生的头颅,脸上无喜无悲,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件早已预料到的物品。随即,他便平静地下令,将韩遂的首级传示凉州各郡县,尤其是那些尚未完全归附、或是曾与韩遂关系密切的豪强部族,以此昭示魏军之威,彻底断绝某些人不安分的念头,以儆效尤。

    同时,他颁布了早已拟好的安民告示,宣布减免凉州本年度及未来三年的赋税,招募因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回乡耕种,整顿吏治,选拔人才,并正式颁布任命:以马超为凉州牧,总督凉州一切军政事务,封斄乡侯;以徐晃为镇西将军,凉州都督,辅佐马超稳定局势,清剿境内零星残余抵抗势力及不安分的羌胡部落。

    陇右高原的天空,似乎也随着韩遂这颗枭雄之首的落地,而变得格外清澈、高远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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