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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历史军事 -> 蜀汉之庄稼汉-> 第1448章 试探,自荐 第1448章 试探,自荐
- 谯县西街的泥泞在午后的惨淡日头下泛着油光。
李胜的云履刚踏上街口,一股臭味便混着雪腥扑来——那是化冻的马粪在泥浆里浮沉。
看到眼前泥泞不堪的道路,李胜不由地掩住了口鼻。
抬头看去,太傅府门前,御赐金匾滴落的桐油凝成黄浊冰溜,正砸在阶前黑水里。
他的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
若非大将军的吩咐,他实在是不想踏入此地。
想起此行的目的,李胜只能无奈地提着锦袍蹚过泥泞,走至门前,敲了敲门。
等了半天也没有见到有人前来开门,李胜只能推开大门。
吱呀——
大门发出垂死般的喘息。
门轴挤出的黑泥喷溅在他皂靴上。
门内景象更显腌臜:中庭积雪被踩成灰褐泥浆,浆里混着碎药渣与鸡毛。
府内的人似乎被大门的吱呀声惊动了,司马昭从某个房间出来,正好看到站在中庭的李胜。
李胜脸上的不耐在刹那间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笑容。
但见他拱了拱手,谦和地问道:
“可是司马公子当面?”
司马昭连忙还礼:
“不敢,在下正是司马昭,不知阁下是?”
司马昭这两年在谯县,一直为河北战事奔波,在大将军府前跪了不止一次。
李胜作为曹爽的心腹之一,能认出司马昭,那是理所当然之事。
司马昭也不是没有想过通过台中三狗等曹爽心腹来迂回求见,但没有一人给过他机会。
此时的他,只觉得李胜有些面熟,却是不知对方身份和姓名。
“在下乃是大将军府参军李胜,今被大将军任命为河北军长史,特意前来向太傅辞行。”
司马昭一听,脸上露出吃惊之色:
“原来是李参军,哦,不不,是昭失言了,恕罪恕罪!原来是李长史,未能远迎,失礼了!”
看着司马昭对着自己不断拱手躬身诚惶诚恐的模样,李胜知道对方至少有一半是慑于大将军的威名,但心里仍是极是受用。
“喛,司马公子何须多礼,是胜冒昧前来,失礼的是我才对。”
言毕,递上谒书,“只求太傅莫要见怪。”
司马昭连忙上前接过谒书,脸上的惶恐之色更甚:
“李长史,家父,家父虽醒过来了,但又受了风寒,身子发热不止,昨日才刚退了热,恐怕,恐怕不便见客。”
“是吗?”李胜露出关切之色,“那我就更要见一见太傅了。”
顿了一顿,李胜关切中有些为难之色:
“不瞒司马公子,其实我这番来,除了向太傅辞行,同时也是奉大将军之命,前来探视太傅。”
“若是见不到太傅,某怕是很难向大将军回命啊!”
听到李胜这半威胁的话,司马昭脸上的怒气一闪而过,他微微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这才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最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李长史请!”
等李胜踏入房中,浓重的药味混着臭味直冲脑门,冲得他脚下一个趔趄。
“李长史,请。”
司马昭伸手引路。
看着昏暗的内屋,李胜屏住呼吸,顿了几息,这才硬着头皮继续上前。
“太傅,太傅?”
李胜来到司马懿的榻前,轻声呼唤。
司马懿并无反应。
李胜不由地加大声音,又连唤数声,司马懿这才有了动静,张开浑浊的双眼,嘶声问道:
“何,何人啊?”
“下官李胜,奉大将军之命,特来拜见太傅。”
“李什么?”
“李胜。”
“李胜是谁?”
“胜本是大将军府参军,身无他功,横蒙特恩,出任河北军长史,诣閤拜辞,不悟加恩,得蒙引见。”
“出兵河北?大将军欲北击汉军耶?”
“不是出兵河北,是胜要出任河北军长史,故而特来拜辞太傅,聆听太傅教诲。”
司马懿似乎没有听见,仍是自顾说道:
“汉军势大,又有吴寇遥为呼应,大将军欲复河北,若无万全之策,则有被南北夹击之忧,不可不慎。”
李胜又不得不把前话大声复述了一遍。
司马懿这一回终于听清了:“君要出任河北军长史?”
“正是。”李胜看着瘦骨嶙峋的司马懿,饶是双方政治立场不同,仍是不禁有些愍然,叹息道:
“今主上尚幼,天下恃赖明公,然何意尊体乃尔!”
司马懿闭眼,调整呼吸,令气息相属,然后这才徐徐道:
“年老沈疾,死在旦夕,不解君言。君既出任河北军长史,盛德壮烈,好建功勋。”
“今当与君别,自顾气力转微,后必不更会,因欲自力,设薄主人,生死共别。”
“欲令犬子昭结君为友,不可相舍去,副懿区区之心。”
李胜亦长叹,答曰:“辄当承教,须待敕命。”
但见司马懿此时已是流涕哽咽,口涎流出,浸湿枕头。
司马昭见此,连忙上前擦拭。
父子二人没有注意到,站在旁边的李胜似乎若有所思。
四肢不听使唤,口涎流出而不自知,岂非是风痹的症状?
正这般想着,司马昭帮司马懿擦拭完毕后,转过身来歉然道:
“李长史,家父早年就曾患过风痹,虽然治好了,但终是留下了隐疾。”
“这些年操劳过度,旧疾复发,在长史面前失礼,万望勿怪。”
话未毕,已是红了眼眶,举袖抹了抹眼角。
李胜连称不敢。
再看司马懿两眼睁大,眼珠子尽力往自己这边斜来,嘴巴微张,却是无力说话,口水又要从嘴角流出来,面皮时不时地抽动,颇有些歪嘴斜眼的模样。
当下不再过多停留,借故告退而出。
从太傅府出来,李胜一刻也没有逗留,直接前往大将军府,把自己在太傅府的所见所闻,仔仔细细地说曹爽听。
最后断言道:
“司马公尸居余气,形神已离,不足虑矣!”
曹爽听完,忍不住地拍案大笑起来,洋洋得意对左右说道:
“吾自此无忧矣!”
丁谧等人皆贺,唯有桓范提醒道:
“司马懿内忌而外宽,猜忌多权变,还须提防彼诈病。”
丁谧呵呵一笑,面有不屑:
“司马懿年有七十,兵败于河北,折辱于天下,尸厥于城头,发热于榻上,换成他人,怕早已是身死多时。”
“如今不过是旧疾风痹复发,已经算是命大,安有余力诈病?”
曹爽闻言,深觉有理,不禁点了点头。
人生七十古来稀,司马懿这么大的年纪,又被这般折腾,能活着确实算得上是命大。
桓范沉声道:
“昔日武皇帝召司马懿,司马懿患风痹而不能往,未必不是诈病而拒之。”
言外之意,就是当年司马懿面对武皇帝都能诈病,如今同样也可以。
丁谧淡淡道:
“就算诈病又如何?如今彼府上不过父子二人,老仆数人,进出皆有人监视之,城内外皆在大将军掌控之下,难道还怕他们父子二人翻了天?”
丁谧有些看不起桓范。
因为早年大将军让桓范出任冀州刺史,没想到此人没过多久,就被司马懿赶了回来,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若非他与大将军是同乡,安有机会坐在这里与自己说话?
桓范看到丁谧如此瞧不起司马懿,只觉得对方当真是自大,皱眉道:
“朝中老臣,皆与司马懿为友,城外数十里,有数万精卒从其命,安能说无忧?”
看到二人又要吵起来,曹爽只觉得头疼,连忙伸手制止:
“好了,是否诈病,一次看不出来,那就多去试探几次。汝等皆为吾之心腹,何须为一老贼争吵?”
论起曹爽最看重的心腹,莫过于丁谧。
算计司马懿之谋,多出自其手。
但桓范与曹爽乃是同乡,又居大司农之位,掌天下粮库,同样不可轻慢。
阻止了二人的争吵,曹爽再次让李胜过几日再前往太傅探望。
数日后,李胜再次回来复命:
“太傅病情越发恶化,不可复济,令人怆然!”
于是曹爽等人不复防备。
奉命试探完司马懿,正当李胜回府准备前往河北军出任长史时,忽有下人禀报,只言有客上门。
看了拜帖,李胜不禁有些疑惑:
“他来干什么?”
再看看随着拜帖一齐递上来的礼单,眉头微微一挑,这礼可不轻。
想了想,吩咐道:
“请他进来。”
整了整衣冠,李胜来到前院,对着等候在客厅的人拱手道:
“没想到公闾会来,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贾充连忙起身,还礼道:
“不敢不敢,是充冒昧前来打扰,该说恕罪的当是充才对。”
李胜哈哈一笑,请贾充入座。
看着李胜也坐下,贾充这才说道:
“充此次前来,乃是贺公出任河北军长史,区区薄礼,还望长史公莫要嫌弃。”
李胜连忙摆手:
“喛,过谦了,那可不是什么薄礼,那可是厚礼!吾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长史公喜欢就好。”
寒喧过后,李胜看着贾充几次欲言又止的神情,主动问道:
“公闾此次送了这么多的礼,想来不仅仅是祝贺这般简单吧?”
贾充连忙起身拱手行礼:
“长史公明鉴,充确还有些许私心。”
“喛,见外了不是?”看在厚礼的份上,李胜摆了摆手,和颜悦色地说道,“这里没有外人,什么公的私的,但讲就是。”
“是,谢过长史公。”贾充顿了一下,似乎是筹措语言,然后说道,“长史公也知道,自家父去世后,充虽受厚恩,得以嗣爵。”
“然这么些年,充虽有建功之心,却一直浑浑碌碌,无有所为,愧对大魏厚禄,无颜面对先父。”
“听闻长史公受大将军重托,要前去河北残军安抚人心,充不才,愿意毛遂自荐,助长史公一臂之力,为公前驱。”
“哦?”李胜有些意外,“公闾身为尚书郎,居清贵之职,竟然不愿意坐堂,却想去面对那些军中鄙夫?”
贾充苦笑:
“虽是清贵,然则不肖,每逢家祭,不敢告父。”
李胜一怔,然后长叹:
“常闻公闾以孝闻天下,如今见之,果然如此。”
当年石亭一战,贾逵救了曹休反而被曹休当众羞辱。
事后,两人同时上奏相互弹劾对方。
对此,曹叡虽明知贾逵正直,但他因为需要倚重宗亲曹休,故而判定两人都无过错。
但事实上,石亭一战魏国的损失极为惨重,将士被斩杀万余,失踪无数,车乘万余辆,牛马驴等牲畜数万。
物资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魏国经此一战,在东线彻底丧失了对吴国的主动权。
攻守易形之后,从此吴国毫无顾忌年年北犯——幸亏有孙大帝这个合肥战神,魏国东线这才得已避免局势持续恶化。
只是西线又有季汉的巨大压力,魏国在此战后除了倚靠合肥阻挡孙权进犯,别无他法。
贾逵作为沙场老将,在石亭惨败后就已经料到了魏国江淮一带将来所要面临的恶劣局势。
唯一料错的,就是合肥战神的表现,以及东吴世家的进取心。
若非孙大帝,按正常情况,魏国江淮一带甚至有沦陷的风险。
所以当他看到犯下大错的曹休非但没有受到丝毫处罚,甚至还被皇帝特意派特使宣旨抚慰,礼节赏赐愈加隆重,气急恨怒之下,同年就溘然长逝。
贾逵死且死耳,但生前与曹休的恩怨却是没有那么轻易消除。
曹休死后,其子曹肇深受曹叡宠爱,不但可以出入宫闱,而且还时常跟曹叡睡一起,甚至能随意穿曹叡的衣服。
但贾逵之子贾充就不一样了。
贾逵年老得子,死时贾充才十一岁,虽说居丧时就有孝名,然则仕途未免受其父与曹休恩怨的影响。
再加上魏国局势这些年动荡不安,贾充这么多年了,也不过是个尚书郎。
贾逵少孤家贫,但自为儿童,就戏弄常设部伍,立志为将领军。
与其父相比,贾充这才有“每逢家祭,不敢告父”之言。
李胜听到彼有其父之志,顿时肃然。
曹休已经死了二十多年,甚至连其子曹肇都死了,如今又是大将军掌权,天然就排斥那些前朝遗老遗少。
所以看在厚礼的份上,李胜倒也愿意给贾充这么个机会,于是他问道:
“此次吾奉大将军之命,前往河北败军整军,干系甚大,汝可知晓?”
“知道。”贾充点头,轻声说道,“贱内郭氏,乃是太原人氏,与那郭老将军更是同族,真要论起来,是要唤那郭老将军一声伯父的。”
“如今太原沦陷,郭氏族人流离在外,不能相聚。若是长史公能让下官前去军中,与那郭老将军相见,代贱内一叙亲情,下官替贱内感激不尽。”
“嗐!”不等贾充说完,李胜就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大迈步上前,抓住贾充的手,“吾竟是忘了公闾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郭老将军是谁?
自然是郭淮。
郭淮可是司马懿留在河北军的领军心腹。
若是贾充当真能帮自己劝说郭淮,那么自己此次的目的,岂非又多了几分把握?
想到这里,李胜握着贾充的手不禁又紧了紧,脸上也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公闾既有心报国,吾又岂会做个阻拦的恶人?你且放心,明日我就前去禀报大将军,举荐你为参军,随我一同前去军中,何如?”
贾充大喜,连忙起身行礼:
“充谢过长史公的提携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