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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1章 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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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一楼客厅一片狼藉,仿佛被一场无形的风暴狠狠蹂躏过。

    昂贵的手工羊毛地毯被掀翻,皱成一团,上面沾染着已经发黑变硬的血迹。

    精致的欧式沙发被利器划开,填充物爆裂出来,吊灯碎裂成一地晶莹的残骸,碎片溅的到处都是。

    李晌面色凝重,率先从一楼开始进行勘察。

    他首先扫过开放式厨房的灶台,那里用标准的现场勘察白色粉笔,清晰地画着一个不规则的圆圈。

    圆圈内部空空如也,但在圈心的位置,技术科放置了一个标着数字的证据标记牌。

    那里,曾经放置过一颗头颅,是这栋别墅里一位女佣的头颅。

    而在地上还画着一具无头尸的轮廓,同样放着证据标记牌。

    李晌面色沉静如水,他伸出手,旁边一位技术科的捕快立刻会意,将一迭刚冲洗出来的现场照片递到他手中。

    照片还带着一点化学药水的气味,影像却清晰而残酷。

    李晌一张张地仔细对照着照片的角度和细节,试图穿透静止的图像,在脑海中还原出女佣被杀死的一刻。

    “看起来……是从身后偷偷接近,然后突然下手,女佣全程没来得及反抗?”

    李晌低声自语,脸上露出些许狐疑,眉头不自觉地蹙紧。

    别墅大门是被暴力撞碎的,整个一楼处处都充斥着粗犷和惨烈的气息,可见行凶者的凶狂霸道。

    这样的一个凶人会从背后偷袭一名女佣,是不是太温柔了点?

    他完全有能力而且也应该更倾向于用更直接暴烈的手段将她摧毁才对啊。

    李晌放下照片,没有立刻下结论,而是将这份疑虑暂时压下。

    勘查才刚刚开始。

    李晌迈步避开地上的碎片和血迹,走向位于别墅一层角落的女佣集体宿舍。

    女佣宿舍的门半敞开,屋内的景象,与外面的客厅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这里整洁得过分。

    几张同款式的床排列有序,床上铺着素色的床单,虽然有些凌乱,但没有任何剧烈的破坏痕迹。

    没有翻倒的家具,没有撕碎的织物,没有发现打斗痕迹,唯有每张床上,都用同样的白色粉笔,勾勒出了一个个代表着死亡的人形轮廓。

    一切显得过于“整洁”,除了死亡本身。

    李晌蹲下身,几乎是匍匐在地,观察着地面上已经变为暗褐色分布的血迹。

    他的手指虚空描摹着血迹的轨迹,凭借多年的经验,在脑海中推断出女佣们当时在床上受袭的角度,以及凶手行凶时挥动凶器的角度和力度。

    血液溅射的角度、喷涌的力度、滴落的形态……每一滴凝固的血迹,此刻在他眼中都像是一个无声的单词,串联成描述真相的完整句子。

    常二丙在一旁低声说:

    “技术科判断,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夜凌晨,都是在睡梦中被利器割喉,几乎没来得及挣扎。”

    李晌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的推断与技术科一致。

    所有的女佣,都是在沉睡中,被极其安静的暗杀的。

    凶手动作精准、冷静,甚至可以说是“专业”。

    他潜入这个房间,在黑暗和寂静中,像收割庄稼一样,无声无息地夺走了这些女佣的生命。

    女佣们死亡时的情境,和别墅整体的惨状,有种异样的割裂感。

    简而言之,二者之间的画风貌似不太不协调啊。

    要么是行凶者精神分裂,要么就是……

    一个惊人的猜测,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浮现在李晌的脑海中。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却没有将这个猜测说出口,而是猛地站起身,他快步走出卧室,急忙朝二楼走去。

    常二丙等人连忙跟上,机务处的男人同样跟在身后,眉头微锁。

    他不懂破案,但作为执政府大楼里的,察言观色的技能却早已升级到max了,他看的出来李晌的神色变化,对方好似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李晌无暇他顾,几步跨上二楼。

    目光快速扫过楼梯间墙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细小针孔,心中对二楼战斗的激烈程度有了更高的评估。

    而后,他毫不犹豫地走进了二楼里间那扇破损严重的房门。

    这间房间里的画风,倒是与整个别墅的画风相符合。

    一样的惨烈狼藉,家具几乎没有一件是完整的,木屑和碎布散落一地。

    四周铺着奢华壁纸或装饰着油画的墙面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无数细小的针孔。

    而在地板中央,一滩巨大的凝固发黑的血液,像一块丑陋的暗色地毯,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儿。

    李晌的鼻子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对血液的气味太熟悉了,新鲜的血腥,凝固后的铁锈味,甚至开始腐败后的酸臭……但眼前这滩血发出的气味,却有些不同寻常。

    它太“臭”了。

    不像是刚死不久的人留下的血液。

    楼下女佣们的血液凝固后,更多的是浓重的铁锈味,而这里……更像是已经死了好多天,尸体都开始高度腐烂后,那种血液变质馊坏的恶臭。

    “奇怪……”

    李晌心头疑窦丛生,

    “从现场这激烈的打斗痕迹来看,流血的人应该是刚死不久才对。”

    他仔细观察着地板上那滩血的出血量和形状,出血量极大,几乎形成了一个血泊,而且边缘有喷溅和流淌的复杂痕迹,显示受害者身上肯定有巨大的开放性创口,绝对活不成了。

    视线微移,他的目光落在了血泊旁边那个最显眼的物体上。

    一个保险柜。

    或者说,一个曾经是保险柜的东西。

    保险柜通体由黄金打造,从中被巨力撕裂,一分为二,断口狰狞扭曲。

    更让李晌在意的是,他在断口中心,看到了一些不寻常的痕迹。

    那是一种被强烈腐蚀后的迹象,金属表面变得坑坑洼洼,甚至有些发黑,与周围撕裂的痕迹交织在一起。

    暴力撕裂……加上强酸腐蚀?这是什么组合?

    李晌盯着保险柜的残骸,陷入了沉思。

    机务处的男人见李晌只是蹲着看,迟迟不语,忍不住开口问道:

    “李队?是看出什么了吗?这保险柜……”

    李晌仿佛没听到他的问题,他站起身,冲不远处正在忙碌的技术科捕快招了招手:

    “这保险柜里面原来有什么东西?”

    技术科的捕快有些为难地回答道:

    “李队,因为特派员身份特殊,他存放在保险柜里的物品很可能都涉及高度机密,所以,郑专员不允许我们对柜内物品进行拍照取证。

    里面的东西,也都被郑专员亲自清点后带走了……”

    技术科的捕快停顿了一下,然后瞥了眼机务处的男人,犹豫了片刻还是回答道:

    “不过李队,我当时有看见,郑专员向我们要了个证物袋,从里面装了……”

    李晌连忙追问道:“装了什么?”

    技术科的捕快挠挠头发,神色也说不出的古怪,吞吐道:

    “好像……好像是一颗牙齿?对,就是一颗牙齿!”

    李晌当场愣住,下意识地重复道:“你说啥?”

    技术科的捕快非常认真地确认道:

    “牙齿,一颗人类的牙齿。”

    李晌感觉脑子微微宕机,任他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特派员用黄金保险柜储存的机密物品,怎么会是一颗人类的牙齿?

    这完全不合逻辑!

    特派员难道有收集人体器官的变态癖好?!!

    李晌使劲揪掉自己的一根头发,然后重新蹲下去,脸几乎要贴到保险柜冰冷的金属断面上,更加仔细地观察着撕裂的痕迹和强酸腐蚀的口子。

    忽地,他脸色一僵,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

    “不对,不是特派员的保险柜里锁了一颗牙齿,而是,行凶者的牙齿不小心掉落进保险柜里了。”

    这个想法很离奇,毕竟他办案数十年,是第一回见到案发现场会留下一颗牙齿的。

    但是李晌的眼睛却越想越亮,结合楼下女佣死亡的不协调画风,李晌心中隐隐浮出真相的轮廓。

    他心底暗道,思绪如飞般转动:

    “昨夜,进入特派员别墅的行凶者,极有可能不是一个人,甚至不是一伙人,而是有两波人,怀着不同的目的,先后进入了这里。

    第一波人,应该是更早时间,偷偷潜入进来的目的是为了窃取特派员保险柜里的某样东西。

    他悄无声息地解决了所有可能碍事的女佣,然后,来到了二楼这个房间,开始尝试打开保险柜。

    然而,就在他即将得手,或者已经得手的时候,第二波人来了。

    这第二波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凶徒’,他们毫不掩饰,直接从正门暴力破入,一路摧枯拉朽,直奔二楼。

    他们的目标,很可能就是特派员本人。

    于是,两波目的不同的凶徒,恰好就在这间屋子内撞见了,继而爆发了激烈战斗。

    结果很可能就是,第一波人的牙齿都在激斗中被对方打掉了,人大概率也死翘翘了,而他的尸体则……”

    李晌猛地站起身,几步冲到已经完全破碎的窗户边。

    玻璃碎片大部分散落在房间外面,少量残留在窗沿上,边上可见几道已经发黑变硬的血迹。

    李晌探出身,顺着窗口向外眺望。

    楼下同样一片狼藉,草坪被践踏得不成样子,花草倒伏。

    正对的路上明显也发生过剧烈的激斗,地面有多处龟裂和凹坑,还有一辆被拆成零件的车骸,旁边路灯下,则依稀可见另一滩已经凝固的血泊。

    李晌咽了口唾沫,脑海中还原出当时的画面:

    “第一个潜入者的尸体,被第二波凶徒从这扇窗户直接投掷了出去,远远的摔砸在了路灯下。”

    李晌之所以推断死的是第一个行凶者,是因为他杀死女佣时太温柔了。

    暗杀,偷袭……通常意味着不够强大。

    而第二波行凶者的凶残与强大,整个别墅和路上被拆卸的车骸都是最好的证明。

    李晌越想思路越是清晰通畅,不知道是不是顶着“神探”的名头久了,还是说他骨子里真的就有成为神探的潜质。

    他现在一旦步入案发现场,大脑就变得异常灵光,各种线索和推断纷至沓来,如有神助,就好像身体里真的有股神探之力被不断激活爆发出来了似的。

    李晌的脑子继续疯狂转动,脑海中又闪过各种碎片化的信息和联想。

    联想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特派员;

    联想到跟他提议做局杀人冯矩;

    联想到他在这栋别墅里,将羊皮卷呈交给特派员时的情景;

    再联想到冯矩的电话同样始终打不通……

    无数线索终于汇聚成一点,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火柴,骤然点亮了迷雾。

    李晌顿时感觉嗓子发干,心脏猛地一跳,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浮上心头:

    “难道,昨夜第一个潜入者,就是冯矩?!

    他跟我们联手做局是假,或者说不完全是真?他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要杀特派员,而是想趁乱……偷走羊皮卷?!

    他以为特派员会把羊皮卷藏在保险柜里?

    若真是这样,那颗落在保险柜里的牙齿……是冯矩的?!”

    李晌倒吸一口一口凉气,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直冲头顶!

    他感到嗓子发干,心跳如鼓锤,撞击着胸腔,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无法管理住表情的变化。

    机务处男人看着李晌脸色诡异变幻,却始终迟迟不语,脸色也是逐渐阴沉下来。

    李晌使劲吞咽了一下,艰难地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现在这一切还只是猜测,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那颗牙齿已经被郑专员带走,他根本无法获取进行比对。

    但假设万一这真是冯矩做的,而这一切若是暴露出去……会对他自己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如果有人顺藤摸瓜,顺着冯矩再往下查,那么,会不会查到“他勾结[假面]”的证据。

    虽然那份罪证时假的。

    而且他们的计划也大概率失败了,因为下水道里并未发现特派员被炸碎的尸体残骸。

    李晌摇摇头,强行收敛起纷乱危险的思绪。

    当务之急,是找到证据,验证自己的推理。

    尸体!

    路灯下的那具尸体是关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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