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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历史军事 -> 大唐协律郎-> 0323 左拾遗内供奉

0323 左拾遗内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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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人听着张岱的控诉,眼神也渐渐变得有些古怪,待到张岱闭嘴深拜,他才又沉声发问道:“你所言俱实?”

    “言出臣口,若有一字为虚,则臣愿受拔舌之刑!殿中诸王府员佐,并为王府卫士所执之太常群徒,俱可佐证臣言!”

    张岱讲到这里,更是委屈至极:“往昔虽然不谓尊贵高洁,亦人间少俊、时流称夸,解褐之后,贪功求宠、心境失纯,竟遭如此羞辱责难,实在令臣羞愤欲死。人间竟有如此不辨善恶、混淆是非之……臣大开眼界,悔不当初!”

    圣人听到这话后,望向张岱的眼神都闪过一丝同情,但很快又为冷漠所取代,他俯视着几名王府佐员,口中发问道:“你等王府群徒亦问张岱所言,可有驳之?他所言可有虚假?”

    “启禀圣人,太常向来无有登门督课伶人的先例,张岱前未有启奏请示,贸然登门,自是滋扰。府中伶戏,自有安排,向来、向来都无劳太常……”

    诸府佐们听到圣人垂问,当即便战战兢兢答道:“臣等奉大王命追行于后,也并非是要捉回张岱,只是要向群众释疑解释,以免时流误解……”

    这几人还在挖空心思想要辩解,试图挖出张岱言语中的漏洞,殊不知当他们说到“府中伶戏自有安排”的时候,圣人的眼神中便泛起了几分冷厉。

    不待这几人把话讲完,圣人便有些不耐烦的摆手打断了他们,旋即便望向张岱沉声道:“王府中有多少太常伶人调使?多久未归?”

    “此事臣亦所知不详,之前籍簿载录多有不清。臣此番向薛王邸除了想要督课伶人之外,也是想将此徒属略作录补。

    诸太常伶人用于诸王藩邸、悦和名王虽非禁忌,但常年游离寺署之外,四时督课多有不及,所操唯陈旧艺能而已,累及诸王久赏旧戏,此亦乐司失职!”

    太常伶人流失到诸王藩邸诚然是一个问题,而执掌太常寺数年之久的宁王绝对难辞其咎。

    但如果张岱针对这一问题大加控诉的话,那指向性就太强烈了,如果皇帝本身不想借此打击宁王,那就免不了会对他这个无事生非的小子心生厌恶。而且张岱这么做,就等于是把宁王彻底得罪死了。

    他这小胳膊小腿,连王毛仲都收拾不了,更不要说搞掉开元第一吉祥物的宁王。一旦彼此彻底交恶,且不说宁王会不会收拾他,惠妃和高力士等内官也都会对他避嫌疏远,得不偿失。

    所以张岱还是紧扣太常寺、尤其是他这个协律郎的本职工作,那就是这些人就算流失到诸王藩邸,总归也是太常寺下属的乐户,当然也要接受他这个协律郎的督课。

    “臣入职太常之后,尤感国朝礼乐鼎盛,诸部声乐融汇内外、日新月异。掌寺崔大卿亦勤励群属,鞭策臣等诸司乐官专注于事。

    诸如往年律调不协之大曲《凉州》之类,寺署虽然封存不演,然则民间仍然盛传。此所谓乐司造堰、民渠泛滥,若民间一概禁毁,则大失礼乐教化之大义。

    是故崔大卿也频告下官等需因时制宜,翻新曲乐以应皇朝盛德,而不是一味禁毁,以致声乐寡淡、韶音无存!”

    张岱讲到这里,一边抹着脸上强挤出来的泪水,一边又作拜说道:“臣正是上应大卿教诲,所以自觉也不应唯以旧乐进奉名王,应当时为督课、常教新曲。

    府佐所谓未有先例,便以臣为冒犯滋扰,抱残守缺若斯,岂堪导善名王?前事不为,那是时机未备,今既有觉,自应拾遗补漏、从速修补!

    臣奏请圣人,不只此日此事,来日更需定制,应当责令乐司诸官四时督课诸王藩邸伶乐,奖进黜退,使藩邸声乐常览常新、共沐礼乐盛德之教化!”

    圣人本来双眉微锁、神态不善,可当听到张岱的禀奏后,皱起的眉头却是渐渐舒展开来,眼神也变得晶亮。

    尤其当听到张岱进策应当四时督课诸王藩邸伶乐的时候,他更忍不住举手一扬,忍不住要发声赞和,总算是忍耐下来,但眉眼间那一份认同与赞赏还是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

    “既然有此计略,何不直进于上,反而隐于心腹、人莫能知,擅自行动,致成此扰,还敢自称无罪?”

    等到张岱陈述完毕,圣人才又板起脸来冷哼道,只是那语气远比张岱登殿时的训斥声缓和了许多。

    “臣、臣初登仕途,官事所知不多,不知协律郎也可上封事?”

    张岱闻听此言后,当即又一脸委屈的说道。

    圣人听到这话,神情又是一滞,旋即便挥手道:“事既言明,且先退归本司,稍后自有惩令下达!”

    “可、可是与臣同赴薛王邸同僚还遭拘禁,其中不乏伤重者,臣、臣请……”

    张岱听出圣人语气的转变,心知他这再给诸王套上一个笼头的建议应该是被圣人采纳了,于是便又连忙发声营救同僚。

    圣人听到这话后,便又抬手召来一名殿中内侍,吩咐道:“速向薛王坊邸去,将太常群徒引归本廨,着太医署给伤者医药。”

    听到皇帝作此安排,张岱才又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便连忙告退出殿。

    离开殿堂后,他便经明德门行出大内,刚刚走进皇城里,他爷爷张说便从一旁蹿出来,拉着他便上下打量一番,口中则疾声道:“又做了什么?”

    瞧着张说一脸紧张的样子,张岱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他见左近还有旁人,也不便细作解释,只是小声道:“大父放心罢,我没有做什么坏事。”

    是不是坏事,那就见仁见智了,反正经此之后,大唐这些亲王们必然是会更加讨厌他了。

    张说对孙子倒还有点信心,听他这么说,再见这小子虽然官袍上都是血,但本身没啥伤情在身,于是便也放下心来。

    旁边又有一个紫袍大佬冲上来,两眼直勾勾望着张岱道:“究竟做了什么?”

    这人自是他上司崔日知,作为太常寺主官,崔日知还蹲在望省楼上眺望尚书省,却听下属来报他们太常寺官跟薛王家在坊间干起来了,心里自是惊慌不已。

    张岱在禁中被问话的时候,他已经在外边急的仿佛热锅上蚂蚁,如今总算见到这小子,他自然要问个清楚。

    “崔太常稍安勿躁,此子方经事端、惊魂未定,你于此喝问,他更惊惧难言。暂且归署妥善安抚、稍后再问,事情自然清楚!”

    张说见崔日知这么急躁,当即便皱眉说道,顺便将孙子揽护在了身后。

    崔日知闻听此言,当即便一瞪眼,也就你这老糊涂把你家这惹祸精当大宝贝,老子日前刚在太常寺给他撑腰解决了冒犯上司薛縚,他转头给我惹回来个薛王,还要老子哄着他夸真棒?

    也就是两人多年好友,崔日知才生生忍住没在这里跟张说翻脸,但还是在鼻孔里喷气望着张岱喝问道:“还要不要转去别处?若无别事,随我归署!”

    于是张岱便向他爷爷告退,然后便跟着崔日知一路返回东城太常寺官署。

    崔日知一路都铁青着脸,待到返回太常寺后,甚至都不去他那望省楼了,来到直堂偏厅坐定下来,屏退其余人等后,才又沉声道:“你又何事触怒薛王?”

    “大卿请先息怒,容下官先禀方才圣人召见奏对事宜。”

    张岱瞧崔日知气得跟个牛魔王一样,一时间也是不免有些惭愧。

    总得来说崔日知待自己还不错,这次他自作主张的去搞薛王,如果事情不能善了,崔日知必然也要遭受连累,到时候别说望省楼了,怕不是得到哪个穷乡僻壤去当望京石。

    崔日知闻言后只是冷哼一声,心里则在暗恨这小子偏偏是张说孙子,要是自家子弟敢这么肆意妄为,他早就抄起棍棒来抽打了!

    可是很快他便被张岱的奏报内容吸引过去了“下官进言圣人,太常伶人流散藩邸乃是旧年积弊,而今须得四时督课才能完善乐司职责……”

    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崔日知自然也不是傻子,听着张岱的禀奏,很快就理解了内中深意,旋即便忍不住开口道:“有如此持重之计,怎不先奏署中?”

    我奏告给你,你就答应帮我去薛王家搞事?再说就圣人那既要还要的尿性,如果没有这件事作为一个契机,他会顺顺妥妥的接纳这个建议?怕不是还得埋怨咱打草惊蛇,提的不合时宜!

    尽管心里这么吐槽着,他嘴上还是恭恭敬敬说道:“下官之前也只是略有所计、未尽详实,不敢冒昧进扰大卿。”

    “未尽详实、不敢进扰上官,你就敢私自去王邸强要督课?”

    尽管心中大受启发,但崔日知听到这话后,还是忍不住横了这小子一眼。

    他没有再继续追问圣人对此提议采纳与否,从张岱被直接放回来就可以看得出来圣人是颇有意动的,如果问的太细,只会让他这个主官太过没脸。

    他倒是不像张岱那么报复心强的要搞诸王,但是张岱那些翻新曲章的言论却是让他大受启发。

    这些事情平日里单独提出来,不过只是无甚紧要的太常寺日常事务而已,可是眼下如果跟督课诸王藩邸一起提出来的话,可就能受到一定的组合拳效果,将圣人的真实意图给掩饰下来。

    所以崔日知也顾不上再去训斥张岱,而是立即着员进奉纸笔,他则伏案创作起来。趁着文思泉涌,挥挥洒洒数千言列于纸上。

    在将这一份奏章写完之后,崔日知略作沉吟,然后才抬手向张岱招了招,示意他到近前来,抬手指了指案上墨迹未干的奏章,口中说道:“过来看一看。”

    “大卿笔力虬劲,着实让人钦佩。”

    张岱凑上前来,嘴里笑语说道。

    “看文义!”

    崔日知当然不是在炫耀书法,闻言后便皱眉说道,这小子可比自家那个宗之欠揍多了!

    这奏章内容也不是什么惊世之论,不过是脱胎于张岱那一番奏对内容,隐去了诸王藩邸督课事宜,却将翻新旧曲大书特书,直接提升到了跟集贤书院编书一个档次的文化建设。

    毕竟这世上不是人人都识字,可是辞曲就算不会唱也能哼哼几句,当然要加强思想教化的建设!

    “大卿当真见解深刻,宏论警人。若下官见识若斯,方才御前奏对时想能更加从容。”

    张岱又向崔日知拍了一个马屁,毕竟是自己顶头上司,哪怕公然剽窃自己的想法,也得点个赞,这是基层牛马该有的一个觉悟!

    崔日知倒没有多说什么,他又伏案修改了几个措辞,然后又在另一张纸上抄写一遍,等到墨迹晾干后便卷起来,直接离开太常寺官署,不知去了哪里。

    崔日知离开不久之后,赵岭等之前被薛王府卫兵们包抄下来的太常属官们、还有金环银环等张岱随员也都被内官引回。

    “张协律,薛王将某等捉回后又大加刑罚……”

    赵岭一头的猪血,模样最是凄惨,见到张岱后竟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而其他人身上或多或少也都有些伤势,这也不免让张岱有些不好意思。

    他事前没有向这些人交代清楚此去目的,这一次算是结结实实连累他们遭受了一番无妄之灾。幸在太医署也在一个大院办公,很快便有医官过来给他们诊治处理。

    众人伤情倒是都无大碍,只不过这么刺激的一番经历、多多少少都是受到了一些惊吓。眼下最终的处断结果还没有出来,张岱也只能在心里盘算着事情过后给这些人一定的物质补偿。

    圣人只是打发他回来等待处置,可是他一直等到傍晚将近天黑时分,也没有等到传达旨意的官员到来,甚至就连大卿崔日知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张岱也不敢擅自回家,只能打发金环他们先行归家通知一声,他今晚则留宿于太常寺中。

    一直到了第二天朝会结束州,崔日知才红光满面、前呼后拥的返回了太常寺中,而当群属出迎的时候,却得知一个非常令人诧异的消息:崔日知不再担任太常卿,而是转任工部尚书!

    太常卿是九卿之首,工部尚书却是六部之末,只不过九寺闲司终究比不上尚书六部的剧要。所以尽管两官都是正三品,但意义却大不相同。

    尤其崔日知平日里恨居八座都已成疾,这一次夙愿得偿,自是志得意满。

    回到官署后,面对群僚的入前道贺,他都一一笑应,更是拉着张岱向众人说道:“张郎乃是名门之后,英姿俊秀、后进翘楚,日前我已有言。

    你等不要因我去位便疏忽前诫,尚书省与太常寺所距不远,若让我知你等怠慢张郎,我仍会归来训责你等!”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张岱听到崔日知临走前还在孜孜不倦的给自己拉仇恨,心中也是不爽的很,好不容易等到崔日知在前庭显摆完,来到望省楼里收拾私人物品,他这才连忙问道:“崔大卿、尚书,这是怎么回事?”

    “唉,依照故俗而言,太常卿转迁大宗伯才是真正上佳履历。但事哪能尽如人意呢,今许国公仍然在位,我也不免要逊其一席。”

    崔日知闻言后,便一脸感慨的说道。

    大宗伯便是指的礼部尚书,张岱听到崔日知得了便宜还卖乖,心中自是暗骂不已,老子是听你炫耀的吗,是问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一步?我特么折腾这一番,自己还没见利,反而把靠山折腾没了?

    “下官是问四时督课诸王藩邸,此议如何?”

    崔日知升啥官跟他关系不大,而这督课藩邸的任务如果争取过来,那从此往后他出入王邸,这些皇子皇孙都得对他客客气气,也没人敢再跟他随便瞪眼了。

    “唉,此事归于教坊使管辖,未入外朝探讨。”

    崔日知闻言后便叹息一声。

    张岱听到这话后顿感失落,皇帝这老小子戒备心的确是重啊,固然是接受了自己的建议,但是敲打诸王的工作却不交给太常而给内官,那自己这次就白忙一场了?

    正在这时候,楼下忽然又有府吏呼喊道:“张协律,有中官入署宣敕!”

    闻听此言,张岱再也顾不上搭理崔日知这过气靠山,蹭蹭几步下了望省楼,然后便直往前庭而去。

    “太常寺协律郎张岱,处事失宜,滋扰王居,故夺俸一季,留职察用。”

    等到张岱来到前庭,宣敕的中官却兜头给他浇了一盆冷水,让他直接愣在当场。

    然而正当他僵在原地的时候,中官却又掏出了另一份敕令:“征事郎太常寺协律郎范阳县子张岱,宏识伟量、清才雅器,人望时英、屡进明策,前虽有授,未尽其才,密命加恩,策列近臣,可兼左拾遗内供奉,余如故。”

    听到中官所宣读的敕命,张岱一时间都有些不敢置信,一直等到敕书交在了自己手里认真看了好一会儿,才确认自己真的被加授左拾遗。

    门下省左拾遗虽然只是从八品职,但却职掌供奉讽谏、扈从乘舆,乃是真正的清要侍官谏臣。杜甫奋斗了半辈子才混上的职位,张岱入职还不到半个月便直接兼领了。

    说一个最简单的,他担任了左拾遗后,再想打诸王小报告,就不用再去薛王家里折腾这么一遭了,直接给皇帝上封事就好了!

    张岱原本还哀叹瞎折腾这么一遭,啥也没捞到,结果还被夺了一季俸禄,却没想到回报竟然这么大。

    这还说啥?既然找到了升迁密码,那以后不得把这些宗室亲王们逮住蛤蟆攥出尿来!有了这便利,丢了的那一季俸禄又算个啥!

    口蜜腹剑,是真特么的爽啊!

    除了张岱之外,其余跟随前往的太常寺乐官们也都有奖赏,无职者各授乐部供奉,有职者加一岁上考,而像赵岭这种入品的官员,则加散秩一等。虽然与张岱兼授左拾遗相比算不得什么,但对他们个人而言也都是非常优厚的奖赏!

    一时间,整个太常寺官署都沸腾起来,一改昨日愁云惨淡的模样。

    昨日太常群属见到张岱将那些出勤同僚害的那么惨,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把他当作了扫把星,出入都躲着他走。可是现在众人全都将他围在当中,大有他一声令下、众人便跟着扫荡畿内名王藩邸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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