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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章 乾隆也要做硬汉子,砍头拉清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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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历把这三份密奏拿在了手里,朝丹墀下的朝臣们晃了晃。

    清晨的阳光照在三份晃动的密奏上,照耀出点点光彩来。

    而刑部尚书宪德和都统李禧两人,看着那三本分外刺眼的密奏,一时却眸露迷茫之色。

    因为,天子突然亮明的态度,着实让他们吃了一惊。

    弘历把三份密奏放回到了案上。

    接着,他就往后面靠着,也瞅了一眼这些参与听政的王公大臣们。

    看见一些王公大臣惊讶的神色,他也嘴角微扬了一下,但又迅速压住,复现出庄严肃然的神色来。

    “为臣者,最重要的,不是揣摩上意,甘做小人,而是要实心为国为民,这才是尽忠王事!”

    “王士俊无疑是小人,为揣摩上意,迎合上意,不惜虐民害民,与士绅媾和,欺瞒朕!”

    “而你们几个为王士俊说话的,也未尝不是在揣摩朕,才有此回护王士俊之言;不然,也不会在拿不出半点实证的时候,就在这里为王士俊诡辩!”

    弘历严厉申饬后,宪德和李禧只得匍匐在地,伏首叩地:“奴才知罪!”

    “先起身吧。”

    弘历没好在听政时就让重量级大臣因言获罪,而变相堵塞自己的言路,也就先说了这么一句。

    宪德和李禧也就都站起了身。

    而接着。

    弘历继续就王士俊过度执行的事,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当然,你们反映的王士俊因为查清隐田,招致一些大户忌恨,也是有的;可他若真是这么招大户忌恨,那大户也不该沉默得只有让曹一士出来说话。”

    “另外。”

    弘历这时站起身来,睥睨着王公大臣。

    “无论怎样讲!”

    随后,弘历厉声一喝,且沉着脸阐述说:

    “他王士俊都不应该视民如草芥,欺瞒朝廷与朕,把新政变成苛政,说他包藏祸心,故意坏朝廷大计,都不为过!”

    王公大臣们皆是一振,神色更加严肃起来。

    “拟旨,先把王士俊革职逮拿进京,交部严议其罪;还有欺瞒在先的田文镜,也当议处。”

    弘历为此说道。

    “主子容禀!”

    领侍卫内大臣、一等侯、议政大臣马兰泰这时突然插了嘴。

    弘历因此盯向了他:“说!”

    马兰泰则振袖匍匐在地道:“田文镜、王士俊皆是太上皇信任的旧臣,特别是田文镜,主子要严办这二人,会伤父子和气,损太上皇的圣德!”

    “故奴才建议不严办田文镜、王士俊!”

    “臣附议!”

    “奴才附议!”

    随后,也有几名大臣出了朝班。

    弘历不由得面色阴沉下来。

    他不得不承认,官场上,真正的孤臣还是少,大部分官员都有自己的一两个同党。

    田文镜、王士俊也不例外。

    这些雍正朝的旧臣,很多也都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所以,在要处置他们当中个别人的时候,他们还是会搬出雍正来,以孝道来要求弘历妥协让步。

    弘历为此扫视了一眼众人:“可还有人这么认为?”

    弘历这话,让众王公大臣皆面露纳罕之色。

    马兰泰更是在这时眉目舒展开来,嘴角勾起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弧度。

    他明白,天子果然还是不好不顾孝道的。

    自己这些雍正朝的旧臣,也就不必太担心,突然转换态度的天子,把自己这些人整的太狠。

    马兰泰和李禧、宪德这些雍正朝旧臣同党一样,也是没有想到弘历会查问事实,而把王士俊做的那些事披露了出来,不是真的要跟雍正晚年一样,只问推行新政的成绩,而不会去多问真实性。

    而他现在,只希望这位居然追求真正公正的天子能够看在太上皇的面子,宽待他们这些在雍正晚年时,犯了欺君之罪的旧臣们。

    “正是为了孝道,才应该严办王士俊、田文镜这等欺君罔上的罪!”

    果亲王允礼知道,自己作为宗室长辈得站出来,体现宗室的力量,而不能真让官僚们借着孝道的事,让弘历不便行权。

    所以,允礼这时出列开了口,而对弘历继续拱手说:“皇上!王士俊、田文镜是瞒了太上皇,您若不为太上皇处置这二人,无疑会被视作不愿意维护太上皇的尊严,如此才是不孝!”

    “果亲王说的对!”

    允禄这时也立即站出来,跟着允礼表了态。

    福彭也在这时跟着出来道:“臣附议!大臣们没有资格,也不应该,拿太上皇当挡箭牌,来教新主子做事!”

    “大臣们要时刻记得,礼从天子!”

    “如何合乎孝道,也是由天子定!”

    “百官不能为了党护同僚,乱了章法!”

    弘历微微颔首,参与朝政的宗室们能够在这时候齐心协力,站在他这边,让这些拿着雍正当挡箭牌的官僚们,没法以孝道来限制自己行权,让他感到欣慰。

    这让他也深刻认识到,宗室到底是制衡官僚集团不可或缺的一股重要力量。

    宗室们中的明白者,自然应该知道,这个时候和皇帝站在一起,阻止官僚们为庇护同党而践踏皇纲国法,才是最利于振兴国家的。

    当然!

    有时候也会出现宗室和官僚们合流,一起对抗皇帝的情况。

    那样无疑会很可怕,而加剧朝廷内斗程度。

    所以,弘历会以斗争的方式求得宗室们团结,从而只让宗室们团结在他周围。

    “果亲王和平郡王说的都很好!”

    弘历在这时也就称赞了一句,道:“且不说惩戒欺瞒朕的,即便是为了惩戒欺瞒太上皇的,为了孝道,这事也不能不追究!不能不严办!”

    “将田文镜、王士俊逮拿进京交部议处,田文镜固然可以议功减罪,但王士俊当议其死罪。”

    弘历为此下达了最终的决定。

    大学士朱轼这时则又奏道:“启奏陛下,如今天下,多有官员借垦地之虚名,而成累民之实害,臣请更新政策,停止令天下官员丈田与垦荒,以顺应形势之变,待应重新丈田与垦荒之时再言丈田与垦荒。”

    弘历非常清楚朱轼话里的意思。

    现在,过度执行的官员太多,皇帝还没有太多自己信得过的年轻官员。

    地方掌实权的督抚多是雍正旧臣。

    而且,这些督抚不少已经因为雍正晚年精力下降加上在地方太久,开始被腐化或者主动堕落,不是当年壮志满怀需要证明自己的时候。

    所以,新皇帝在这个时候还不能急于求成,想通过旧人尽快做成新事,只能先收敛。

    这就好比在要打出新的一拳时,攻击之前,需要先收拳一样。

    “准!”

    “下旨停丈田与垦荒。”

    “各督抚不得再以此为对亲民官的考绩。”

    弘历也就采纳了朱轼的提议。

    “陛下圣明!”

    接下来,在又议了几件别的事后,弘历就宣布了退朝。

    但弘历刚退朝后不久,就收到了军机处转呈来的一件宁郡王弘晈参奏弘春的奏折。

    “弘晈奏告说,弘景告诉他,弘春受过曹一士的贿,在太上皇禅位之前,于太上皇面前进言,使曹一士得以由给事中外放山东做御史?”

    “弘晈突然在这个时候提到曹一士,是不是已经先知道了曹一士参劾王士俊的事?”

    “如果是,他怎么就先知道了此事,朕是在今日听政时,才将这曹一士参劾王士俊的奏折公之于众!”

    弘历为此皱眉,且问起了被他因此传到勤政亲贤殿的轮班军机大臣允礼和张廷玉等人。

    弘历越问语气越严厉。

    因为,这里面涉及到泄密,严重的泄密事件!

    同时,还牵涉到,宗室继续内斗,继续互相攻讦的情况。

    “曹一士自己泄密的。”

    “他逢人就说,他上密奏参劾了王士俊。”

    张廷玉这时回了一句。

    弘历听后怔住了。

    接着,弘历就皱眉看向张廷玉,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来:“他为何这样做?”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

    “这个道理,他会不明白吗?!”

    弘历咬牙切齿起来。

    “他应该,也是怕皇上您会站在王士俊一边,毕竟王士俊在天子面前,一直表现出的是能臣形象,所以先在朝野间传播开来,以求先博得士林中反感王士俊虚报累民之君子的同情。”

    “可以说,他要的就是即便因此而死,也能得个不畏权臣的名。”

    允礼回道。

    弘历凝视向允礼:“所以,他这是怕朕不够持正?”

    “正是!”

    “因为他自己本就不是十分忠正之人。”

    允礼回答后,又道:“所以,弘晈想必也知道了曹一士的事,而趁机把曹一士在太上皇禅位前和弘春接触的事,也借机披露出来,目的在于给弘皙报仇!弘晈和弘皙素来关系不错!”

    “天下官僚还真是各个不让人省心!”

    “这些宗室也一样,让人不省心!”

    弘历没好气地说着,接着就长叹了一声。

    “曹一士既然行贿在先,泄密在后,也交刑部议处!”

    “至于弘晈、弘景,弘春,皆下旨申饬,一个个,父兄被圈禁,不想办法让父兄被释放不说,还以此为乐,鼓噪生事!”

    “可谓不孝不悌,互相排挤,不知向善!非亲亲睦族,以利社稷长治久安之道!”

    弘历思忖片刻,抬头看向允礼等军机大臣,提出了自己的处置旨意。

    曹一士不必说,让允礼等军机大臣没想到的是,弘历会要求把弘晈、弘景、弘春一起申饬,说他们不孝不悌,甚至还把亲亲睦族提高到社稷长治久安上面。

    别的人还好,允礼听后就不禁两眼闪起了泪花。

    作为宗亲长辈的他,自然希望下一代的宗室能够和和睦睦的。

    “皇上的确见识非凡,知道宗室和睦也很重要,更知道如何循序渐进的来,因此要求调查十四哥被圈禁缘由后,如今又先拿小一辈的训饬,意在表示他希望宗室能够和睦。”

    允礼因而在当晚见到允禄,向允禄也提起了这事。

    允禄听后点了点首:“这么看来,就当上奏为十四哥求情,请其停止圈禁,复其爵位了。”

    “是应当这样做,但这事只能由皇上自己来做,宗室和大臣都不能直接决定的。”

    允礼说道。

    允禄听后颇为惊讶:“这是为何?”

    “无论是宗室,还是大臣,为十四哥等犯罪宗室求情,都有离间天家父子的嫌疑!”

    “我们宗室唯一能做的就是,请旨辞去军机行走之权,让皇上可以更容易的乾纲独断,而不用受我们这些宗室掣肘。”

    “毕竟,如果有我们在军机处,皇上真要对犯罪宗室开恩,大臣们可以因为君臣名分已定而不必再为四哥说话,我们作为宗亲,岂能不因为四哥乃皇族尊长而四哥说话,要求皇上先询问四哥再说?”

    允礼这么说后,允禄点了点头:“皇上如今为政明正,宽严相济,还讲究一个润物细无声,我们这些做叔叔的,是不应该过于掣肘,该让他更好的施展。”

    “正是!”

    “没必要像当年八哥一样,一开始还想着掣肘四哥。”

    允礼说道。

    “十七弟说的对。”

    “我打算明日就上本请辞军机处事。”

    “我也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起来。

    弘历这里在翌日就收到了允礼、允禄请辞军机处行走的奏折。

    这让弘历颇为惊喜。

    若非两人主动请辞,他是不好将两人赶出军机处的。

    毕竟两人是皇叔。

    弘历也在收到这奏折后,召见了两人,问起缘由,何故不愿意再在军机处辅佐他。

    允礼自然是推说自己身子骨弱,不能承担过重的政务,且如今天下太平、内外无大事,苗事也有了可靠的抚定大臣,也就请旨不兼军机处行走职事。

    允禄则推说自己才干有限,不适用在军机处做事,待在军机处,反而容易误事。

    弘历听后也就答应了,且朱批说,勉从所请,各赐银两万两,以慰其劳,算是委婉表示,他很满意两人主动请辞军机处行走职事的行为。

    福彭见允礼、允禄主动辞去军机处行走职事,且因此得了赏银后,也识趣的以昔日对战准噶尔守科布多时留下的伤病复发为由,也请辞去军机处行走职事。

    弘历也仍然朱批勉从所请,且赐银一万两,以慰其劳。

    这样一来,军机处这一中枢便不再有宗室。

    皇权无疑因此得一加强。

    因为,弘历这样在军机处也就不用再由于某军机大臣是宗亲,而需要照拂其面子。

    而在中枢参与决策的军机大臣,就都是奴才和连奴才都比不上的科甲官员。

    但宗室依旧在军机处以外兼署其他差事,以制衡和监督管理。

    不过,朱轼这个在军机处的科甲官员倒是不同,他还有一重天子老师的身份。

    好在朱轼现在也年迈多疾,多不能在军机处议事,所以弘历才让他只是协助军机处行走,让他自由一点,能来军机处的时候再来。

    一个多月后,王士俊被押解到了京师。

    三法司因此奉旨会审了王士俊。

    王士俊对于自己被拿进京的结果,一开始颇敢意外。

    但现在到京后,他也还是接受了现实,且于一路上想通了个中缘由,知道自己和自己上面的人都上了弘历的当。

    为此。

    王士俊在被审讯时,不正面回答问题,只要求面圣。

    刑部尚书李卫因此在看了一眼满尚书宪德,见他未言后,就冷声说道:“陛下不是你想就能见的!”

    “你李卫不过是个捐纳出身,有什么资格审判我,要审判我的,只能是皇上!”

    “不见到皇上,我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王士俊为此反驳着李卫回道。

    因王士俊毕竟是总督,李卫等三法司主官也不好直接动刑,也就还是上报给了弘历。

    “看在是太上皇所用旧臣份上,朕成全他,听他如何陈辩。”

    弘历为此回了一句,也就在勤政门,选择亲审这王士俊,且依旧让三法司主官陪同。

    而弘历在见到王士俊时,只见其面阔眼细,皮肤黝黑,自带肃然,也就猜到,这是在下面当一言堂的总督太久之故。

    弘历为此先是冷声问道:“说吧,为何要见朕?”

    “臣只是想告于陛下,现在地方上已经兴起一股翻案风,认为所有条陈都应该否定太上皇时期的政策。”

    “苗事如此。”

    “现在,臣在山东、河南所行之策也是如此;甚至有人说,凡是把太上皇的政策翻案,便是好条陈,天下传之,莫不骇然!”

    王士俊沉声回道。

    弘历现在正要对犯罪宗室开恩,如今王士俊这么说,自然也阻止了他这么做,不满他纠正雍正的改革。

    这让弘历为此当场红温了脸:“朕看你不是指责群臣翻案,是在指责朕翻案。”

    “臣不敢!但这的确不利于陛下孝德,陛下可曾想过如何面对太上皇?”

    王士俊叩首问道。

    “放肆!”

    啪!

    弘历当场拍案而起,呵斥了一声,然后说道:“朕幼承庭训,所行所为皆合太上皇意,反而是尔等在这里一再挑拨!”

    “朕岂能容你在这里离间朕与太上皇!”

    弘历说到这里,就一脸肃然地喝道:“朕看,此等大奸大恶者,不必再部议,直接将此奸恶者拖出去,砍了!”

    “太上皇是铁骨头,硬汉子,朕又何尝不是!”

    宪德和李卫等三法司主官这时皆抬起了头。

    弘历则冷声问道:“尔等难道要替此逆臣求情吗?凡求情者,就来自领死罪!”

    李卫见此先拱手道:“臣等不敢!”

    “奴才领死!”

    但宪德这时,突然出列,跪在弘历面前,说了这么一句,两腮帮子咬得鼓鼓的。

    弘历一脸惊愕地看向他,同时也捏紧了拳头。

    “那朕便成全你!”

    接着。

    弘历就一掸衣袖,转身而走:“将宪德顶戴摘了,一同押赴行场!”

    “另拉清单查其三代,身为旗勋世家,为科甲逆臣挟主,总有个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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