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wangshugu.info
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手机阅读
望书阁 -> 玄幻魔法 -> 青海没有羊眼汤-> 第八十八章 钱塘劫波 第八十八章 钱塘劫波
- 永乐十四年,五月末的杭州府,失了魂魄。
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地压着,仿佛浸透了墨汁的棉絮,直欲坠落到黛瓦粉墙的檐角。空气粘稠得化不开,饱含着浓重到令人窒息的水汽,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着湿冷的棉絮,肺腑间尽是挥之不去的咸腥——那是钱塘江深处躁动不安的气息,是海龙王在深渊下焦躁磨牙的吐息。往日里喧嚣鼎沸的东南都会,此刻被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牢牢攫住。运河上的画舫销声匿迹,沿街的商铺早早下了门板,连最聒噪的蝉都噤了声。青石板路在昏沉的天光下泛着幽冷的光,倒映着空荡的街巷和行人脸上难以掩饰的仓惶。只有风,带着不祥的呜咽,卷起几片落叶,在巷弄间打着旋,徒增几分凄惶。
赵清真便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独行。
靛蓝的细布道袍纤尘不染,行走间衣袂微扬,似有清风相随,与周遭的沉闷压抑格格不入。他步履从容,踏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竟无声无息,仿佛踏着无形的气韵。身后,一柄古朴的青灰色剑鞘紧贴着脊背,剑鞘线条简洁流畅,透着一股历经岁月的沉敛。鞘中归尘剑沉静如古井,唯有剑格处镶嵌的七颗北斗宝石,在昏暗中流转着内敛的星辉。此刻,象征“天权文曲”的湛蓝阴水之石与象征“摇光破军”的亮银阳水之石,光芒比平日温润许多,如同呼吸般明灭,无声地与天地间那磅礴无匹、却又躁动狂乱的水行元炁遥遥呼应。
他眉峰微蹙,并非愁苦,而是一种全神贯注的凝重。神念早已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铺展开去,超越了凡俗的视听。风带来的,不再是简单的咸腥,而是无数细微的讯息:街角老妪捻着佛珠时指尖的颤抖,茶肆里汉子们压低的、带着惊悸的絮语,孩童躲在家中透过窗缝窥视时急促的心跳。更深处,一股源自大地的脉动,沉闷、压抑、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如同被囚禁的巨兽在深渊下不安地冲撞,每一次搏动都让脚下的土地传递来微不可察的震颤。这脉动与天穹低垂的铅云、空气中粘稠的水汽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张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巨网,预示着某种恐怖正在酝酿,即将挣脱束缚。
“平地水高数丈啊……天杀的!墙一样的浪头砸下来,眨眼功夫,什么都没了!” 路旁一家尚在勉强支撑的茶肆里,几个行商模样的汉子围坐在油腻的木桌旁,茶水早已凉透,却无人有心思啜饮。说话的中年汉子脸色惨白,手指无意识地痉挛着,死死攥着粗瓷茶碗的边缘,指节发白,“仁和县十九都、二十都……完了!全完了!良田、屋舍……都喂了龙王爷了!那浪……那根本不是浪!是墙!是山!轰的一下就压过来了!跑?往哪里跑?人就跟草芥似的,被卷进去,连个泡都冒不出来!” 他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后怕,仿佛那毁天灭地的景象仍在眼前翻腾。
“何止是水啊!” 旁边一个稍年轻的商人猛地灌了一口冷茶,试图压下喉头的颤抖,却呛得连连咳嗽,脸上是更深的恐惧,“我……我有个表亲,命大,从二十都的房顶上被冲到了树上,捡了条命……他说……他说水里头有东西!” 他声音骤然压得极低,像是怕惊动了什么无形的存在,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前倾,“黑黢黢的,长溜溜的,比咱们运货的漕船还大!在水底下翻腾,那浪头……就是它拱起来的!岸边的石头墙,跟纸糊的一样!来不及跑的牛羊……还有……还有人!被那东西张开嘴,就那么一吸……咕咚一下就没了!水面上就剩下个漩涡,还有……还有翻上来的血沫子!” 他描述着,眼神空洞,仿佛又看到了那地狱般的景象。
“蛟蛇!是快化龙的蛟蛇!趁着这场百年不遇的大水走蛟入海啊!” 角落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猛地拍案而起,枯瘦的手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碗叮当作响。他浑浊的老眼里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尖利,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洞悉,“天罚!这是天罚!是咱们杭州府造了什么孽,惹怒了龙王爷啊!蛟蛇入海,水淹千里,生灵涂炭……这是劫数!躲不过的劫数啊!” 老者的断言如同冰冷的锥子,刺破了茶肆里最后一点侥幸的空气,留下死一般的沉寂和更深的寒意。
“蛟蛇走蛟……” 赵清真脚步未停,这四个字却如冰锥刺入他的心神。
此等妖物,生于大泽深潭,潜修数百乃至千年,吞吐水脉精华,积蓄力量。一旦临近化龙关口,便需借天地水势,顺大江大河奔腾入海,完成最后的蜕变。这过程本身便是惊天动地的大劫!蛟蛇之力,翻江倒海只是等闲,更能引动水脉元炁暴走,掀起远超寻常的洪峰巨浪。莫说寻常百姓,便是根基稍浅的修士,面对这等天地之威加持下的化龙大妖,也如螳臂当车,顷刻间便要粉身碎骨。更可怖的是,化龙乃逆天之举,需磅礴生机为引。这孽畜为求功成,必沿途疯狂吞噬生灵精血,以血食滋养自身,弥补蜕变损耗,稳固妖元。落水者,岸边血气旺盛的人畜,皆是它眼中最上等的“资粮”!仁和县那平地而起、摧垮一切的滔天巨浪,恐怕非是天灾独力所为,更有这孽畜在兴风作浪,借水势行那吞噬之举,以万千生灵为它化龙铺路!
心头警兆如鼓擂!赵清真不再有丝毫迟疑。足尖在湿滑的青石板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倏忽间化作一道淡青色的流影,速度骤然提升,却依旧不带起半点风声,如同融入风中,朝着钱塘江入海口的方向疾掠而去。街巷、屋宇在身侧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灰暗的色块。越靠近江岸,空气中那股咸腥水汽便愈发浓重刺鼻,其间更夹杂了淤泥翻涌的土腥、草木腐烂的酸朽,以及……一种令人头皮发麻、源自死亡本身的恶臭!
眼前的景象,印证了茶肆中那地狱般的描述,并将其残酷千百倍地展现在眼前。
视线所及,昔日帆樯林立、商贾云集的繁华码头,已成一片浑浊的汪洋。江水失去了清澈的碧绿,化作令人作呕的黄褐色泥汤,狂暴地翻涌着,卷起层层叠叠的污浊泡沫。水面不再是水面,而是一座巨大的、缓慢旋转的坟场。破碎的梁木、撕裂的船板、散架的家什、浸透泥浆的衣物布片……无数文明的碎片在其中沉浮、碰撞。更令人心胆俱裂的是那些肿胀发白、面目全非的人畜尸体,如同被随意丢弃的破败玩偶,在断壁残垣间随着湍急的水流打着旋,时隐时现。侥幸存活下来的百姓,如同惊魂未定的蝼蚁,攀附在尚未完全倒塌的屋顶尖角,或是死死抱着水中漂浮的粗大房梁,更多的人则挤在几处地势稍高、尚未被完全淹没的土丘或残破城墙上。哭声早已嘶哑,只剩下绝望的呜咽;哀嚎穿透浑浊的空气,是生命被碾碎时最后的悲鸣;寻找失散亲人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带着泣血的颤抖,最终都湮灭在江涛永不停歇的、如同地狱挽歌般的轰鸣里。
死亡的气息浓得化不开,混合着淤泥、尸臭、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冷妖氛,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也压在赵清真的灵台。
他身形不停,足尖在一块漂浮的巨大木梁上轻轻一触,借力腾空,如一片毫无重量的青羽,飘然落在江边一座尚未被巨浪彻底摧毁的望海石楼顶端。这座石楼半边坍塌,裸露着狰狞的石块和断裂的木梁,残留的部分在狂风中摇摇欲坠。
立足高处,极目远眺钱塘江口。
景象,令人窒息。
温婉秀丽的钱塘江,此刻彻底撕下了所有伪装,显露出其作为东海入口的狂暴本相!入海口处,天地仿佛倒悬。浑浊的江流与汹涌的海潮在这里疯狂角力、撕扯、融合,化作无数条狂暴失控的恶浪。它们互相撞击、吞噬,掀起数十丈高的、由泥浆、杂物和死亡组成的浑浊水墙!这水墙带着万钧之力,如同上古巨神的战锤,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地狠狠砸向早已支离破碎、形同虚设的堤岸。每一次撞击,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雷霆巨响,大地随之震颤,碎石泥块如雨般崩落。浪头退去时,露出被反复蹂躏、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堤坝残骸,以及更深、更广的泽国。
在这片由纯粹毁灭之力构成的水幕之后,赵清真那敏锐到极致的神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穿透狂暴的水元乱流和浓烈的死亡怨气,终于牢牢锁定了一股意志!
凶戾!贪婪!带着赤裸裸的、对血食和生机的无尽渴望!如同盘踞在九幽血海深处的魔物!然而,在这滔天的凶焰之中,却又诡异地夹杂着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蜕变前兆——那是朝着更高生命形态进化时,所散发出的、近乎神圣的磅礴气息!两种截然相反的特质,在这股意志中扭曲地融合着,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
它就在这里!就在这翻江倒海的浊流核心!
仿佛是为了彻底印证赵清真神念的感知,回应他心中那攀升到顶点的警兆——
轰隆隆——!!!
一声远超之前所有浪涛轰鸣的巨响,如同太古雷神在江心擂动了战鼓!远处浑浊的江心,一道比先前任何浪头都要庞大数倍的、如同山峦般的黑影猛地拱出水面!浑浊的江水如同瀑布般从它庞大的身躯两侧倾泻而下!
那是一条何等恐怖、令人望之魂飞魄散的巨物!
仅仅是露出水面的部分蛇躯,粗逾数丈!覆盖其上的鳞片,每一片都有磨盘大小,漆黑如墨,在昏沉天光的映照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冰冷坚硬的幽光,边缘锋锐如刀!狰狞的蛇头高昂出水,硕大无比,头顶并非平滑,而是隆起两个巨大如坟丘的鼓包,粗糙的角质层下,隐隐有尖锐的、峥嵘的骨刺要破皮而出!一双暗金色的竖瞳,大如车轮,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如同两团在九幽地狱深处燃烧的鬼火,漠然、残酷、带着高高在上的俯视,缓缓扫过这片被它亲手蹂躏成炼狱的人间。巨口开合间,腥风如同实质的飓风席卷而来,露出密布其间的森白獠牙,每一根都如同巨大的弯刀,闪烁着致命的光泽,齿缝间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肉糜和破碎的布片!
它并未完全显露真身,庞大得难以想象的身躯大部分仍在浑浊的江水中疯狂搅动,每一次摆动都掀起新的滔天巨浪,搅起巨大的、吞噬一切的漩涡。就在它拱起水面的巨躯附近,一艘被巨浪拦腰打断的货船残骸,如同孩童的玩具般在波峰浪谷间沉浮。十几个落水的船夫和商贩,如同溺水的蚂蚁,死死抱着漂浮的碎裂船板,在冰冷的死亡边缘绝望挣扎,每一次浪头打来,都有人惨叫着被卷入漩涡,消失无踪。更远处,靠近一片尚未完全被淹没的泥泞岸边,一群惊惶失措的百姓,正互相搀扶着,试图向更高处的土坡攀爬。然而,一股被蛟蛇巨尾搅动而突然袭来的、裹挟着泥沙碎木的回头浪,如同巨大的黑色手掌,狠狠拍下!
“啊——!”
“救命——!”
绝望的惨叫瞬间被浊浪吞噬。数十个身影如同脆弱的枯枝,被无情地卷入湍急的黄流,眨眼间便没了踪影,只在浑浊的水面上留下几个徒劳挣扎的漩涡和几缕迅速扩散的暗红。
“吼——!!!”
目睹此景,那蛟蛇非但无动于衷,反而发出一声低沉、嘶哑、却充满了兴奋与嗜血快意的咆哮!那暗金色的、毫无感情的竖瞳,瞬间锁定了那些在浊浪中沉浮挣扎、如同沸汤中饺子的“血食”,尤其是几个距离它庞大的头颅最近的落水者!它那如同小山般的头颅猛地一沉,巨大的蛇躯在水中爆发出恐怖的力量,搅起一个直径数十丈的、深不见底的巨大漩涡!庞大的头颅如同离弦的、淬着剧毒的黑色巨箭,带着撕裂空气的、令人作呕的腥风恶臭,以远超凡人视觉捕捉极限的速度,朝着那几个在水中徒劳扑腾的身影噬咬而去!巨口张开,如同通往地狱的门户,要将渺小的生命连同浑浊的江水一口吞噬!
“妖孽尔敢!”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越的叱咤,如同九霄龙吟,骤然响起!这声音并不如何洪亮,却带着一种洞穿金石、直抵神魂的凛然正气,瞬间压过了江涛的咆哮,震散了令人窒息的腥风!
石楼残破的飞檐之上,赵清真眼中寒芒暴涨,再无半分从容。足下在坚硬的青石飞檐上猛地一踏!轰!坚硬的青石应声碎裂!他整个人已化作一道撕裂昏暗天幕的青虹!道袍猎猎作响,归尘剑鞘在背后嗡鸣,人剑合一,迎着那噬人的腥风巨口,破空而去!速度之快,竟在身后拉出一道淡淡的残影!
呛!
归尘剑并未完全出鞘,只闻一声清越的剑鸣,剑身离鞘三寸!剑格处,“天权文曲”湛蓝宝石与“摇光破军”亮银宝石瞬间光华大放,如同两颗微缩的星辰被骤然点亮!一股浩瀚、精纯、蕴含着涤荡污秽、掌控水元的磅礴意志,自赵清真体内奔涌而出,透过那三寸寒锋与古朴剑鞘,沛然释放!
“坎水化形,缚!”
随着赵清真剑指凌空虚点,两道深蓝色的、晶莹剔透的巨大水龙卷,凭空在他身前凝聚!这并非寻常的水流,而是高度凝聚、蕴含着他精纯阴水与阳水真元的水行之力!水龙卷甫一成型,便如同两条拥有灵性的深蓝巨蟒,发出低沉的咆哮,迎着蛟蛇噬咬而下的巨大头颅,夭矫缠绕而去!
嗤嗤嗤——!
深蓝水元与蛟蛇周身翻腾的、带着浓烈腥煞妖气的漆黑水元剧烈碰撞、绞杀!发出刺耳至极的声响!赵清真凝聚的水龙卷,带着净化和束缚的意志,不断消磨着蛟蛇妖水的污秽与暴戾。蛟蛇那势在必得、快如闪电的一咬,竟被这两道看似柔韧、实则坚韧无比的水元枷锁硬生生阻住!巨大的蛇头被水龙卷缠绕着,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猛地向侧面狠狠一拽!
轰!
蛇头擦着那几个几乎能感受到獠牙寒气的落水者掠过!掀起的巨大浪头虽然将他们冲得七荤八素,口鼻呛水,却险之又险地将他们推离了那张开的死亡巨口,卷向了稍远处的漩涡边缘!
“嗷——!!!”
煮熟的鸭子飞了!到嘴的血食被阻!蛟蛇瞬间暴怒!那暗金色的竖瞳猛地收缩,如同燃烧的熔金,瞬间锁定了空中那道渺小却散发着让它极度厌恶、极度危险气息的青影!这个人类!这个卑微的虫子!竟敢操控它赖以兴风作浪、视若力量源泉的水行之力来阻挠它!亵渎!这是对它即将化龙之尊的莫大亵渎!
吼!!!
愤怒的咆哮化作实质的音波,震得空气都在颤抖!它庞大的蛇躯在江中疯狂地扭曲、拍打,掀起更高的、如同山峦般的巨浪,裹挟着万钧之力,排山倒海般朝着空中的赵清真狠狠拍去!同时,巨口再次张开,喉咙深处妖元疯狂凝聚!一股粘稠如墨汁、散发着刺鼻腥臭、蕴含着强烈腐蚀妖力的漆黑水箭,如同攻城巨弩射出的灭世之矛,撕裂空气,发出尖啸,后发先至,直射赵清真面门!水箭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剧毒腐蚀,留下淡淡的黑色轨迹!
赵清真身处半空,旧力刚去,新力未生。面对拍来的巨浪和激.射而至的腐蚀毒箭,他神色冷峻如冰。足下虚空一点,身形瞬间变得模糊,施展出玄奥莫测的“踏斗步罡”身法!整个人如同风中柳絮,在间不容发之际,于滔天浊浪和致命毒箭的缝隙中险之又险地转折、腾挪!
嗤!
那粘稠的漆黑毒箭擦着他的道袍边缘掠过,腥风刺鼻!毒箭去势不减,狠狠射中后方一座残破的石砌灯塔!
滋啦啦——!!!
坚硬的青石塔身,竟如同遇到烈日的蜡像,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声响!被毒箭射中的部位,瞬间冒出滚滚浓烟,坚硬的石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软化、塌陷!不过眨眼功夫,半边塔身竟已化作一滩冒着气泡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泥浆,轰然倒塌!
“好霸道的妖元!” 赵清真眼神更冷,心头的凝重又加深一层。此獠道行之深,远超他先前预估。它已半只脚踏入化龙门槛,妖力精纯霸道至极,更兼身处主场,钱塘水脉之力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硬拼消耗,绝非上策!必须限制其吞噬生灵补充力量,更要阻其彻底借水势遁入茫茫大海!否则一旦入海,便是龙归深渊,再难制衡!
念头如电光石火!赵清真身形不退反进,竟迎着蛟蛇因暴怒而翻腾搅起的滔天恶浪,再次迫近!归尘剑发出一声更加清越激昂的长鸣,剑身再次出鞘三寸!
暗金色的剑身非金非玉,薄如蝉翼的剑锋在昏沉的天光下流动着冷冽致命的光泽。剑脊之上,那些玄奥的雷纹仿佛活了过来,隐隐有细微的、跳跃的银白电光闪烁。与此同时,剑格处,象征“开阳武曲”阴金之力的银白宝石骤然亮起,如同西方太白金星降世!一股凝练到极致、无坚不摧、斩断一切的庚金锋锐之气,如同沉睡的凶兽苏醒,透鞘而出!凛冽的杀伐之气,瞬间驱散了周遭的腥风与水汽!
“武曲破障,金气锁元!禁!”
赵清真落于桅杆顶端,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着开阳武曲的庚金锐气,凌空疾点!一道凝练如实质、细若发丝、却散发着斩断一切、禁锢本源气息的银白剑气,自他指尖迸射而出!这剑气并非攻向蛟蛇那覆盖着磨盘大鳞、坚韧无比的庞大躯体,而是快逾闪电,精准无比,如同拥有生命般,划破浑浊的空气,直射向它那不断开合、吞噬生灵的巨口深处!
目标——上下颚连接的脆弱关节要害!
嗤——!!!
一声细微却尖锐到刺破耳膜的锐响传来!那银白剑气在触及蛟蛇布满腥臭粘液的巨吻边缘时,并未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破坏,却如同活物般瞬间分化、延展!化作无数道比蚕丝更细、闪烁着冰冷金属寒光的“金丝”!这些金丝坚韧无匹,带着无物不破的庚金锐气,如同一个无形的、无比契合的笼头,瞬间缠绕、穿插、禁锢在蛟蛇上下颚的关节韧带与经脉窍穴之上!
“嘶昂——!!!”
一声惊怒交加、夹杂着剧烈痛楚的咆哮,如同受伤的洪荒巨兽发出的惨嚎,瞬间盖过了江涛!蛟蛇猛地甩动它那小山般的头颅,试图挣脱这无形的枷锁。然而,那由精纯庚金之气凝聚的“金丝”坚韧无比,深深勒入它坚韧的皮膜,更有一股锋锐无匹、直透骨髓、专门破坏能量运转的庚金之气,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其口窍附近的经脉妖穴之中!强行阻塞、扰乱、甚至切割着它吞噬生灵精血的本能妖力运转通道!
它那血盆大口,竟被这无形的力量强行禁锢,无法再像之前那般肆无忌惮地张开到极限进行吞噬!每一次试图用力,关节处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妖元更是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刀网,反噬自身!
这一下,如同掐住了毒蛇的七寸,打在了蛟蛇化龙最关键的命门上!它无法再通过吞噬岸边和水中的生灵快速补充力量,更被这源自西方庚金、天生克制妖邪的锋锐之气刺激得妖元紊乱,痛苦不堪!庞大的蛇躯在江水中疯狂地翻滚、扭曲、拍打,掀起更加狂暴混乱的巨浪,将江面搅得天翻地覆,却再也无法轻易锁定目标,吞噬那近在咫尺的“血食”。它暗金色的竖瞳死死锁定桅杆顶端的赵清真,那眼神中的暴怒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将其焚烧殆尽!
赵清真脸色微微发白,呼吸略见急促。这“武曲金气锁元”之术,看似轻巧一指,实则消耗巨大无比。需以强大神念精准操控庚金之气,在电光石火间侵入妖物体内最脆弱也最关键的窍穴经脉,形成禁制。更要持续不断地对抗蛟蛇那源自上古血脉的狂暴挣扎之力,如同在万丈悬崖上以发丝悬吊千钧巨石!他身形借力飘落在一根因沉船而露出水面、粗大无比的桅杆顶端,盘膝坐下。归尘剑横置于膝前,剑格七星流转,尤其“天权文曲”与“摇光破军”光芒温润,默默汲取着天地间因蛟蛇翻腾而散逸的、虽狂暴却依旧磅礴的水行元气,迅速补充自身消耗。暗金色的剑身微微嗡鸣,仿佛也在调息。
蛟蛇被彻底激怒,它放弃了吞噬落水者的念头——或者说,暂时被剥夺了这种能力。那暗金色的竖瞳燃烧着焚尽八荒的怒火,如同两轮坠入地狱的太阳,死死锁定了桅杆上那渺小如尘埃、却带给它巨大痛苦和阻碍的道人!杀!碾碎他!唯有将这个亵渎者的血肉连同神魂一起吞噬,才能平息它的滔天怒火!
吼——!!!
伴随着一声震动江海的咆哮,蛟蛇庞大的蛇躯猛地一沉,随即以撼动地脉的力量向上拱起!钱塘江水被它无匹的妖力引动、汇聚!一道比之前任何浪头都要庞大、厚重、遮天蔽日的百丈狂澜,裹挟着万吨浑浊的江水、破碎的船骸、甚至挣扎的人畜,如同崩塌的天河,又似倾倒的山岳,带着毁灭一切的天地之威,朝着赵清真所在的方位,狠狠拍下!它要以这纯粹的力量,以这钱塘水脉的无上威势,将这渺小的、可恨的人类连同他立足的桅杆,彻底碾成齑粉!
巨浪未至,恐怖的威压已如同实质的墙壁轰然压下!狂风卷着腥咸的水汽,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桅杆在巨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脚下的江水疯狂退去,形成一个巨大的凹陷,露出下方恶臭的淤泥和嶙峋的礁石。死亡的气息,浓烈到了顶点!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巨浪,赵清真盘坐桅杆之巅,神色却沉静如古井深潭。膝上归尘剑,剑格处“天璇巨门”明黄宝石骤然亮起!一股沉浑厚重、承载万物、不动如山的大地之力,自脚下深入淤泥的桅杆根基处升腾而起(虽在水中,桅杆根基仍深扎大地),瞬间化作一圈明黄色的光晕,笼罩他全身。同时,“玉衡廉贞”赤芒在剑鞘内流转跳跃,如同引而不发的火山,随时准备应对妖蛇可能的后手或其他阴险手段。
轰——!!!
巨浪如山崩,裹挟着毁灭一切的威势,轰然砸落!浑浊的、蕴含着万吨之力的江水瞬间吞没了那根孤零零的桅杆,吞没了桅杆顶端那一点渺小的青色身影!狂猛的水流如同亿万柄重锤,疯狂冲击、撕扯、碾压着明黄色的护体光晕,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水浪滔天,视野所及,唯有一片狂暴的、吞噬一切的浊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