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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其他类型 -> 桑榆逢远棹-> 报应 报应
- 许归棹刚才在进行心脏监测时。桑得榆止不住地胡思乱想,如果他死了,她怎么办?
她一直是一个谨慎小心到偏执的人,她答应别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同时别人答应她的事,她最讨厌说到做不到。她不允许自己空口说大话,也不会原谅别人欺骗她。
像一台设备,设定了程序,就按照程序一步一步地进行就好了,她喜欢平静有序的生活,即便一直重复,她也当作细水长流享受。
许归棹六年前的突然“去世”,让她困在自己唯一一次口无遮拦的情绪宣泄里,愧疚、后悔、遗憾一直包裹着她,像是对她的惩罚,让她没有了心,不能再开始新的感情,让她呼吸沉重,不能轻松过活。
还好,这次有惊无险。
还好,她一直祈祷他会没事,她不用再经历一次溺水般的窒息。
如果真的有上帝,医院的祷告肯定要比教堂更虔诚。
她低哑着声音说:“谢谢你没事。”
“丑。”许归棹的手费力地抬起来,温暖的指腹抚上她冰冷的脸颊,抹去了不经意流下来的一滴泪。
“我以为你又...”桑得榆的话被她的哽咽淹没,喉咙滚动,却发不出声音。
许归棹笑着说:“我怎么舍得。”
桑得榆用力地攥着许归棹的手,肩膀压制不住的抽动,终于挤出一句话:“我都知道了,都过去了,我们都不怪你,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只有心疼。”
过去的就让它们过去吧,总要往前看,朝前迈。
他以身犯险,投身黑暗,在黑暗的深渊,点起了光明温暖的火种。
积德行善之人,必有后福。
可是,他坚持的正义,付出的代价,却是那些无辜的人,对于那些人来说,平静的生活遭受了无妄之灾。
许归棹眼神有些茫然,他曾经被悔恨和苦恼昼夜折磨,有些事的发生是必然的,但是发生的连锁反应,让他的良心难安。一桩桩一件件像是一个个铁蒺藜存在心底,每次想起都随着血液流动,扎得心脏血水横流,生疼。
他最后得到了许氏集团,回到了桑得榆身边,她不曾怪过他,她心疼他,可想到那些因为丢失工作被家人指责的人,让他陷入了自我怀疑。
许归棹抓着桑得榆的手指,松开,说:“我让很多企业倒闭了...”
桑得榆看着他松开的手,点头回应:“我知道,社会的进步,经济的发展,本来就是优胜劣汰...”
许归棹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倍显苦涩,语气中是无力的悔意。
他为许牧扳倒的第一个企业,是一个储运公司。那只是一个很小的公司,因为公司的仓库所在地被许牧相中,便计划直接让他破产,从而低价接收。
那个企业属于华人老板,一直与许氏集团有业务往来。许思与他接洽了几次,因为价格太低没有达成收购。
许牧按捺不住,动了歪心思。
这种歪门邪道,许牧从来不亲自动手,他喜欢扮演一个无脑的纨绔子弟,夜夜笙歌,却又见不得别人说他纨绔。
这些事他从不经手,都是让许思和段红去做,可每一次都是他亲自吩咐下去。
那次许思照例带着段景的药。要去跟那个华人老板见面。许牧却没有立马答应。
他把药丢给许归棹,似笑非笑地望着许归棹:“弟弟,你去,给手底下的人打个样。”
许氏集团巧取豪夺的名声已经开始小范围传播,那个华人老板也有所耳闻,他清楚不能跟许氏集团硬碰硬,只想着尽快完成自己手里的几趟国际运输,挑个出价高的公司把仓库卖出去,他懂怀玉其罪的道理。
许归棹唇角牵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神色淡定地说:“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许思阴阳怪气地说:“还挺听话的。”
许牧突然笑了一下,笑声短促,他盯着许归棹,突然说:“跟一健一样听话。”
一健,就是那个被董华涛安排进许思身边的王一健。
他最后的结局是自首入狱。
王一健在许思身边待了很多年,大概是因为时间久了,以为许思对他完全信任,在他最后一次收集完许思的罪证后,他回福利院看了院长,只这一次,没想到许思顺着福利院和院长,发现了王一健是被徐秀山资助长大的人。
许思气愤无比,把调查到的资料摔在王一健面前。刚开始王一健还不承认,咬定都是匿名资助,他并不知情,想要安抚住许思的愤怒。
许思拿出了一包精神类新药,药被扔在王一健面前:“吃了它,我就相信你。”
许牧吊儿郎当地坐在一侧,像是一个称职的观众,在看一场话剧。
在许牧眼里,测验忠诚,只需一次新药试验的机会。
王一健脸色蜡黄,额头沁出冷汗,舌头僵直,他试图辩解一下,但是根本冷静不下来。
王一健看过太多试药的人,各式各样的副作用,轻则意识不清,重则当场丧命。他看着许思和许牧,选择了妥协,他承认自己为徐秀山传递过一些消息,他求许思父子放过他,他以后一定一心为他们做事。
许牧不说话,许思看他的眼神像看一具冰冷的身体一样,没有任何感情。
福利院的院长和几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带了进来,王一健绝望了,他爬着过去捡起扔在地上的新药,颤抖着打开包装,一股脑地塞进了嘴里。
他趴在许思身边,紧紧地抱着许思的脚,乞求他:“我试,我试药,放过他们,求求你,放过他们。”
许牧的脸上绽开一个明媚的笑意,迅速在脸上荡漾开来,这是一个主宰者的笑容,没有人可以背叛他。
王一健很幸运,新药试验并没有夺走他的生命。但是院长和那几个孩子也被安排了实验,王一健崩溃了,他选择去自首,可是许牧父子做事太干净,王一健的自首,反而替他们承担了一部分罪责。
而此时的许归棹,处境很微妙。
许归棹心底埋藏的太阳,灼烧着他,憋闷得喘不过气。
许思发出一阵轻笑,笑声不高,却带着易察的嘲弄:“没点新花样?”
许思的话让许牧侧目过来。
“儿子,我早就说过...”
“国内南方,这几个月一直有洪涝,他最近一次从国内运到瑞士的是纺织品。”许归棹缓缓地说着,许牧坐直身体,打量着许归棹。
“只要他这一趟运输不顺利,不仅可以不花钱就拿到那块地,我们还可以得到一笔赔偿款。”
让一个企业破产,只需要一句话。
许牧满意地点点头,眼睛里隐含一丝兴奋:“爸,不要老怀疑哥哥,看这方法多狠。”
许归棹把药扔回许思的桌子上,他紧闭的双唇边,浮出一丝冷漠。
这一刻,许归棹想,自作孽不可活,他大概会不得好死吧。
现在提起那段事情,许归棹依旧良心难安。只是一句话,让一个企业破产倒闭,还赔付上了一辈子的积蓄。那人的家人如何生存,那人的孩子如何继续学业,那人的老人如何安度晚年。
可能那人也一直积德行善。
却因为他一句话。
遭受无妄之灾。
......
许归棹一字一句地向桑得榆坦白,像是一个人在告解室里独白,“我觉得我地下十八层地狱,没想到却一路走得平稳,心脏做了两次手术都没带走我,还如愿回到了你身边。可见神鬼怕恶人,祸害活千年。”
桑得榆心疼得要死,她辩解:“许归棹,不要这样,都过去了。”
许归棹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显得极不自然,他问:“你也觉得我冷血无情吧?坏透了。”
桑得榆俯身抱着他,低声说:“你是我的太阳。别这样,我心疼。”
现在的许归棹让桑得榆心疼,不管以前许归棹做过什么,桑得榆都相信他依旧是那个温暖善良的石头。
许归棹的眼神变得缥缈,他闭着眼睛,贪婪地享受着她的拥抱。
他的声音很轻,像一阵清风拂过桑得榆的耳畔,“小胖,你知道吗,就算是身不由己,我也确实出于私心,算计过别人。”
桑得榆的脊背一僵。
她想看下许归棹的脸,却被许归棹紧紧地抱住,不让她离开他的怀抱。
“那个给你带来最深伤害的人,我不能轻易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