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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孤独的灵魂和蜕变【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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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冷潮湿的诏狱死牢里,只有几缕微弱的光从高小的气窗透入,照亮飞舞的尘埃。

    张飙靠着冰冷的石墙,手上脚上带着沉重的镣铐,脸上却不见丝毫绝望,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平静。

    看守的狱卒远远躲着,不敢靠近这个连皇上都敢骂晕、临死前还敢咒骂勋贵高官的‘瘟神’。

    “罢黜儒学?嘿.”

    张飙低声呢喃,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那群蠢货,该不会真以为老子要刨孔夫子的坟吧?”

    他抬起头,望着那方小小的气窗,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刺破这牢笼,看到外面那庞大而腐朽的帝国肌体。

    却听他无声自语道:

    【老子要罢黜的,不是孔孟的道理,不是那些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好话!】

    【老子要罢黜的,是近千百年来,披着儒学外衣,行禁锢思想,阶级固化,培养伪君子之实的统治工具!】

    纵使不能将心里话说出来,但他依旧带着一种孤愤和清醒的疯狂。

    【他们用‘君君臣臣’捆住人的手脚,用‘三纲五常’磨灭人的血性,用‘祖宗成法’堵住所有变革的路!】

    【满口‘仁义道德’,心里算计的却是功名利禄、党同伐异!】

    【读书人皓首穷经,只为科举做官,做官只为捞钱捞权,捞了钱权再用圣贤道理给自己立牌坊!】

    【他们维护的不是圣贤道统,是他们自己的特权和不劳而获的舒服日子!】

    【这样的‘儒学’,这样的‘清流’,于国何用?于民何益?不过是一群吸附在国家命脉上的蛀虫而已!】

    张飙的眼中燃烧着一种理想主义被现实碾碎后的火焰。

    【老子审计六部,查的是钱粮贪腐,是看得见的蠹虫。】

    【可就算杀尽贪官,这套培养伪君子和蛀虫的根子不变,换个皇帝,换个年号,蛀虫还是会长出来,甚至长得更肥。】

    【所以,老子要捅破这天,老子要喊出‘罢黜儒学’!】

    【哪怕最后因此而死,老子也要撕开那层遮羞布,告诉所有人,问题不在几个贪官,而在维系这个帝国的思想根基,已经烂了!】

    【这个帝国需要换血!需要新的东西!】

    【实用之学!经世致用之学!】

    【能造火铳大炮,富国强兵之学!】

    【能兴修水利,造福百姓之学!】

    【而不是整天之乎者也,磕头请安,搞什么狗屁的心性、理气,为官之道!】

    他猛地扯动镣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对着空无一人的牢房,像是在对冥冥中的老朱呐喊:

    【老朱!你杀得光贪官,你杀得光这无处不在的腐朽吗?】

    【你问我怎么解决那些问题?这他妈是个问题吗?你看不懂吗?你需要的不是一群只会磕头和写华丽文章的道德先生!】

    【可惜啊!你不敢!】

    【你终究还是被这套东西捆着,你只能看到老子发疯,你只想利用老子这把‘疯刀’,帮你政治清洗】

    “呼”

    张飙吐出一口浊气,带着一丝疲惫和了然的嘲讽,摇摇头:“罢了,这一波我是死定了,只能等下一波了。”

    “不过,至少这一波老子骂痛快了,玩痛快了,还能回家休个不错的假!”

    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嘀咕道:“也不知道那几个小狼崽子,能不能悟出点什么?不然老子真就白死了啊”

    他闭上眼睛,不再胡思乱想。

    与此同时,张飙被打入死牢,等待秋决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很快便传遍了应天府。

    朝野上下,无不哗然。

    有人拍手叫好。

    有人兔死狐悲。

    更多人则是噤若寒蝉。

    而曾经紧紧追随张飙,被他称为‘狼崽子’的沈浪,李墨,孙贵,武乃大,赵丰满五人,则聚集在沈浪那间狭小简陋的官宿里。

    气氛压抑得如同外面的阴天。

    桌上,摆着一壶劣质的烧刀子,还有一盘猪头肉,几乎没动过的冷菜。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丰满才沙哑着声音,率先开口道:

    “张佥宪他.真的会被秋后问斩吗?”

    说完这话,他的眼眶就红了。

    这个曾经要为张飙‘买棺材’,一口一个‘张佥宪’的胖子御史,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真切的恐惧和悲愤。

    他想起参加《死谏培训班》时,张飙倾囊相授的大义.

    想起那晚张飙拍着他的肩膀说‘瘦了,也有点狼崽子的样子了’.

    想起在奉天殿广场,张飙为了保他们气晕老朱四次

    想起那群清流想牵连他们,张飙疯狂反扑的模样,眼泪止不住往外流。

    “皇上金口玉言”

    李墨的声音相对平静,但紧握的拳头和微微发抖的指尖暴露了他内心的激荡。

    他是翰林编修,最清楚‘诽谤圣学’这四个字在当今皇上心中的份量。

    比骂皇上,比审计六部勋贵,比审计内帑,还要惊天动地。

    这是真正触及到统治红线的东西。

    张飙能得到‘秋后问斩’,而不是‘凌迟处死’,已经是天大的意外。

    但他更忘不掉张飙最后那番‘现场审计’的疯狂和精准,那撕开伪善面具的狠辣。

    那黄河、长江之论,那治世之辩的清醒。

    “妈的!凭什么!”

    孙贵猛地一拍桌子,碗碟乱跳。

    他是兵部员外郎,身上带着军伍之人的耿直和血性:“飙哥查出了那么多蛀虫,要不是飙哥,李铁生那帮老杂毛还在人模狗样的训人!”

    “凭什么功臣下死牢?蠹虫只是被抓了几个?这朝廷还有没有公道?!”

    “呵!”

    武乃大冷笑一声:“什么公道?”

    他是吏部主事,年纪最长,也最精明世故:“这朝廷几时讲过你我想象中的公道?只有利益,只有权衡利弊!”

    “皇上杀飙哥,那是他想杀吗?他巴不得利用飙哥,帮他清洗蠹虫、硕鼠!”

    “但是,他却不得不杀!”

    “因为他要给天下士子一个交代,要维护那套‘道统’的体面!”

    “至于蠹虫、硕鼠.皇上难道不清楚这天下到处都是吗?杀几个,安稳一段时间,做做样子罢了!”

    他的话冰冷而现实,像一把刀子刨开了血淋淋的真相。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沉默的沈浪,终于带着哭腔的道:“那我们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飙哥死?”

    他胆子最小,此刻身体还在微微颤抖:“若飙哥不在了,我们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

    “那些清流的同党,估计恨死我们了”

    “还有茹瑺,傅友文,郑赐,翟善他们.肯定也不会放过我们.”

    “怕什么!?”

    孙贵一把抓住桌角的夜壶灯,梗着脖子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大不了跟他们拼了!正好下去跟飙哥团聚!”

    “拼?拿什么拼?”

    武乃大泼了一盆冷水:“我们无权无势,拿什么跟尚书侍郎,公侯勋贵拼?拿什么跟文官集团拼?白白送死吗?”

    话音落点,房间里又又陷入了沉默。

    绝望的气息弥漫开来。

    这次还算不慢,只是片刻,李墨就打破了沉默:“我们不能拼,也不能等死。”

    此话一出,四人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却听他缓缓道:“你们还记得吗?飙哥被押走前说的话.”

    “飙哥说,好戏才刚刚开始,还诅咒傅友文他们,你们都会死的,等着你们一起死”

    话到这里,环顾四人,眼神中带着一丝清澈的机智:“我觉得,飙哥这不是诅咒,是在提醒我们!”

    “他在告诉我们,敌人不会善罢甘休,危险刚刚降临。他在告诉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要彻底清除那些隐患!”

    “那”

    沈浪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显得有些紧张地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审计!”

    李墨吐出两个字,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别忘了我们的身份,别忘了飙哥教我们的东西。”

    “我是翰林编修,可以整理档案,查阅典籍,我能从旧纸堆里找出他们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

    “孙贵是兵部员外郎,军械、粮饷、空额,兵部的烂帐他比谁都清楚,继续审计,继续查!明的不行,就暗地里收集!”

    “还有武大哥”

    话到这里,扭头看向武乃大:“你是吏部主事,官员升迁调动的猫腻,谁是谁的人,你都门儿清!把这些关系网捋出来!”

    “至于你们.”

    他又看向沈浪、赵丰满:“你们是御史!虽然位卑,但有风闻奏事之权!”

    “以前我们跟着飙哥‘胡闹’,是刺激,是爽,以后我们要学会用我们的权力,收集证据,寻找机会,一击致命!”

    话音落下,李墨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飙哥用命给我们趟出了一条路,教会了我们怎么用审计这把刀。”

    “纵使他现在倒下了,但这把刀不能丢!”

    “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只跟着飙哥疯,只做他手里的工具!我们要自己思考,自己判断,自己动手!”

    “我们要活下去,不是摇尾乞怜地活,而是像狼一样活下去!”

    “盯着我们的敌人,找到他们的弱点,等待时机,咬断他们的喉咙!”

    “不是为了直名,不是为了私利,是为了”

    他深吸一口气,神情骤然严肃,且庄重:“对得起飙哥这条命!对得起天下黎民百姓!”

    轰隆!

    李墨的话,像是闪电劈开了迷雾,点燃了其余四人心中几乎熄灭的火种。

    这一刻,他们已经开始逐渐蜕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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