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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武侠修真 -> 独酌!-> 第一卷 鹊起无名 第十四章 移船就岸 第一卷 鹊起无名 第十四章 移船就岸
- 月轮碾过虎牢关残堞时,乔康奇指节扣紧了船橹。浊流在夜色里泛着铁青的幽光,橹尖入水竟无声,内力自掌心如丝如缕地透入木纹,将翻涌的暗涌都熨成柔顺的绸。
白日里劈波斩浪的刚猛内力,此刻化作千丝万缕的柔劲,船尾拖出的水纹细密如织机银梭,每一道漩涡刚露头便被橹叶点碎。
“少侠好俊的功夫。”老船夫掀开草帘,浑浊的眼映着月光,“老汉行船四十年,没见过这般稳当的船。”
乔康奇嘴角微扬,却不答话。
“这河啊,白日里看着凶,夜里反倒乖顺。”老船夫拖着瘸腿挪到船头,枯手掬一捧河水洗脸,“就像人,面上再横,心里头都有软处。”
河水从他指缝漏下,在月光下串成晶亮的珠链。乔康奇忽然觉得丹田一暖,那是药力完全化开的征兆。秦克嗣给的解药果真神效,连最后一丝阴寒都驱尽了。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酒葫芦,松间雪的余香还在。
“老船家信河伯么?”乔康奇忽然问。
老船夫嘿嘿一笑,露出参差的黄牙:“年轻时信,现在嘛……信少侠的橹。”他拍了拍船板,“这老伙计跟了我二十年,比什么神仙都实在。”
夜风掠过芦苇,沙沙声里混着远处渔歌。乔康奇内力流转,竟从这杂音中辨出三里外有船驶过。那是漕运衙门的巡船,橹声整齐划一,显是训练有素的兵丁。
“官府的人夜里也不消停。”老船夫啐了一口,从怀里掏出半块硬饼啃着,“上月李老四的渔船就是被他们撞沉的,说是缉私……呸!”
乔康奇目光微凝。月光下,老船夫腕间的旧疤泛着青白,那是常年泡水留下的痕迹,他忽的又想起师父手上的剑茧——都是岁月刻下的印记,只不过一个在江湖,一个在民间。
“过了这段险滩,少侠也歇歇吧。”老船夫裹紧破袄,“前面水势平缓,让船自己漂会儿也成。”
乔康奇却摇头:“若是也被那水兵作要犯撞了便坏了。”话音未落,手中橹杆突然一沉。河底似有巨物游过,带起的暗流让船身猛地倾斜。
老船夫一个踉跄,乔康奇却如扎根船板,足下内力迸发,硬生生将船扳平。惊起的鱼群跃出水面,银鳞在月下划出凌乱的弧线。
“好家伙!”老船夫喘着粗气,“定是条百年老鲶!”
乔康奇却望向漆黑的水底,眉头微蹙。方才那一瞬,他分明感觉到某种有规律的震动——像是某种机关运作的余波。但转念一想,又自嘲地摇头。大约是被秦克嗣那番话影响太深,看什么都像阴谋。
“老船家去睡吧。”他重新摇橹,“天亮前我叫你。”
老船夫欲言又止,最终佝偻着钻回舱里。草帘落下时,乔康奇听见他嘟囔:“年轻真好……”
河风渐冷。乔康奇独自立在船尾,忽然觉得这夜航像极了江湖路,看似平稳前行,实则暗流无数。远处,一只夜鹭掠过水面,爪尖勾起碎银似的水花,转瞬消失在芦苇深处。
一夜风平浪静,乔康奇只是在默默摇着橹,橹尖挑破最后一丝夜色时,乔康奇腕骨已微微发酸。内力如春溪般在经脉里流转不息,生生托住渐沉的船橹。
天边那道蟹壳青的裂痕正缓缓撕开夜幕,露出底下柔嫩的鱼肚白。一夜未眠,眼底却清明如洗,许是昨日在睡梦中的时间太长了。
“嗬……天光了啊。”草帘里钻出老汉乱蓬蓬的脑袋,他眯眼望着水天交界处,喉间滚出满足的喟叹,“少侠这手摇橹的功夫,咱年轻时做梦都不敢想。”
“老船家,我还没有叫你呢。”乔康奇道。
“无事,年纪上来后觉便少了些。”
河水褪去了夜的墨色,显出一种温润的灰绿。两岸芦苇丛中惊起几只早鸭,扑棱棱扎进下游的薄雾里。乔康奇放缓了摇橹的节奏,任船顺着水流滑行。船头切开的水纹不再凌厉如剑,倒像匹徐徐铺展的素绡。
“前面就是桃花渡。”老汉挪到船头,枯手指向雾气深处,“早二十年,这渡口两岸全是桃树,三月里开起来,船像在粉云里飘。”他弯腰掬水抹了把脸,水珠顺着手臂那道旧疤滚落,“后来漕运衙门扩建码头,桃树都砍去垫了堤基。”
晨风送来湿润的泥土气。乔康奇深吸一口,丹田暖意融融。他忽然想起南城山破晓的练武场——也是这般万物初醒的沁凉,只是少了松针的清气。腰间酒葫芦空空荡荡,松间雪的余香早散尽了。
雾气渐薄处,黑压压的船影显出轮廓。十几条渔船正围成半圆,渔网起落间银鳞飞溅,惊起鸥鹭盘旋。吆喝声随水波荡来:
“东头下网!”
“抄底!抄底!”
老船夫浑浊的眼亮起来:“是打银鳞刀的!这鱼离水就死,非得现捕现卖。”话音未落,一条尺长的银鱼忽地跃过渔网,“啪”地摔在乌篷船头,鱼尾在船板上疯狂拍打,细鳞折射出七彩光晕。
“哈哈哈!河神爷送早点!“”老船夫笑出满脸褶子,扑住那鱼。鱼尾甩了他一脸水珠,阳光下竟像撒了把碎钻。
乔康奇却望向鱼跃起的方位。晨雾散尽的河湾处,青灰的瓦舍沿着石阶层层叠叠爬上山坡。炊烟自黛色屋顶袅袅升起,被晨光染成淡金。石埠头挤满挑着竹篓的贩夫,一天未闻的车马声也渐渐近了。
“老船家,我便在此下船吧。”乔康奇收拾行头,又绑好护腕与绑腿。
“离苏州还至少有十日路程哩少侠,怎的在此处就下了?”老汉回头惊诧道。
“不知怎的又不想匆匆忙忙赶路了,正好到了有人烟的地界,我想下船打些酒喝,也想看看此地风土人情。”乔康奇摸出些碎银放在船板上。
“一日哪需如此多银两!几枚铜板便……”老汉正要拦下,乔康奇提上剑脚尖在船身轻轻一点,舟只是些许晃动人却已向岸边跃去,身姿轻盈如水鸟般竟一跃去了数丈。
“老船家,拿去买些好酒喝吧!”乔康奇的声音从远处送来。老汉无奈笑笑,只拿其中一粒进了衣襟,剩余的全掇拾进一张麻布口袋中。
晨光漫过石埠头的青苔,乔康奇足尖点在湿滑的麻石上。身后老船夫的呼声被河风吹散:“少侠!往东一里有忘忧醪——!”话音未落,乌篷船已隐入晨雾,只剩船头那尾银鱼在木桶里甩尾的噼啪声。
市集的喧嚣扑面而来。担着鲜藕的农妇擦肩而过,箩筐边沿滴下的水珠在青石路上晕开深色印记;货郎的拨浪鼓声混着麦芽糖的甜香,几个总角小儿追着糖担疯跑,险些撞翻卦摊上签筒。乔康奇按剑的手指微松——这烟火气比达城更黏稠,却少了达城那股紧绷的刀兵味。
“新蒸的梅花糕咧!”街角蒸笼掀开白雾,露出莹润如脂的糕体。乔康奇摸出铜钱,却被摊主大娘笑着推开:“小郎君面生,头屉糕敬河神,不收钱!”她枯瘦的指头点向码头方向,“今早捞着银鳞刀的都有福气!”
乔康奇怔忡接过油纸包。温热的甜香钻进鼻腔,糯米里裹着的梅花瓣还带着露水清气。一日未进米面,乔康奇大咬一口。
“大娘,不知本地的酒铺在何处?”他问得含糊,唇齿间桂花蜜的甜未散。
大娘竹箸指向巷深处:“瞧见幌子下吊的葫芦串没?孙瘸子的‘忘忧醪’三碗倒神仙!”话音未落,乔康奇腰间空葫芦被撞得晃荡,—个扛着米袋的汉子踉跄挤过,麻袋破口漏出的糙米洒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