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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历史军事 -> 开局掌控魏忠贤,先抄他一个亿!-> 第286章 :看来朕南下的这一趟,杀的人,还是不够多 第286章 :看来朕南下的这一趟,杀的人,还是不够多
- 南京城如同一座被天帝遗忘在人间的巨大蒸笼,每一寸空气都饱含着沉重而黏腻的湿热。
滚滚热浪炙烤着皇城的金瓦朱墙,连光线都似乎被扭曲,带上了几分不真实的摇曳。
然而,文华殿内却是另一番天地。
殿宇四角立着数尊巨大的景泰蓝冰鉴,里面堆满了从冰窖中取出的上品冬冰,丝丝凉气袅袅散开,将殿外的酷暑与聒噪隔绝开来。
御座之上,皇帝正垂目批阅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疏。
御案之下,毕自严、温体仁等几位重臣侍立在侧,皆是官袍齐整,一丝不苟。
尽管殿内已有冰鉴降温,但在这无形的君威之下,众人额上依旧沁出细密的汗珠。
郑芝龙今日亦得以特旨旁听,他他站在群臣末位,高大的身形在文臣中显得格格不入,但他不敢有丝毫异动,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真正的朝廷命官。
此刻他们议论的,正是皇帝力主推行的一项宏大方略——重塑大明商路格局。
其核心,并非要彻底废弃已运转百年的漕运,而是要打破其一家独大的垄断局面,推行“三路并行”之策。
即在继续利用并整饬漕运的同时,大力扶持开拓陆路和海路这两条全新的商贸干线,形成三路并进、互为补充、相互制衡的新格局。
“陛下,臣以为,‘三路并行’之策,高瞻远瞩,实乃强国富民之宏图。”
毕自严率先躬身出列,但他话锋一转,面上的忧虑之色非但未减,反而更增了几分凝重。
“然,臣以为,此策乃开国以来未有之大变革,牵一发而动全身。涉及沿途州府、卫所、商帮、民生,千头万绪,错综复杂。陛下圣明,此前整肃江南,查抄逆产,国库确已大为充盈,然此笔巨款乃系帝国未来数十年之元气。与其骤然全线铺开,莫若先行勘察试点。”
这位老首辅的声音沉稳而恳切,每一个字都透着为国理财的小心翼翼。
“譬如,可先择一两条利最多、患最少的海路商线,或一段车马最便、关隘最少的陆路要冲,由朝廷小规模投入,摸清其间关窍、耗费与实在收益。待章程成熟,利弊洞明之后,再行稳步推及天下。如此或可事半功倍,亦可免国帑虚耗、行之不善反致动荡之虞。”
毕自严的这番话不是单纯的哭穷反对,而是拿出了一套切实可行的,稳妥推进的施政方略。
他承认了皇帝有钱,也认可了新政的宏大目标,但他主张用最小的风险去博取最稳妥的成功。
朱由检手中的朱笔未停,但笔尖却在纸上顿了顿,留下一个极小的墨点。
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用近乎呢喃的声音问道:“毕爱卿,你以为试点勘察,需要多久?一年,还是三年五载?”
不等毕自严回答,朱由检便放下了朱笔,缓缓抬起头。
“朕自登基以来,宫中用度一减再减,内帑几近告罄。如今从那些国之蠹虫口中抠出些银子,不是为了让它在国库里继续生锈,也不是为了让诸位爱卿用三五年的时间去摸清关窍!”
皇帝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
“辽东的军情,一日紧过一日;西北的流民,一日多过一日!朕没有三五年去等一个万全之策!朕问的不是如何省着花钱,朕问的是,为何这天下之财,不能立刻为天下所用?”
这连续的质问如疾风骤雨,让整个文华殿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毕自严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皇帝要的不是稳妥,而是速度!是要用雷霆万钧之势,冲破这滩死水!
温体仁眼见气氛再次凝重到冰点,连忙出列,试图圆场:“陛下息怒。毕阁老所言乃是谋国之忠,而陛下所虑更是万民之急。臣以为,整饬漕运,与开拓海陆新路,或可分步并行,互不耽搁……”
朱由检已经不想再听这些朝堂上的太极之术,他抬起眼,目光越过这两位内阁重臣,直接落在了殿末的郑芝龙身上。
突然,一名小太监碎步趋入殿中,跪伏于地:
“启奏陛下,东厂掌刑千户李朝钦于殿外求见,言有紧急密报,须面呈圣上。”
朱由检的目光重新落回御案的奏折上,仿佛刚才的对话与那小太监的禀报,都只是窗外偶过的一阵热风。
他头也未抬,朱笔在奏疏上写下最后一个批语,这才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宣。”
李朝钦身着一身飞鱼服,从殿外那片白花花的烈日下走入阴凉的殿内,步履沉稳如山。
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御案之前,撩袍跪倒,行三跪九叩大礼。
“东厂掌刑千户李朝钦,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朱由检的声音依旧平淡,他放下了手中的朱笔,却并未看向李朝钦,而是端起了手边的一盏冰镇酸梅汤,用银匙轻轻搅动着,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谢陛下。”李朝钦起身,但身子依旧微微躬着。
他从怀中取出一份奏疏,双手高举过顶,“启奏陛下,臣奉陛下密诏彻查漕运积弊。数月以来,幸不辱命。所有罪证皆在此处,事关国本,臣不敢擅专,特来请陛下御览。”
朱由检的目光终于从杯中移开,落在了李朝钦的脸上。
李朝钦坦然迎着这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下,他却纹丝不动。
朱由检缓缓道:“呈上来。”
两名小太监立刻上前,接过李朝钦手中的奏疏与那几只沉重的密匣,直接呈放在御案之侧。
“打开。”
随着皇帝简短的命令,李朝钦上前取出钥匙将密匣一一开启。
没有多余的言语,他只是将其中最重要的罪证取出,呈于圣上御览——那本关乎漕运耗折的定例、一本记录着分赃的公中名册,以及一纸伪造的内帑采办文书。
做完这一切,李朝钦退后一步,重新跪伏于地,静默无声,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便是等待龙座之上那位主宰的裁决。
真正的风暴,将在寂静中酝酿。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那殿外聒噪的蝉鸣此刻听来,竟像是为一场即将到来的杀戮而奏响的序曲。
毕自严与温体仁交换了一个眼神,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他们知道东厂在奉密诏查案,却未料到阵仗如此之大。
郑芝龙则更是大气不敢出,他虽不通朝堂规矩,但他深知江湖险恶。
能让东厂用“事关国本”四个字来形容的案子,一旦引爆,其威力绝不亚于他在海上见过的最猛烈的风暴。
朱由检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酸梅汤。
他伸出手拿起了那本《漕粮运输耗折定例》。
皇帝翻开书页,看得很快,近乎一目十行。
殿中众臣只能听见书页翻动的“沙沙”声,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声响,皇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如同一方被置于殿角的寒冰。
唯有他放在御案上的左手指尖,在紫檀木的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当朱由检翻到卷宗的附件,看到那份由当地锦衣卫百户上奏,恳请朝廷“酌情再加”耗折定额的奏报复本时,那敲击桌面的手指忽然停顿了一下。
仅仅是半个呼吸的停顿。
朱由检随手将这份卷宗放在一边,又拿起了第二份,那本烫金的“公中”名册。
这是一本死亡名录。
从漕运总督,到沿途的卫所指挥使、知府、县令,再到那些本应作为朝廷耳目的锦衣卫千户、东厂档头……一个个熟悉或不熟悉的名字,一笔笔触目惊心的银两,密密麻麻,构成了一张覆盖在整个运河之上的罪恶大网。
郑芝龙的后背,则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太清楚漕运和海运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了,私货海运上岸后,正是通过漕运这条大动脉才能分销至内陆。
他暗叫一声“完了”,这把火一旦从漕运烧起来,必然会燎到海上。
漕帮、盐枭、水匪……他那些所谓的老朋友哪个不跟漕运有点牵扯?
他郑家才刚刚上岸,脚跟都还没站稳,这浑水……怕是躲不过去了!
朱由翻阅名册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看一份吏部寻常的官员履历。
那些足以让任何一个臣子胆战心惊的名字,在他眼中似乎只是一串串冰冷的符号。
最后,他拿起了那份伪造的“奉旨为内帑采办”的公文。
这是对他本人,对皇权最赤裸裸的挑衅与亵渎。
他将那张公文拿到眼前,迎着从窗格透进来的,那道明亮刺眼的日光,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上面那方朱红色的伪印。
片刻之后,他轻轻地将公文放下,动作轻柔。
至此,三份卷宗,尽数阅毕。
文华殿内,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完全无法揣测在那张平静无波的龙颜之下,究竟是怎样的一片惊涛骇浪。
这位年轻的帝王,他的心,比这南京城外的万里长江,还要深不可测。
良久。
朱由检才缓缓地开了口,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夏日午后的慵懒,却如同一道冰冷的寒流瞬间贯穿了整个大殿,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有点意思。”
他拿起那本《耗折定例》,又指了指那本“公中”名册,最后目光落在那张伪造的公文上。
“用朕的法子,来挖朕的墙角。学得倒快。”
没有震惊没有愤怒,更没有痛心疾,这句评语就像是在评价一个棋力尚可但路数已经被自己看穿的对手。
朱由检转过头,望向殿外那明晃晃有些刺眼的日光,眼神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尸山血海。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殿中所有人听:
“看来朕南下的这一趟,杀的人,还是不够多。”
“总有人,记吃不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