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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家里养了鬼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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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尔耕的誓言如惊雷般在空旷的文华殿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狠厉与疯狂。

    然而,皇帝并未因此动容。

    豪言壮语,朱由检听得太多了,所以,他收回了审视的目光。

    文华殿内,再次死寂如坟。

    电光石火之间,田尔耕那被恐惧与羞辱搅成一团浆糊的思绪,竟诡异地变得清明无比。

    无数个先前被忽略的细节,无数个看似不经意的片段在这一刻被强行串联拼接,构成了一幅令他通体发寒的真相图卷。

    漕运?这帮烂到了根子里的国之蠹虫,陛下会不知道?

    陕西大灾时,那笔突如其来的粮秣;清理欠税时,那九百万两“识时务”的银子……陛下当时看似宽仁,实则早已将一根看不见的线系在了这群硕鼠的脖子上!

    今日东厂所呈之物,岂是揭发?不过是陛下早已备好的一味药引,只待一个发作的时机!

    昔日漕运那帮人见风使舵,纳粮输银,摆出一副俯首帖耳的顺从姿态。

    那份“识时务”反而让陛下失了一个赶尽杀绝的由头。

    毕竟,天子之剑,不斩悔过之人。

    可如今呢?

    好一个悔过!

    好一个顺从!

    竟是在这假意恭顺的皮囊之下,暗中行此等伪造内帑公文,私刻御宝的大逆不道之举!

    这已非贪腐,这是在觊觎皇权,是在谋逆!

    其心可诛!其行可灭!

    这比一开始张牙舞爪的抗拒,性质要恶劣百倍千倍!

    想通此节,远比先前单纯恐惧更为酷烈的羞辱感让田尔耕无地自容。

    这帮该死的漕蠹!

    不仅是在动摇国本,挖空大明的根基,更是在将他田尔耕放在烈火之上肆意炙烤!

    他们让他成了陛下眼中最大的一个笑话!

    混杂着耻辱与求生欲的滔天恨意,仿佛化作了实质性的力量,支撑着他那早已瘫软的身体。

    田尔耕猛地抬起头。

    那一瞬间,他眼中所有的恐惧惶惑和茫然尽数褪去,只剩从尸山血海中淬炼而出的凛冽杀意。

    “陛下!”

    田尔耕的声音嘶哑,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的味道。

    “臣以为,既然一次南下杀得不够,那就再杀一次!”

    他盯着皇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斩钉截铁。

    “而且这一次要比上一次,更狠!更深!更彻底!”

    他没有说任何具体的方案,没有提及如何抓人如何抄家如何定罪。

    但在这一刻,任何详尽的计划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所表达的是一种态度,一种将所有阻碍碾为齑粉的决心,一种不惜让漕运血流漂杵,也要为皇帝、也为自己洗刷耻辱的疯狂。

    这,才是皇帝想要的答案。

    龙椅之上的朱由检,那张始终平静如冰的脸上终于有了微不可察的变化。

    他看着跪在下面的田尔耕,看着他眼中那不再掩饰的沸腾杀意,缓缓地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极轻的音节。

    “嗯。”

    仅仅一个字。

    却仿若天宪,重逾千钧,为即将到来的一切,定下了基调。

    朱由检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眼睛里倒映着田尔耕的身影,声音轻得仿佛耳语,却又清晰地响彻在这座空旷的大殿之中。

    “这运河的水,怕是要用血洗一遍,才能清澈。”

    “去吧。”

    最后两个字,干脆利落,不带丝毫感情。

    “臣……遵旨!”

    田尔耕站起身,沉默地躬身行礼,而后一步一步沉稳地退出了文华殿。

    当田尔耕走到殿外,盛夏午后那灿烂到有些刺眼的天光毫无遮拦地照在他脸上时,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那口气息仿佛是自他入宫门起就一直憋在胸中的,此刻尽数吐出,他紧绷到几近僵硬的肌肉瞬间有了一丝松弛。

    然而这短暂得近乎奢侈的轻松感,仅仅维持了不到一息。

    当他踏上自己的马车,那松弛下来的心神立刻被更为冰冷的情绪所取代。

    那份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羞辱,此刻已尽数化为漫天的杀意。

    一想到自己竟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差点头颅落地,那股杀意便如同岩浆在他胸中翻滚沸腾。

    车夫甚至不需吩咐,他早已被督帅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煞气所慑,一扬马鞭,用尽全力驱使马匹。

    跟着田尔耕来的见惯了生死的缇骑也无不脸色发白,紧紧握着刀柄。

    ……

    平日里,田尔耕回府,马车总是行得四平八稳,他下车时亦是步履从容,目光沉静。

    无论心中有多少惊涛骇浪,呈现在外的永远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总督威仪。

    然而今日,一切都不同了。

    那辆象征着总督的马车几乎是以冲撞的姿态呼啸着冲到府门前,在一阵刺耳的马嘶声中堪堪停稳。

    不等车夫放下脚凳,车帘猛地被掀开,田尔耕如一头出闸的猛虎悍然跃下马车。

    他身上的官袍在疾行中被狂风鼓动,衣袂翻飞,猎猎作响,宛若一团燃烧的火焰。

    门口侍立的校尉们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们从未见过总督大人如此…失态。

    不!

    这不是失态,这是暴怒!

    田尔耕根本无视他们的行礼,径直冲向指挥使专用的议事大堂。

    “那…那是督帅?”一个年轻的校尉结结巴巴地问身边的同伴。

    “闭嘴!不想活了?”老校尉眼中满是骇然。

    田尔耕一路疾行,所过之处,所有安都府的官吏、差役、侍卫,无论是正在递送文书的,还是在檐下小憩的,无不骇然色变,纷纷避让,如同见了鬼魅。

    他们看到的是一张因极度愤怒而扭曲的脸,一双充斥着血丝。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

    那股如有实质的杀气让沿途的空气都为之凝固,夏日的蝉鸣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噤声。

    一名从主簿厅匆匆跑出的文吏因太过惊慌,脚下一滑,怀中的一摞卷宗“哗啦”一声散落满地。他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浑身抖如筛糠。

    但田尔耕径直从他身边走过,目标明确——那扇象征着安都府最高决策的议事大堂大门。

    门口侍立的两名亲卫是田尔耕从千军万马中挑选出的心腹,此刻也感到寒意从脚底直冲头皮。

    他们刚要躬身行礼,却见田尔耕竟直接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那扇由名楠木打造的厚重大门上!

    “砰!”

    坚固的铜锁门闩应声而断,木屑纷飞!

    整个安都府衙门,仿佛被这声巨响施了定身法。

    “传令!”田尔耕踏入房中,背对着满院的惊骇目光,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命监察司司长刘侨、廉政督察司司长左良玉、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一刻钟之内滚到我这里来!”

    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向各司,沿途的人纷纷让路,生怕慢了一步就被卷入这场不知名的滔天风暴之中。

    一刻钟不到,三位在安都府内权柄最重的巨头便已面带惊疑之色,脚步匆匆地赶到。

    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双目赤红的田尔耕。

    田尔耕的目光如刀,越过刘侨和左良玉,首先死死地剐在了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的脸上。

    那目光中只有冰冷的杀意。

    李若琏只觉浑身汗毛倒竖,仿佛被一条最毒的毒蛇死死盯住。

    “李若琏!”田尔耕咬牙切齿,“家里养了鬼,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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