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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历史军事 -> 开局掌控魏忠贤,先抄他一个亿!-> 第303章:一条绳上的蚂蚱拴得多了,谁还敢轻易来烧这条绳 第303章:一条绳上的蚂蚱拴得多了,谁还敢轻易来烧这条绳
- 过了八月,这天时节气仿佛也晓得了世事更迭,来得比往岁要早,凉意也更透彻衣衫。
南船北马的淮安府清江浦,依旧是千帆过尽的鼎沸景象,可那水面上氤氲的雾气里,却似乎夹杂着从金陵城飘来的血腥与肃杀。
这风声便是顺着运河水路,比官府的八百里加急文书传得还要快。
说是新登基的皇爷,那位从信王府里走出来的朱由检,亲离京华,巡幸江南。
这一路行来可不是什么与民同乐的景象,倒是真真应了那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从苏州到松江,那些个世代簪缨的豪绅,富可敌国的织造,凡是与“隐田”、“亏空”能勾连上的,轻则锁拿抄没家产,重则就地正法,连个喊冤的机会也无。
一时间,江南官绅两道,竟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头顶上仿佛悬了一把无形的利剑,不知何时便会斩落下来。
这股凛冽的南风,自然也沿着运河刮到了淮安钞关。
然而,在这风暴将至的紧要关口,钞关监督太监林远山的府邸却是隔绝了外界的惶恐,依旧是一派歌舞升平,仿佛红尘之外的一处洞天福地。
林府坐落在清江浦最是寸土寸金的地界上,然则高墙深院,闹中取静,将外头的喧嚣与尘土尽数隔绝。
府内亭台楼阁,曲水流觞,一草一木,无不透着江南园林的雅致与内廷司监的豪奢。
此时此刻,后花园的水榭之中,正上演着一出与外头那紧张气氛格格不入的闲情逸致。
那水榭四面临池,只挂了半卷的湘妃竹帘,既可赏玩池中摇头摆尾的各色锦鲤,又能将满园秋菊的缤纷景致收于眼底。
榭中燃着一炉上好的伽南香,那似有若无的香气,混着新沏的茶香,酿成一种醉人的富贵气息。
林远山就半倚在一张紫檀木雕西番莲纹的软榻上,身上随意穿着一件宝蓝色的素面杭绸常服,腰间松松系着一根碧玉带。
他年过五旬,面皮却保养得极是白净,不见一丝褶皱,唯有两鬓间杂的几缕银丝,泄露了岁月的痕迹。
与宫中那些形容猥琐的同僚不同,他身形颇为魁梧,嗓音沉稳,开阖之间,一双眸子精光内敛,并无半分阴柔之态。
此刻他双目微阖,手指随着身旁一个清秀小优用吴侬软语唱着的昆曲《牡丹亭》,在膝上轻轻敲着板眼,神态自若,浑然不以天下事为意。
他身边伺候的干儿子,小太监李进却是急得额上见了汗。
他踮着脚尖,碎步挪到跟前,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声禀道:“干爹,刚从扬州那边来的准信儿,织造监的孙公公…被拿了,家也抄了,说是……说是从他府里搜出金银百万,各地田契更是数以万亩计……”
林远山眼皮也未曾抬一下,只将手中那只雨过天青色的汝窑茶盏送到唇边,轻轻呷了一口今年的新茶碧螺春,口中淡淡吐出三个字:“知道了。”
这般云淡风轻,直教李进心内更是焦躁,他忍不住又凑近了些,声音里带了哭腔:“干爹!这火眼瞧着就要烧到咱们清江浦了!外头那些个管事、书办,一个个都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私底下都在传,说皇爷下一个要整顿的,便是这漕运和关税!咱们……”
“咱们如何?”林远山终是睁开了眼,那双眸子清亮而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略摆了摆手,示意那唱曲儿的小优退下。
水榭里瞬时安静下来,只余下风过竹帘的飒飒轻响。
“小进子,你跟着咱家,有几年了?”林远山坐直了身子,慢条斯理地问道。
李进一愣,忙躬身回话:“回干爹的话,从您在司礼监将小的领出来,到如今,整整九年了。”
“九年了,还是这般沉不住气。”林远山哂笑一声,拿起桌上的一双银箸,夹了一块冰糖燕窝,却不入口,只在碗里轻轻拨弄着,“你当今上这位皇爷在江南大开杀戒,真是为了肃清吏治,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不成?”
李进哪里敢接这个话头,只得把头垂得更低。
“痴儿。”林远山将银箸往白玉碗上一搁,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
“天启爷给如今这位爷留下的,是个什么样的摊子?国库里老鼠都得含着眼泪进去,抹着眼泪出来。边关上几十万大军嗷嗷待哺等着粮饷。他新君登基,要立威,更要钱!杀谁最便宜?
自然是江南这些个自以为是的官绅。
他们手里有的是钱,有的是地,平日里还总爱自诩清流。
如今拿他们开刀,一则抄没的家产尽归内帑,解了燃眉之急;二则博一个圣君清明的好名声,收拢民心。这等一举两得的好买卖,换了你,你做不做?”
他话锋一转,端起茶盏,目光越过池水,望向那烟波浩渺的运河水道,语气里满是洞悉全局的从容:“可咱家,和你方才说的那个孙织造,不一样。”
“咱家是何等人?是紫禁城里出来的,是天子的家奴!从孝宗爷算起,到先帝,再到当今皇,咱家伺候了三代主子。这皇权的规则,咱家比那些个只会引经据典的腐儒看得透彻。
他们那些官绅是朝廷的臣子,说到底,是皇爷眼里的外人。外人养得太肥了,自然是要宰了吃肉的。可咱家呢?咱家是皇爷自家的钱袋子!”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这大明朝的漕运,是国之血脉。南方的粮食,北地的军需,哪一样离得开咱家这清江浦?咱家不止是会捞钱,咱家是能做事的人!
每年数百万石的漕粮,一粒不少地安安稳稳运到通州,这才是皇爷心尖尖上最看重的事。
他杀几个官绅,是为着敲山震虎,让剩下的官绅乖乖听话,把银子交出来。
可他若是动了咱家,且不说这运河上上下下几万口人谁来管?
这漕运一旦乱了,北边九镇的兵将吃什么?京师里百万的军民嚼什么?”
李进听得是目瞪口呆,心中那份惶恐不安竟在这番条分缕析的话语中,渐渐消散了大半。
林远山见他神色稍缓,继续道:“再者说了,咱家在京师里也不是孑然一身,没个根基。英国公府上,张老公爷,那可是先帝亲封的托孤重臣,如今皇爷最是信重。
咱家与老公爷的交情虽不敢说情同骨肉,却也算得上是故交。逢年过节的书信问候、节礼孝敬,何曾断过?皇爷真要办咱家,也得掂量掂量老公爷的面子不是?”
此言半真半假。
他与英国公张维贤确有往来,但这交情的分量,远没到能为他豁免生死的地步。
这不过是他用来安抚人心,更是用来坚定自己信念的说辞。
在这宫里出来的人,最擅长的便是借势与造势,虚虚实实,真假难辨。
“行了,”林远山摆了摆手,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态,“与其在这儿杞人忧天,自己个儿吓唬自己个儿,不如去做些正经事。传我的话下去,让各处闸口的管事都把精神给咱家打起来!
湖广的头帮漕粮眼看就要到了,验粮、入仓、发放浮头米,一桩桩一件件,都给咱家办得妥妥帖帖,不许出丝毫的纰漏!倒要叫皇爷瞧瞧,谁才是他真正离不开的能臣!”
“是!干爹!”李进听了这番话,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提了起来,腰杆一挺,领了命,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
水榭之中,复又归于宁静。
林远山独自一人,重新躺回软榻之上。
他瞧着池中那些为了几粒食饵而相互推挤争抢的锦鲤,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皇帝?
不过是这天下最大的一个主子罢了。
主子需要的,是一条既会看家又会咬人,还能自己刨食吃的狗。
只要这条狗足够有用,又懂得摇尾乞怜,主子又怎会轻易将它宰了炖汤?
他林远山,自认就是那条最有用,最懂规矩的狗。
……
静观其变,却不代表坐以待毙,听天由命。
林远山这只在紫禁城和运河上浸淫了三十年的老狐狸,比谁都明白“狡兔三窟”的道理。
明面上,他稳坐钓鱼台,尽心竭力为皇帝操办漕务,以示忠心与能干;暗地里两手准备,早已悄然布局。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林远山书房内,却依旧是灯火通明。
与白日水榭的闲散奢靡不同,此处的陈设简朴而肃穆,墙上只挂了一幅“静水流深”的行书条幅,据说是前朝大儒的手笔,笔力沉雄,正合他心境。
林远山端坐在宽大的黄花梨书案后,亲手研着一方龙尾歙砚,上好的徽墨在砚台中缓缓化开,满室皆是墨香。
他面前摊开一张澄心堂素笺,提笔在手,写下的却非公文,而是一封寄往河间老家的家信。
收信之人是他的亲侄儿,林文宇。
“文宇吾侄如晤……”
信的开头,俱是些寻常的问候,问家中长辈身体安康,问田庄秋收光景如何。
只写了数行,笔锋便陡然一转,变得隐晦曲折起来。
“……近闻江南秋雨连绵,恐有水患,波及北方。为叔身在淮安,遥为尔等悬心。家中那几处老宅,历经多年风雨,当早作绸缪,加固梁柱为上,更需深挖窖井,以备不虞。昔年为叔置下的几处闲田薄产,地契繁多,不便看管,或可暂寄于几家亲厚邻里名下,代为照看,待得来年天时晴好,再作计较。切记,凡事低调,不可张扬,乡里之间,当以和睦为贵,往来多施恩惠,方为长久之道……”
这信中字字未提金银,句句不离田宅。
然其中的机锋却是明白不过,所谓“加固梁柱,深挖窖井”,便是让他将家中那些不便挪移的浮财细软,尽数打包,藏入密窖地宫之内。
而那“暂寄于亲厚邻里名下”的田产,更是再明白不过的指令,要他将大部分家产化整为零,转到旁人名下以避风头。
这套江湖暗语,林文宇自小由他一手提点,只需一看便能心领神会。
写罢,他将信纸举到烛火下,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确认无一字一句会留下把柄,方才小心翼翼地折好装入信封,用火漆封缄。
这封信自然不会走官府的驿传。
做完了这桩事,林远山却丝毫没有歇息的意思,而是从书案下的一个机括暗格里取出了一个黑漆描金龙纹的匣子。
匣子打开,内里并非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一本薄薄的册子。
册子封皮素雅,无一字痕迹,内里却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个个京中显赫的名字,以及每个名字后面对应的日期和礼单名目。
这,才是林远山真正的“护身符”,是他用三十年心血和无数金银编织起来的一张看不见的大网。
他唤来一直侍立在门外的另一个心腹,一个名唤赵猛的中年汉子。
此人原是运河上的一个船帮头领,因得罪了权贵几乎家破人亡,被林远山所救,从此便死心塌地追随左右,专门替他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赵猛。”林远山的声音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在,公公。”赵猛躬身入内,脚步无声,神情一如既往地恭谨木讷。
“册子上的这些人,这个月的‘炭敬’,也该送过去了。”林远山将一本早已抄录好的单子递了过去,“如今时局不稳,更要叫他们安心。你亲自去办,告诉他们,淮安这边一切如常,漕运上的事咱家担着,误不了他们的好处。”
赵猛接过单子,只飞快地扫了一眼,便见上面赫然写着:
“英国公府:上等南海东珠一双,长白山五十年老山参一匣,西洋自鸣钟一座。”
“韩辅老:前朝王右军《平安帖》唐摹本一卷。”
“兵部王侍郎:上好和田白玉如意一柄,‘福’字赤金锞子五十个。”
“司礼监王公公:……”
这份名单,从内阁辅臣到六部要员,从禁中红人到勋贵国戚,几乎将半个京师朝堂都囊括其中。
赵猛看罢,却有几分迟疑,低声道:“公公,这节骨眼上,风声这么紧,还送这么重的礼出去,会不会太扎眼了?”
林远山闻言,发出一声冷笑,道:“就是要扎眼!咱家就是要让所有人都晓得,淮安这条船稳得很!他们收了咱家的东西,就是和咱家坐在一条船上的人。皇爷在江南杀得是痛快,那是因为被杀的那些人,要么是根基浅,要么就是墙头草。可咱家这张网,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皇爷真要查咱家,就等于是在查半个京城。到时候,不用咱家开口,自然会有人站出来替咱家说话。一条绳上的蚂蚱拴得多了,谁还敢轻易来烧这条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