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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历史军事 -> 你们真是害苦了朕啊-> 第36章 从龙

第36章 从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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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炎热,即使是在清晨,也有一股暑气。

    种师道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往外看。

    太原城中,已经是一副整肃景象。路上青壮男子少见,基本都出而为转运民夫,或去前线修筑军寨。

    比起往日喧嚣热闹的市井百态景象,此刻这座城市,就是战地景象,肃杀之气,森然而腾。

    哪怕是不缺人手的定难军,此时也把能动员全都动员了起来。

    河东这地方,每逢打仗的时候,都会向世人展现它非凡的动员能力,和深不可测的家底。

    种师道暗暗点了点头,至少在他来到太原这段时间内,定难军的布置在他看来是没有什么错误的。

    这样的大战,双方都有足够的实力,就看谁失误少。

    谁犯大错,谁就大概率会输,而只要能稳住减少失误,获胜的希望就会无限大。

    指挥千军万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犯错说起来容易,其实根本做不到,只能是减少。

    有时候决定大战失败的那些错误,具有一些偶然性,你根本就想不到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比如说五回岭,完颜希尹守关隘,守的没有问题。

    他惟一不该的,就是对杂胡们太轻蔑,没拿人家的命当回事。

    在女真人眼中,这叫错?

    这不是天经地义么。

    而当初的夏侯渊在定军山,他亲自上前线修筑工事,本意是好的,与士兵们同甘共苦。

    但就是这个举动,让敌人捉住了机会,造成了大败亏输,命都搭上了。

    种师道几乎是第一天去陈绍书房,马上就参与进了战事的筹备。

    就算是七十多的老种,也没想到陈绍会如此信任他,便当真就投入到这场战事中。

    在太原的木图上、衙署里,有时候起到的作用,不比去前线差。

    老种打了五十多年仗,几乎没停过,他太懂打仗的事了。

    而且他一直在最前线,比其他人更懂,前线的将士想要什么,需要什么。

    从前线回来的传信将士嘴里,老种知道,随小种东进之种家军,到了前线之后,马上就开始了作战。

    太行山路径,全都牢牢掌握在定难军手里,轻易就能抄击河北侧背,这个优势太大。

    所以女真两路人马,都在往霸州、雄州一带靠,而从北固口出来的鞑子,也赶往白沟河支援。

    战场基本固定在了白沟河附近。

    又是这个名字老种一度有些恍惚,白沟河.是大宋立国时候折戟的所在,轰轰烈烈的大宋崛起,横扫宇内,国势不断攀升,就是在这里被拦腰截断。

    白沟河,更是他们西军和童贯梦碎的地方。

    二十万西军,浩浩荡荡,从西北杀到此地,却被萧干和耶律大石,在这里给了他们致命一击。

    回想起上次行军,简直是不堪回首,每一步现在想来都是错的。

    此番种家军重回故地,刚一到战线,就有负责后勤事宜的军中司马前来接住。

    马上就安排了营地驻扎休息,营地木料新鲜,壕沟尚浅,一看就是这几日才赶建出来的。

    据回来报信人说,营地虽新,但是设施一应俱全。帐篷是上好的牛皮帐篷,全是前几个月从汴梁武库转运过来的,据说是蔡京亲自拨的。

    更神奇的是,官家也催促过几次,还严令不得弄虚作假。

    搞得朝中那些大宋官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里面铺着新鲜干草,厚实的麻布床单铺上,供战马休息的马厩也足够大。

    军队一到,就是热腾腾的肉汤饼子送来,马料槽中也倒满了精料。

    还有民夫烧了热水供这些风尘仆仆而来的军士们烫脚,营中奔走的民夫辅军,恨不得连吃饭都手把手的喂这些军汉。

    除了打仗之外,简直是什么事情都不用他们操劳。

    西军打了一辈子仗,才知道人家定难军过得这么好,仗还可以这样打。

    此番被很多人视为最后一战,河东官员早就发了狠,要把一切人力物力都推出来顶上。

    不过了!

    从大宋立国开始,河东就不受待见,毕竟北汉口背靠契丹,给赵大开国带来的麻烦太多了。

    晋阳城被毁之后,河东就没再支棱起来过。

    这次机会终于再次出现,他们要翻身,就靠这一回了。

    河东系的官员,在朝廷中的战斗力,这段时间也是爆棚。

    只要是关于前线的,他们都疯了似得争取,谁要是敢反对是真往死里喷。

    谁敢阻拦支援前线的政令,哪怕是提出一点异议,在路上见了面,说不定都要撸起袖子来给你一拳。

    大不了被撤职,回河东老家未必是坏事。

    种师道来到陈绍的代王府,马车直接进到书房所在的院落。

    从街道上开始,一层接着一层的侍卫,每隔五十步布设。

    到了府内,更是到处都是甲士林立,泥雕木塑一般将此间重重拱卫,不闻半点咳唾之声。

    如此气派,以前种师道只在童贯身上见到过,如今陈绍的权势地位,已经超过了童贯。

    而且他一身系定难军的兴亡,自然是会重重护卫,不敢怠慢。

    进去之后,里面早就挤满了人。

    种师道看了一眼外面,确认是在清晨,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见他进来,人们只是轻轻点头,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而人群中的陈绍,穿着一身寻常袍服,和幕府机宜赞画们一起,仔细看着一篇篇奏报。

    种师道爷走进去,有人很自然地让出座位。

    他感受着书房内的气氛,觉得这当真是自己有生以来,遇到过最好的、筹备战事的主帅节堂。

    节堂之中,河北的山川形势木图早已备好。上面勾勾点点尽是记号,都是这两日根据各处传来军情标记上去的。

    大家看着奏报,时不时就要来到木图前,查询奏报上的军情对应的位置。

    “两股鞑虏,已经合兵一处,现如长蛇,置于河间到雄州一带。此刻正是在白沟河行会战之机,我看就要趁热打!鞑子畏惧酷热,尤其是身披重甲的鞑子,要用弓弩多的优势,消耗袭扰敌人。

    “宗望所部,要不就在这里决战,要不就滚出河北。到时候咱们就追到燕地,收复故土的同时,再歼灭鞑子主力。”

    陈绍皱眉道:“最好是拦在河北打。”

    种师道这时候也很快投入到这种氛围中,脑中似乎浮现出千军万马,他插话道:“宗翰所部好拦,已经被骑兵黏住;宗望部要是想撤,我们的人马拦不住,除非是郭药师出手。”

    陈绍马上道:“派人去联络!什么仇什么怨都可以搁置一下,问一问他有什么条件。”

    很快,他又说道:“无非是派人问问,不成也就浪费点唾沫,若是成了,大有好处。”

    郭药师会不会拦截宗望,还真很难说,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而且如今的局势十分混乱,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种师道此时已经完全投入进来,他站起来,扶着桌案道:“自凡是一场战事,战术上的布置也许会繁琐,但是真到战略上,往往都很简单。

    特别对于野战而言,其实就两种选择,战或者是不战!”

    “但凡不战,就是要深沟高垒,消磨敌人锐气,等待机会。但凡是战,就是选准时机,迫使敌人在不利状况下会战。

    现在宗翰所部在路上被堵住之后,已经居于两面受敌的不利态势,正是良好的会战时机!”

    “至于宗望,问郭药师的同时,应该做郭药师不参与的打算,最好是在宗翰处打出点战果来,迫使宗望来救。”

    陈绍点头。

    在节堂之中,一群人又开始细细商议,各路兵马的战斗力如何,军力如何调配使用,辎重物资如何运补诸般事宜。

    具体到这些事上,就变得繁琐麻烦了起来。

    每一场会战,背后都是无数繁杂细密的准备工作支撑起来的。但为统帅,必须事事留意,事事都要布置完善。

    众人一口气商议了两三个时辰,期间只是匆忙聚在一起吃了点东西,茶水点心什么的,倒是一应俱全。

    饿了的人,可以随手拿起充饥。

    眼看天色都渐渐黑了下来,才算是草草有个眉目。

    幕僚、书记们就要连夜将这些决策形成文书军令,一处处的颁发下去。

    在代王府中,聚集了几百个传令兵,随时待命,往来于各地之间。

    李唐臣、张孝纯等河东重要人物,也会时不时越过太行山,去河北走一圈,然后再回来。

    防线需要巡视,兵力需要调整,指挥体系需要梳理。作为方面统帅和幕府机宜,地位权势足够高,承担的责任也同样之重!

    每个人都屏住一口气,来不及有片刻放松,一门心思要打赢此战。

    等到种师道从代王府出来,坐上马车之后,他好像才从那种全身心投入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坐在马车上,种师道若有所思。

    经过这几日的参与,他觉得这场仗虽然还没有打,但是定难军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哪怕是有局部的失利,他们最终也会赢,只是赢多少的问题。

    不会有人能战胜他们.

    除非鞑子真就如传闻中那般,刀枪不入,满万不可敌。

    种师道打了五十年仗,哪有刀枪不入,不可战胜的军队!

    不过是战败者聊以自慰的夸张罢了。

    他叹了口气,想起正在前线的小种,于心中默念道:端孺啊,你也没在这种阵营中打过仗吧,你去前线第一天,就该知道我的苦心了.

    不是我没有忠宋之心,只是天命来了,天命不可违

    岂是你我之辈,能够逆转对抗的。

    等人散去之后,陈绍也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放下节堂之中那些堆积如山要看的文报军情节略,迈步往内宅走去,抬头看着星光点点,忍不住长长舒了口气。

    在内宅前,和大虎等人分离,来到一个庭院内。

    里面灯火摇曳,见陈绍推门进来,马上就有几个丫鬟上前服侍他更衣。

    看着他疲惫的模样,李师师垂下睫毛:“吃了么?”

    “还没呢。”

    李师师赶紧吩咐去准备一些酒菜来。

    她没有劝一句,说什么让陈绍注意身体之类的话。

    因为李师师知道,小郎君要竞雄天下,就得生死不怨。自己这辈子既然随了他,自然也是如此。

    他要做的事,命都要豁上,哪会在这个时候,舍不得他辛劳。

    心疼归心疼,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添乱,然后尽可能地帮着他,调理好身子了。

    陈绍笑道:“人说过午不食,我这也稍微吃点就行。”

    李师师只是笑,没有搭话,陈绍知道自己那点医理,根本没法和她比。

    这是懒得跟自己指正了。

    他也是过上了饭来张口的日子,不管师师准备什么,自己只管吃就是了。

    因为有了身孕,李师师如今不能亲自服侍他,便要来几个健壮的丫鬟,指使丫鬟给他备热水沐浴。

    等到她换了身衣裳,再走过来的时候,发现陈绍已经倚在木桶上睡了过去。

    额头上贴着一个皂巾,鼻腔有轻微的鼾声。

    ——

    在同样的夜空下,残破的安肃城中,无数火把闪耀。

    一队队女真军马肃然站立,血腥之气随着夜风送来,将原来大宋河北安肃军治所所在,变成了仿佛无数恶鬼林立的地狱一般。

    作为以前宋辽边境的安肃城,夯土城墙很完整,城垛战楼等等防御设施一应俱全。

    引易水而入的护城壕沟,比一般城池的要更深、更宽。

    毕竟当年这里是抵抗契丹的前线。

    可是就是这样坚固的城池,宋军却不战而弃,沦入女真军马的掌握之中。

    河北厢军的战斗力,实在是被大宋玩垮了。

    此番宗翰再次回军,已经不管这里是不是被金国占领,完全不拿这里当自己的地盘。

    不过短短的时日,城内已经是一片残破景象。所有房舍之内,都塞满了女真军马,那些苍头弹压之类的辅军就在街道中搭建帐篷而居。

    所有家具陈设,都被劈碎了烧火做饭,甚至连庵观寺院中寄顿的棺木都是一般下场。

    而城外就是依附于女真的部族军肆虐的所在,从早到晚,安肃城外每处村庄市镇都是烟柱腾天而起,从来未曾消散过。

    附近被女真所掳掠的百姓,青年、中年男子大多数被驱到城下填壕,或者就随处杀戮。

    而大量女子,就被驱入城中,为鞑虏所欺凌霸占,在城中每一处所在,任何时候,都能听见这些女子的哭喊之声。

    每到吃饭时候,还能见到这些衣衫破碎,浑身青紫的大宋女子麻木的挣扎出来,为这些畜生操持吃食。

    稍有不对,就是皮鞭卷过来,往往就带起老大一块血肉。

    有很多女子受不得这样的屈辱折磨而死,就被扔到城外壕中,每铺上一层尸首,就洒上一层土。

    现下重重迭迭,已经填了三四层了。打了这么久的仗,他们这群畜生,也知道在夏天要防瘟疫了。

    但是大多数百姓还是求生,毕竟求生是人的本能,谁愿意死呢?

    原来安稳平和的生活,自从童贯伐辽开始,就完全为被打碎。

    先是童贯征发附近民夫,在白沟河惨败之后,就顺带着被屠戮无算。

    紧接着女真东路军、常胜军、女真西路军轮番到来。

    数十年不识兵戈的大宋,也终于见识到了这些鞑虏到底有多么残暴,在烈日下的恶鬼,远比风俗传说中的更为可怕。

    这些在安肃城中行尸走肉一般的残存百姓,到这个时候,已经不期望有人来解救他们于地狱了,只是盼着有一天,能有机会和这些鞑子一起死在血海之中!

    他们此时还不知道,在城外不远处,已经有人把这些凶恶的鞑子,逼到绝路上了。

    鞑子们为所欲为的日子,即将结束,至少在这场战争中,他们是弱势的那一方。

    像安肃这样惨景,这些年在大宋并不罕见,可对于大宋上位诸公而言,却不见得有多少人会放在心上。

    河北这地方,被大宋君臣漠视已经很久了。

    历史上,杜充那厮,就曾经掘开黄河来阻挡金兵。

    这种操作,只有完全不是人,没有一点人性的东西,才能干的出来。

    一路狂奔,回到河北和幽燕交界处,鞑子们在安肃肆虐了几天,终于在今夜又整肃起来。

    恢复了他们战时的姿态,披上甲胄,配上兵刃,各个谋克整队、各个领兵军将打点起精神。

    他们在夜色中也匆匆集合而起,原因无他,宗翰已至!

    安肃城外一片旷地之中,在夜风送来的血腥气和尸臭味中,无数火把闪耀,照亮了宗翰的大矗。

    他这一路并不顺利,在听到五回岭被凿开的时候,宗翰差点气的吐血。

    西路军至此是彻底完了。

    灭辽中积攒的泼天功劳,也经不起如此一败,好在郭药师是宗望收伏的,算是东路军的人。

    他们依然认为,郭药师的叛变,是五回岭被凿开的原因。

    其实这很明显是倒因为果。恰恰是五回岭被破,才导致郭药师放心大胆地叛变。

    大纛之下,女真鞑子们,不知道从哪拽出一张胡床来,宗翰就踞胡床而坐。

    看着一队队的败军拉过来,跪倒在城壕边上,然后宗翰所部亲卫猛安甲士,挥刀就砍下一排排的脑袋,然后将无头尸骸踢入城壕之中。

    哀嚎惨叫之声,响彻夜空,血水四下横溢,让空气当中血腥味道已经浓重得近乎实质。

    女真鞑子的兵法很严,有点不通人性了,一直胜利的时候,这种军法更多是震慑作用。

    但是如今屡屡遭遇失败,真的执行起来,就显得十分吓人了。

    被拉来的败军,大多是逃散之后被擒获的杂胡,还有侥幸从易州、涿州逃生出来的女真甲士。

    杂胡们也算是倒了血霉,跟着宗翰想要南下抢一把,没想到自己才是被抢的那个。

    他们就是被女真鞑子给骗来,当奴隶炮灰用的,下场就跟后世跑去缅北的猪仔差不多。

    你是可以抢,是可以杀,但是你自己也别想跑回草原享受。

    必须把小命留在战场上。

    他们一经发现,在女真人眼里,自己和那些被杀的百姓生口,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不同品种和用处的生口而已,有人用各种手段乞命,愣一点的,干脆就是绝望中操着胡语破口大骂。

    那些逃生出来的女真甲士,多半就是默然受了这一刀。不过他们尸骸却是被收起来,另一侧已经堆架起巨大的柴堆,到时候将他们尸身焚化,骨灰还于留守在大同的本部帐中,也算是一种优待了。

    女真主力现在分为两支军马,宗翰所部西路军虽然兵力数量、配备都要弱一些,但是战力却不下于宗望的东路军,始终能与宗望所部维持分庭抗礼之势。

    原因之一,就是宗翰施行的,这酷烈的军法。

    “伍长战死,四人皆斩;什长战死,伍长皆斩;百长战死,什长皆斩”

    宗翰这个人,是有点东西的,历史上老汗完颜阿骨打为凝聚人心、保障军需,与群臣共同立下铁律:国库中的财物仅能在战争时期调用,平时任何人不得擅自使用,违者无论身份高低,皆处以“二十大板”。

    有一回,已经当了金国皇帝的完颜吴乞买,趁夜悄悄打开国库,私自取走20匹绢帛,用于赏赐妃嫔。

    结果这件事被宗翰知道了,马上召集“勃极烈会议”,愣是把皇帝从龙椅上拽下来,当众打了二十板子.

    军纪从一定程度上,和战斗力是挂钩的,军纪越好,军法越严的兵马,战斗力也往往越强悍。

    此时宗翰刚到,就开始杀涿易二州逃出生天的兵马,明显是立威。

    而在场观刑的女真军马,全都默然看着眼前一切,无一人发出半点声响。

    宗翰在他们心中,已经神话了。

    而在宗翰到来之前,坐镇河北北方几个州府的女真将领,更是脊背发寒,一阵接着一阵的冷汗滑落。

    河北的这些军将,严格来说也有责任,至少没有拦住郭药师。

    甚至在五回岭被破,常胜军倒戈,洗劫周围城镇的时候,他们都是按兵不动的。

    实在是兵力悬殊,而且还有定难军在后面,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要和常胜军全面开战,又怕被定难军渔翁得利。

    好在宗翰没有追究这些,只是处置了从涿易二州逃回来的人。

    血腥之气在夜空中浮动,女真甲士寂然无声。身在其间,除了火把噼啪爆裂之声,还能听见污血滋滋渗入泥土中的声音。

    宗翰一到,还不及入城,就砍下了数百颗脑袋。

    让起兵以来一路势如破竹起了骄横散漫之心,然后又因为在云内折戟而有些沮丧的女真西路军马,又被震慑得恢复了原来强悍铁骑的真面目!

    宗翰微微招手,亲卫牵来了宗翰的神骏坐骑。宗翰在无数甲士的目光中翻身上马,放声怒吼。

    “如今大家都知道了,有这么一支来自西北的蛮子兵,战力确实不俗,和咱们女真儿郎有的一拼!

    如今局势也不必我多说,我们女真儿郎接下来,每一场战事,都是生死存亡之战!

    就如我们起兵掀倒契丹一般!若再有战事不利,再有互相应援不及的,我宗翰,也不会介意再砍下几百颗脑袋来!

    只要大家拿出追随老汗时候的勇气和战意来,这支西北的军马,终有一日,会变成无数尸首,被我们女真铁骑的马蹄踏过!”

    ——

    女真西路兵,陆续抵达。

    幽燕河北边界,顿时成了双方盘肠血战的战场。

    两边都有一种等待许久的感觉。

    以前是女真鞑子攻打云内防线,做梦都咬牙切齿,希望定难军从云内防线出来,大家真刀真枪地打一仗;

    后来是定难军攻打五回岭防线,也被这要塞天堑,折磨得不轻,恨不得女真鞑子赶紧滚下来,大家冲撞厮杀一番。

    如今终于是达成目的了。

    小规模、大规模的战斗,从未停止。

    站在女真人的视角看,这支定难军,实在是太好战了。

    被他们咬住,就再也不会松口,非的是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以前扮演这个角色、拥有这个风格的,可是他们女真自己。

    尽管不愿意承认,在面对上这支兵马时候,很多的女真甲士心中确实涌出了畏惧的情绪。

    虽然已经离开了白山黑水十多年,也不用再渔猎为生,但是女真人还是能看出,那些定难军朝着他们杀过来的时候,眼中的光彩,分明就是把自己当成了猎物

    这也是为什么,女真人喜欢称呼他们为西蛮子。

    在女真人眼中,真心觉得定难军实在是野蛮,连死都不怕还不野蛮?

    养成定难军的独特气质的因素有很多。

    比如他们中很多都是宋夏百年之战的参与者,从生下来,就是听着父兄讲述战事长大。

    占定难军很大比重的银州兵中,横山诸羌本就是尚武不怕死,你女真人当年也就是被辽国压迫,逼着你们下海捞珠,上山捉鹰。

    可横山诸羌呢?

    他们被西夏逼着打仗送死,被大宋连年围杀,自己内部也是争斗不休,每隔几年就要造反西夏

    生存条件比女真还恶劣。

    最重要的是,他们还具备了一点,有从龙之功在头顶照耀着他们。

    这对中原汉人来说,就是最好的兴奋剂,属于是世间最顶级的诱惑。

    恰好陈绍这个人,他又是真的有功必赏,上不封顶。

    定难军中的大将,如吴阶、曲端、吴璘甚至包括韩世忠,哪个不是从小兵升起来的。

    这几个有爹有娘就算是好的了,宗族家族根本没有给他们半点助力。

    如今世上,包括女真金国在内,再没有第二家能做到了。

    还有就是定难军从陈绍开始,就没有喝兵血的习惯,军饷也足够,军中纪律一点点慢慢变严。

    以上种种共同作用下,造就了定难军的独特气质。

    韩世忠此时已经压到了永清,在新城和宗翰鏖战的,是李孝忠所部。

    也就是夏州兵团。

    此时在李孝忠的帐中,小种和他对面而坐,探讨着前线的战事。

    小种一直觉得,陈绍麾下几员大将,这个李孝忠最好。

    两个人很多看法,也都不谋而合。

    来到前线这段时间,小种确实被定难军震撼到了,不管是后勤还是他们动辄就拉出一支支野战骑兵军团的本事。

    尽管早就知道西北不缺战马,但还是让小种足够眼馋。

    被定难军马场淘汰,充作驮马的那些,在他们军中都是些宝贝。

    好在如今是阵地鏖战,步卒也有很大的用处。

    此时有人进来,说是有胡马窥营。

    两人一起出来,来到瞭望楼台,俯瞰下去。

    天风浩荡,四下而顾,山川河流,尽入眼底。

    宗翰遣出的哨探小队在道中出没,拉出一道道的烟尘,一个个辽东大马在烟尘中跳动。

    而在他们身后,就是绵延的深沟高垒,军寨重重,还有数千民夫,还在热火朝天的赶工。

    大队车马,如一条细线一般不住从东面源源而来,将大量粮草辎重补充到战场中来。

    种师中心胸开阔,指着窥营的胡马道:“这定然是女真营中的大人物。”

    李孝忠点了点头,这些鞑子虽然着普通衣甲,不张旗号仪仗,尽力不引人注目。

    但是几十骑同时出现,人人都是高头骏马,李孝忠如何不知道来人定然是女真军中重将,前来瞻看军势。

    他们的位置保持的很好,弓弩箭矢轻易射不过去,估计射过去了,穿透力也不足。

    其实要是一般的对战,比如说以前宋辽、宋夏之间,双方就大致维持着一个骑兵威力警戒幕。

    一个两军之间大约十几里距离的缓冲带,各自往来巡逻警戒。

    偶尔甚至能听见互相骂几句村话,或者对射一两箭。

    但是此时不一样,定难军不和你打默契仗,你要是敢靠近,我是定然要选锋冲杀的。

    果然,定难军中,很快就涌出一大队骑兵。

    前来窥营的宗翰等人,也是马上撤走。

    马背上的宗翰,脸色越发难看,定难军果然就如军报里说的一样,如同疯狗一般,见了女真甲士就要撕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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