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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历史军事 -> 权臣西门庆,篡位在红楼-> 第168章 百般准备,就在一朝 第168章 百般准备,就在一朝
- 史大人拿眼梢略扫了扫瘌头三那伙人里一个魁梧汉子,漫不经心问道:“那汉子是谁?”
瘌头三慌忙矮下半截身子,脸上堆的笑能刮下二两蜜来:“回义父的话,那是事主雇来临时交割、护送谢银的脚力兼护卫。”
史大人目光在武松身上略顿了顿。这汉子立在那里,便似半截铁塔生根,气度沉凝,倒让史大人不由得多睃了两眼,微微颔首:“唔,生得一副好筋骨,手脚想是不弱。”
瘌头三脸上那笑纹立时又深了几道,腰弯得越发低了,谄声道:
“义父好眼力!真真儿是火眼金睛!不过嘛……嘿嘿,再能蹦跶的蚂蚱,在您老人家跟前,也不过是土鸡瓦狗,那点子微末道行,萤火虫屁股似的亮光,怎敢跟您这当空皓月争辉?给义父您提鞋带儿都嫌他手指头粗笨哩!”
史大人听了,嘴角便勾出一丝矜持的得意,那骨子里透出的傲气便再也藏掖不住,哼了一声:
“那是自然。休说旁的,连根正经马枪都无,拿什么跟我较量?”他目光斜睨过自己身后雁翅排开的数十骑保甲亲兵,声调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子睥睨四方的狂劲儿,“这普天之下,能在马背上胜过我史某人的,掰着指头也数得过来!”
话音未落,史大人再不理会瘌头三一干人等,猛地一勒缰绳。
胯下那匹泼墨也似的乌骓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史大人趁势一带马头,双腿狠狠一磕马腹,舌绽春雷:“走!”
“喏!”数十名顶盔掼甲的保甲精锐齐声应喏,动作如一人般齐整。但见他们控缰提气,几十匹战马齐齐昂首,杂沓的蹄声瞬间收束,化作一阵低沉滚动的闷雷。
队伍眨眼间展开,排成一个锋锐无匹的楔形大阵——史大人便是那寒光闪闪的锥尖儿,左右两名恰似箭镞两翼,身后层层铁骑,左右分明,间距精准得如同匠人用墨线弹过。
马头攒动,竟似排成一条笔直的线,铁蹄翻飞,卷起一条贴地疾走的黄龙也似的烟尘,裹挟着森冷的杀伐之气向前突进。
日头照在马枪尖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一股子严整的军威,劈面压来!
再看瘌头三手下那几十号泼皮无赖,虽也骑着马,却早乱成了一锅滚粥。
有那慌忙踢打马腹想往前凑的,有那还在原地拨转马头找不着北的,马速快慢不一,互相挤撞推搡,队伍顷刻间便拉成了一条歪歪扭扭、松松垮垮的长虫,甚而断成了几截儿。
马蹄声噼里啪啦如同爆豆,溅起的尘土也是污浊散乱。这一伙儿,活似被狂风扯碎的枯叶败草,狼狈不堪地缀在那条气势如虹的“黄龙”屁股后头,越发衬得史大人那一彪人马,端的是锐不可当,气焰熏天!
瘌头三眼巴巴瞅着史大人那刀切斧剁般齐整的骑队绝尘而去,眼中一丝复杂之色飞快闪过,旋即又被那谄笑堆满,对着远去的烟尘连连打躬作揖提鞍跟上。
武松骑在一匹不起眼的杂色骟马背上,身形随着马步起伏,却稳如泰山磐石。
他面上木雕泥塑也似,不见喜怒,唯有一双精光内敛的眸子,似有似无地锁定了前方那支卷尘疾走的保甲骑队,尤其在那森森然指向天空的一杆杆马枪尖上,略略停顿了一瞬。
宽厚的手掌,已习惯性地按在了腰间那柄朴刀鞘柄上,五指微拢,手背上青筋隐隐坟起,透着一股子沉凝如山、却又蓄势待发的力道。
且说这边疾奔追着来保商队而来,那厢在来保商队前头不远的一片山林子里。
山风掠过林梢,吹得二人衣袂猎猎作响。并肩而立的西门大官人与贺大人,这一富一贵,一武一文,装束气象却是截然不同。
西门大官人今日为这桩要紧事体,特意换上了一身顶顶体面又便于骑乘的行头。
头上戴一顶金顶玄色细毡暖帽,帽檐压得略低。
内里衬了两层细密的锁子软甲聊作防备,故而人看起来臃肿不少。
身上穿一件沉香色织金缎面的紧身箭袖袍,这料子乃是苏杭上等的货色,金线在秋阳下隐隐流动,华贵非常。袍子外罩一件油鹅黄绸里、玄狐皮出锋的比甲,那玄狐皮毛根根油亮,风一吹便如水波般起伏,端的是价值千金。
看得旁边得贺大人一阵眼热,时不时得眼风刮过。
贺大人虽未着全副披挂,却也内穿深青色窄袖战袄,外罩一件代表其千户身份的青漆细鳞铁甲。
这铁甲由寸许见方的精铁甲片用熟牛皮绳密匝匝编缀而成,前胸后背嵌着锃亮的护心镜,双肩有兽头吞肩,甲裙分作数迭护住腰胯。
甲片表面特意用青漆涂抹以防锈,此刻在斑驳的阳光下泛着冷硬幽暗的光泽。
腰间束一条宽厚的牛皮鞓带,带上镶着熟铜云头饰件,左边挂一柄三尺余长的制式佩刀,刀鞘是黑鲨鱼皮镶黄铜箍,右边悬着一个皮质箭囊,插着数支令箭。
下身是深灰色棉布战裤,打着行缠,足蹬一双牛皮制内衬毛毡的军靴。
他双手习惯性地叉在腰间,拇指按在刀柄护手上,身形挺拔如松,那身铁甲虽不似重甲般臃肿,却自有一股沙场磨砺出的凛然煞气与官家威仪透体而出。
俩人脚下是深秋时节半枯的阔叶林子,黄叶纷披,层层迭迭,遮得甚是严实。
脚下不远处的缓坡密林中,影影绰绰藏着百余名清河卫所骑兵。这些骑兵显然经过老行伍的精心布置:战马口衔枚,蹄下裹了厚麻布,分散隐蔽在粗大的榆树、槐树之后。
和那团练保甲骑民兵不同,这些兵爷们身上披挂的乃是正经官军的行头。
身上内里是厚实的土黄或褐色战袄,外罩一层熟牛皮攒成的“皮甲”。
这皮甲非是整块,乃是用尺许见方、浸油鞣制得硬邦邦的熟牛皮块子,用牛筋绳密密地缀连成甲身、披膊、甲裙。
为着埋伏,皮甲面上都仔细涂抹了黄泥浆子,遮掩了皮子本身的油光,混在枯草败叶里,真个是土里刨出来一般。
头上多半戴着一顶范阳毡笠,有些讲究的军头儿或是贺大人的亲随,头上则扣着“凤翅兜鍪”,盔下衬着软巾,也俱都沾了泥灰。
没盔的,就用布巾紧紧裹了头,压住鬓角。
腰间牛皮带煞得死紧,左边悬一口尺半长的“手刀”,这刀身阔而直,刀尖斜削,最是劈砍利落。
右边挂一个箭袋,里头插着十几支尾羽修剪齐整的雕翎箭。
手里长家伙靠树戳着的,是一水儿的白蜡杆“马枪”,枪头尺余长,三棱透甲锥或是柳叶形,开有血槽,寒光在叶隙间偶尔一闪,立时又被主人按下。
短家伙便是那“骑弓”,弓臂是桑柘木或复合角材所制,弓弦紧绷,此刻正半张着,箭已虚搭。
也有几个彪悍的,鞍侧还挂着柄厚背薄刃的“屈刀”或“掩月刀”,专待近身搏命。
脚下蹬着牛皮战靴,靴底钉了铁掌,踩在落叶上咯吱轻响,故都小心着。
兵丁们或蹲或伏,如同石雕木偶,手里紧攥着缰绳,勒住那些有些焦躁、蹄子刨地的畜生。
几十双眼睛透过枝叶缝儿,死死钉着山下那条灰白的官道。
整个埋伏的地界儿,静得瘆人。只听见风打树梢头呜呜咽咽地刮过,间或有一两声被马夫死死捂住的马匹响鼻,活像人憋了个闷屁。
一股子汗酸味儿混着马尿臊气、皮甲的皮革味,还有铁器上防锈桐油的淡淡气息,在这片死寂里弥漫开来。皮甲铁片儿偶尔的轻微摩擦声,也显得格外分明。
贺大人手搭凉棚,眯缝着眼,瞅着官道远处腾起的那股子烟尘。那烟尘移动极快,凝而不散,带着一股子奔马般的锐气直冲过来。
他沉声道:“大官人请看,远处那烟尘走势,聚而不乱,凝而不散,显是精锐马队疾驰的架势!蹄声虽还听不真切,观其声势已是不凡。听大官人先前所言,十有八九便是那伙吃了熊心豹子胆、假扮强人劫掠商旅的京里团练保甲!”
言罢,贺大人重重叹了口气,脸上带着几分自家地盘管不着的无奈,更有对那帮人胆大妄为的愤懑:
“可惜啊,着实可惜!想我自北地退下来,已多年未起兵戈,这地界儿离我清河县界已远,不是本官防区了。若还在我清河地面上,凭这伙贼厮鸟的行径,本官定要点起全卫人马,多带些剽悍儿郎出来,管教他来得去不得,砍瓜切菜般收拾了!”
西门大官人听了,左手笼在宽大的袖子里,手腕练着指头正捻弄着几块碎银,窸窣作响。
右手那把洒金川扇“唰啦”一声抖开,借风轻摇接口道:
“贺大人高见!句句在理!不过大人麾下这百十号健儿,个顶个龙精虎猛,杀气腾腾,已是咱清河地面儿上拔尖儿的精锐了!对付那几十个不知天高地厚、只会在京畿耍花枪的团练保甲,何须大人兴师动众?岂不是牛刀杀鸡?”
“今日有大人亲自在此坐镇押阵,正好叫他们见识见识真章!管教这些不知死的鬼,撞在大人手里,便如砍瓜切菜一般,手到擒来,马到功成!”
贺大人听了奉承,脸上却无多少喜色,反而掠过一丝苦笑。
他凑近了些,压着嗓子道:“大官人,你我相交莫逆,是自家人,有些话不瞒你。你那句‘百骑健儿’……唉!”
他重重一摇头,自嘲道:“我那卫所,名册上看着是满员,实则满打满算,能拉出来顶用的战兵,也就这百十号骑还有数百步丁了!”
“其他那几百个名额?嘿,不过是些‘纸上画饼’,拿来吃空饷、应付上官点卯的勾当!莫说我这里,便是这京东路,乃至天底下各路卫所,空额短员,早就是十室九空!”
“也就是我清河县离着京城近些,时常有京里下来的老爷,借着巡查名头打秋风,故而配发的甲胄军械,面上还勉强能支应,操练也比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军州强些。否则,今日连这点场面都支棱不起来。”
西门大官人叹道:“难为贺大人了。这上头三天两头来人打秋风,岂非蝗虫过境?难怪大人此前为筹措那点仓粮,愁得那般田地。”
“谁说不是呢!西门大官人!唉!”贺大人愁眉苦脸,一拍大腿:“这帮活祖宗!查这个,查那个,无非不就是为了多捞些黄白,别的卫所早把家当典卖干净了,偏我这卫所,为应付他们,还得自掏腰包贴补保养军械!”
“宅里你嫂子没少为这事骂我,日日念叨:‘当这穷官儿有甚鸟用?还不如码头那几个肥差,接客商的常例银子都接到手软!’”
西门大官人展颜笑道:“贺大人莫忧。待收拾了这批断我货路的腌臜泼才,我那绸缎庄,日后便匀大人一份干股,年底坐等分利便是。尊嫂若看得上小弟店里的料子,只管带人过来量体裁衣!但凡柜上有的苏杭蜀锦、异域绒呢,任凭嫂夫人拣选,算在我头上不收一文。”
贺大人一听,眼睛猛地一亮,仿佛两盏油灯被骤然拨亮!
他先是倒吸一口凉气,随即脸上每一道横肉都舒展开来,喜得搓着手,声音都拔高了八度:“哎呀呀!大官人!这…这可如何使得!干股已是天大的恩情,连…连贱内裁衣裳的体面都想到了!这…这让我回去可算能在婆娘面前挺直腰杆抖抖威风了!”
“她若再敢数落我穷官儿,我便拿这绸缎庄的干股和满柜的绫罗绸缎堵她的嘴!哈哈哈!”
他乐得合不拢嘴,猛地抱拳,嗓门洪亮:“大官人!这我可要好好说道说道了!为何还一口一个‘贺大人’?莫不是嫌弃哥哥痴长几岁,粗鄙不堪,当不得您这位清河显贵一声兄弟?”
“哪里得话,我还要承着贺大人照料呢!”西门大官人“唰”地一声将洒金川扇收起,亦是抱拳笑道:“既如此,是小弟的不是了!小弟便斗胆高攀——贺大哥!”
“西门老弟!!”贺大人慌忙回礼,那腰弯得比平时更深几分,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声音里透着十二分的亲热与奉承:
“我的好老弟哟!什么高攀不高攀!折煞哥哥了!你我兄弟说起来还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沾了天光了!”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飞溅出来:“您是不知道,如今这清河县,那些个眼高于顶、鼻孔朝天的酸丁文痞,往日撞见,连我这带刀粗坯都敢啐上一口,气得哥哥我真想拔刀捅他两个透明窟窿!”
“可那些各酸腐。如今在您老弟面前,嘿!哪个不是缩着脖子,一口一个‘西门显谟老爷’的巴结着,那腰弯得比虾米还低?哥哥我看在眼里,那叫一个痛快淋漓,比三伏天灌下一碗冰镇酸梅汤还舒坦!”
“改日!改日一定让哥哥我做东!就在那新开的醉春楼!听闻里头新来了好些番邦胡姬,体格健硕,浓眉大眼,身上那股子膻香赛过奶妈子!”
“老弟您届时定要在那群酸丁面前,响亮亮地、亲亲热热地唤我一声‘贺大哥’!让他们瞧瞧,我贺某也是能跟您西门显谟老爷称兄道弟的人物!这脸面,可就全靠老弟您给我撑到天上去了!”
西门大官人抚掌大笑,声震林樾:“贺大哥!放一百二十个心!这脸面,小弟定给你撑得比那醉春楼的飞檐翘角还要高,还要足!倘若不是大哥帮我,我恐怕还得去京城告御状了。”
大官人这有意无意吹的牛风,果然被旁边贺大人抓住。
贺大人听罢‘告御状’三字,心中暗暗倒抽一口冷气,赶紧摆摆手,眼中精光一闪:“好弟弟不必客气!你我兄弟,守望相助乃是本分!”
“更何况,这伙京城来的团练保甲,竟敢如此目无王法,假扮强人劫掠商旅,人赃并获就在眼前!这简直是天赐良机!他们撞到我清河卫所的刀口上,正是哥哥我建功立业、上报朝廷、下安黎庶的大功一件!”
“时间差不多了,哥哥我下去吩咐布置,西门老弟远远跟着便是,仔细务近有流矢伤了身子!”
贺大人下了山头目光扫过几名沉稳的老兵:“王老六!带着你的人,继续在此处隐蔽!给老子死死盯住!等他们全部通过,前队靠近商队,就是信号!”
他猛地转头,看向副手赵四,眼中寒光四射:“赵四!钱五!孙七!”三人立刻挺直腰板。
“你们三人,各率本队精骑,立刻从左右两侧密林中的小路,给我悄无声息地绕到他们屁股后面去!”
“记住!绕远点,别惊动!等看到王老六那边的红旗升起,听到我这边的号角三声长鸣,你们三队立刻同时发力,用最快的速度、最猛的势头,把后路彻底堵死!”
“赵四队堵正后方!钱五队向左翼展开,防止他们钻林子!孙七队向右翼展开,卡住任何可能的逃窜缺口!弓弩都给我备好,长兵在手!若有敢冲击阵线的,给老子用箭雨和长矛钉死在地上!就地格杀!”
贺大人看向身边最后二十名剽悍的亲兵,又指了指山坡下方靠近道路的一片更茂密的灌木丛:“剩下的弟兄,随蒋大头转移到那里等后路被赵四他们堵死,贼子必然大乱!
“那时,听我号令!蒋大头二十骑,加上王老六那三十骑,五十骑齐出,从正面和侧翼给我压上去!”
他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不用急着拼命砍杀!用你们的马和声势,配合弓弩,像赶羊一样,把他们往赵四他们堵死的口袋底、往林子里挤!让他们自相践踏!完成合围!”
贺大人自己则坐镇预备队核心,身边留有两名旗牌官负责传递号令、挥舞旗帜。
他沉声威补充道:“此战,我军兵力占绝对优势,务求全胜!各部务必严守号令,协同作战!擅自行动、贪功冒进者,军法从事!畏缩不前者,斩!放跑一人者,老子扒了他的皮!”
西门庆在坡上听着贺千户一道道军令,心中肃然。
这贺大人调兵遣将一板一眼,狠辣处透着森森血气,显然是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真章!
自家那大舅哥吴千户,虽是同品级的武官,不过是承袭祖职的虚头,哪及得上这等北地杀出来的军功千户半分?
转念一想,便是这等虎狼般的人物,不也得钻营黄白之物,腆着脸结交自己这商贾,才能在这清河地界活得滋润?
大势之下,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不由一叹!
那厢,来保商队驻地。
“来了!来了!”玳安策马如飞,卷着滚滚烟尘冲到商队跟前,嗓子都喊劈了叉!
来保浑身早已绷紧,闻声如弹簧般暴起,霹雳般一声暴喝:“有劫匪!都起来!掀遮布!亮家伙!拒马枪拦腰截断来路!”
护院们虽有些懵懂,但都是走江湖的老手,见识过风浪,此刻被这炸雷般的吼声一激,瞬间清醒!
众人手脚并用,七手八脚地扯开几辆大车上厚重的油布苫盖。
“嘶——”一片倒抽冷气声骤然响起!
只见大箱子里寒光刺目,赫然是十数具可拆解的拒马枪!碗口粗的硬木为架,其上三尺长的精铁倒刺狰狞如狼牙,只需两人一组,便能迅速架设成型。
更有几箱专绊马腿的铁蒺藜链,黑沉沉的,撒开便是致命的陷马利器!
众人头皮发麻,哪还顾得上腿软心慌!
听到来保、来信等人连声催促,虽不明就里,但手脚麻利总没错!纷纷抢上前去,抬起沉重的拒马枪部件就往路中央冲!
“砰!砰!”铁木部件砸在地上闷响连连,倒刺刮过土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嚓啦”声。
来保、来信等人也毫不迟疑,各自拖起一条铁蒺藜链,毒蛇般猛地甩向拒马枪阵前的空地!
“呛啷啷”铁链砸落,瞬间铺开一片落马陷阱!
远处。
史大人一马当先,带着数十名精锐保甲骑兵和后面乱糟糟的二十来个泼皮骑,一路疾驰。
马蹄声如闷雷滚动,卷起的烟尘直冲林梢。
眼看就要冲进前方两山夹峙、林木愈发茂密的地段,史大人眼中精光一闪,猛地勒紧缰绳!
“吁——!”他那匹神骏的黑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硬生生钉在原地!
紧随其后的保甲骑兵训练有素,几乎同时勒马停驻,动作整齐划一,只有几声低沉的马嘶和铁甲摩擦的轻响。
后面的泼皮们猝不及防,一阵人喊马嘶,乱哄哄地挤作一团才勉强停下,马撞人跌乱嚷挤作一团,活似滚了汤的蚂蚁窝。
与前面严整的阵型形成刺眼对比。
瘌头三慌忙催马挤到史大人身边,一脸谄媚又带着疑惑:“义父?怎么了?怎地突然停下?”
史大人没有立刻回答,他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两侧幽深的密林和前方狭窄的谷道。
山风吹过,林涛阵阵,枝叶摇曳间仿佛藏着无数眼睛。他眉头紧锁,沉声道:“你看此地。两山夹道,林密草深,视野受限。若有人在此设伏包抄围堵,我等俱是骑兵,在这狭窄之地如同瓮中之鳖,闪转腾挪不开,纵有万夫之勇也难施展!”
他手中的马鞭虚点着前方险要的地形,“此地,实乃绝佳的埋伏之所!”
瘌头三顺着史大人的马鞭看了看,却不以为然地嘿嘿一笑:“义父,您老这从军的‘毛病’又犯了!太过谨慎!前次咱们劫那队丝绸商,不也是这般地形?”
“那帮护院软蛋,一听名号就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了!这次不过是护卫人数多了一倍,可义父的保甲骑也多了一倍,便是在此地设伏,以义父的能耐,无非是一阵冲锋的事!”
史大人听了瘌头三的话,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他再次审视前方的道路和两侧的树林,除了风声鸟鸣,确实未见异常动静。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紧绷的下颌线也缓和下来:“嗯…或许是我多虑了。也罢,谅那商队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继续前进!”史大人不再犹豫,马刺轻磕战马,当先冲入那狭窄的林道,保甲骑兵紧随其后。
不一会。
一支数十人的商队车马散乱地停着,看似在歇脚,毫无异动。
“义父!就是他们!”瘌头三狂喜,指着前方大叫,仿佛那银两已是囊中之物。
然而,史大人的目光却如同鹰隼般瞬间锁定了商队前方那片看似寻常的空地!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碗口粗的硬木拒马枪赫然架设在路中央!
狰狞的精铁倒刺在晦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更可怕的是,拒马枪阵前那片尘土下,隐约可见扭曲盘踞的黑影——是专破骑兵的铁蒺藜链!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所有战场积累的本能都在疯狂尖叫!
“中伏!转锋矢!后队变前队!撤!快撤!”
史大人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撕裂空气的咆哮!
这命令清晰、短促、精准,是军中遭遇埋伏、骑兵需立刻脱离险地、转向突围的标准战术口令!
可为时已晚!
山顶密林里“唰啦”一声抖开丈二血旗,迎风招展!猩红缎面被山风扯得噼啪作响!
“呜——呜——呜——!”几乎在红旗升起的同时,三声凄厉而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如同地狱的丧钟,猛然从史大人队伍刚刚经过的后方山头上炸响!
瞬间盖过了所有的马蹄和人声,直似阎罗殿前催命符,震得人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轰隆隆隆隆——!”史大人队伍后方地皮猛颤!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伴随着金属的铿锵撞击声,从他们来路的谷口两侧密林中轰然爆发!
赵四、钱五、孙七三队精骑,如同三道钢铁洪流,严格按照贺大人的部署,在号角声中同时发动!
赵四队笔直地砸向史大人队伍正后方,碗口大的马蹄踏得碎石迸溅!
数十骑排成紧密的锋矢阵,马枪如林,槊结作森森铁墙,弓弩在手,瞬间将唯一的退路堵得水泄不通!
钱五队自赵四队左翼高速展开,刮地皮般掠出,如同一柄锋利的刮刀,沿着谷道边缘的林线疾驰,长枪和弩箭死密匝匝封住右侧林隙!
孙七队自赵四队右翼同步展开,同样沿着左侧林线封堵,彻底断绝了史大人队伍向两侧林中溃逃的希望!
三队人马配合默契,动作迅猛如电,后路瞬间被彻底锁死!
三股铁流撞作一处,形成了一道由人、马、枪和弓弩砌出的三道鬼门关!!
林道里早炸了油锅。
保甲骑兵和泼皮们惊恐地勒马转向,却发现退路已绝,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战马惊得人立而起,铁蹄乱刨间撞翻泼皮三四骑。
那癞头三座下劣马尥蹶子,将后头的泼皮收缰不及踢个正着,七八匹马滚作一团,人腿马腿绞成血葫芦,惨嚎声混着骨折的“咔嚓”脆响爆开!
“杀啊——!”几乎在后方堵截完成的同一刹那,队伍前方的山坡下方,那片茂密的灌木丛如同被狂风掀开!
贺大人亲自带领着蒋大头等二十名最剽悍的亲兵,与王老六那三十名早已按捺不住的老兵汇合一处!
整整五十名精锐骑兵,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如同下山猛虎,从正面和侧翼向被堵在谷道中的史大人队伍猛扑过来!
贺大人一马当先,手中长刀高举,厉声喝道:“驱赶!”这正是他事先部署的核心战术!
这五十名生力军骑兵并未立刻发起亡命冲锋,而是保持着压迫性的阵型,控制着马速,如同移动的城墙般向前推进!
同时,队伍中的弓弩手毫不留情地向着拥挤混乱的目标倾泻箭雨!
“咻咻咻——!”“噗嗤!啊——!”箭矢破空声、中箭者的惨嚎声、受惊马匹的嘶鸣声、士兵绝望的吼叫声瞬间响成一片!
可这队伍中擅弓的老卒着实有限的很,飕飕飞出的倒有三两支凿进树皮半寸深。
十箭里倒有七八支擦着耳朵根子过去,撕开的布条条挂在树杈上飘摇。
偶有支把透甲锥“噗嗤”啃进肉里,立时炸开血葫芦——却非是箭法精妙,实是谷道里人挤马挨,闭着眼也能扎中三五个肉靶子!
箭雨泼得热闹,真真咬死人的倒似那阎王爷随手点的卯,总归有几个命浅的被那鬼吏套了头。
“嗖——噗嗤!”一支三棱箭凿进泼皮眼窝,箭杆犹自嗡嗡震颤;“啊呀!”
接着又是一名保甲骑兵面门中箭,血浆从窟窿里飙出!
受惊战马狂跳着将主人甩下鞍桥,蹄铁踏过胸甲“咔嚓”塌陷。
林道已成血肉磨盘:前有拒马枪狼牙倒刺寒光森森,贺大人的铁壁阵步步紧逼。
后有赵四马槊林弩箭上弦,钱五孙七两队游骑毒龙般巡梭林缘。
左右老林藤蔓虬结——真真是天罗地网三面合围,活活将这百十人按进了烧红的铁棺材!
这些保甲骑人挤人,马撞马!他们如同被驱赶的羊群,在狭窄的林道内惊恐地左冲右突,却绝望地发现:
前方是狰狞的拒马枪和严阵以待、缓缓推进挤压的贺大人主力骑兵!
后方是赵四、钱五、孙七三队组成的、坚不可摧且弓弩蓄势待发的钢铁壁垒!
左右两侧是密不透风的丛林,以及钱五、孙七两队如同毒蛇般巡弋、随时准备用长矛和弩箭猎杀任何敢于靠近林边逃窜者的骑兵!
完美的三面合围!口袋彻底扎紧!
史大人目眦欲裂,看着身边乱成一锅粥、自相践踏的手下,心知突围无望,发出了绝望的嘶吼:“结圆阵!死守!”
然而,在这狭窄的绝地和彻底的混乱中,这命令如同石沉大海。保甲兵尚有几人试图收拢,但立刻被乱窜的泼皮和受惊的马匹冲散。
贺大人勒马立于正面挤压队伍的最前方,冷冷地注视着谷道中已成瓮中之鳖、垂死挣扎的猎物。
他缓缓抽出腰刀,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清晰地压过战场的喧嚣:“清河卫所剿匪!降者免死!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