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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散文诗词 -> 玉阶血-> 第十章 第十章
- 那血墨宛如活物一般游动,渗透进入皮肤,瞬间便隐没于皮骨血脉之内。
李琰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顿时抽搐着跌倒在地:浑身炙热仿佛置身于火狱之中,无尽的血海蔓延流淌于眼前,火与血交融缠绕全身,宇宙洪荒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只有血海翻涌后逐渐平静,化为冷冽血光重新潜回她的四肢百骸!
她踉跄着重新站起,皮肤变得更为苍白,微微抬起头,散乱的发髻之下,原本幽黑静美的一双杏眼中,竟然隐约可见一点金灿异光!
这金光让她看起来不似真人,倒像是神魔之力造就的非人存在。
李琰面无表情的仁立着,神志仍陷于恍惚之中。她的美貌引来了趁火打劫的肖小之徒:那人和五六个同伴杀红了眼,一路追砍到了这个偏僻角落,见到眼前有如此肥羊落单,于是污言秽语的上前拉扯,“小娘子怕不怕?让哥几个爽一下,有我们保护你……”
李琰带着金色异光的双眸缓缓看向他,对方一愣,生出一种莫名的危险感,还没来得及反应,李琰的身影一动,鬼魅般的夺走了他手中的长刀!
下一刻,她的身影迅疾如风,飞快地掠过几人之间,刀起刀落之下,七人全部头颅落地。
李琰的神智还是恍惚不清,她茫然的往前走,沿途欲阻拦她的人,全数一击毙命。
她觉得仍是炙热无比,浑身血流之中仿佛有活物在鼓噪窜动,这窜动之势越盛,眼中的金光就越亮,随之而来的是无尽高涨的杀戮之意!
一路杀去,熟悉的呼唤声越来越近——
“思晏……思晏你在哪?”
李琰抬起眼,看到李瑾和郑嘉月一行人正在被围攻,郑嘉月被武婢保护在内侧,一时不能脱困,她却仍然在焦急的喊着李琰的名字。
熟悉的亲友让李琰的神智恢复了些许的清明,但她心中的杀意丝毫不减。李琰直接持刀上前,身影掠动宛如白蝶飞舞一般优美,长刀却如同地府无常一般收割着人命。
围攻唐国众人的乃是清远军精锐,原本就是彪悍的海盗出身,李瑾带的侍卫和唐国水师小队虽然也有好手,但寡不敌众被包围,两方陷入了对峙。李琰此时宛如鬼神一般杀入,顿时解开了包围圈。
李瑾和郑嘉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十妹李琰李琰,此时手持长刀款款而来,沿途精锐士卒都不是她一招之敌,鲜血与头颅横飞,飞溅在她的裙摆上染成一点点殷红梅花,映着那双瞳之中的金光,更像是神魔降临!
“思晏!”
李瑾精通佛学,一眼便看出了李琰此时神智不清,似乎在一种极为玄妙的恍惚之境,他低声喊着她的小字,想要让她清醒过来。李琰冰冷无波的金瞳瞥了他一眼,手中的杀戮不停。这一瞬的对眼却让李瑾仿佛置身修罗地狱,凭空生出冷汗。
直到最后一个敌人倒地,也不过用了半刻的时间。李琰手中长刀停顿,仿佛在确认周围已经没有敌人,随即她双眼一合,翩然倒地。
“思晏!”
郑嘉月全然不顾危险和污秽,上前扶起了她。李瑾扫视了一眼周围混乱的战局,当机立断道:“我们现在就走!”
****
唐国众人被接上船时,都有些形容狼狈:火烧烟熏满身是灰,衣摆和靴子溅上了血,还有人在混乱中被波及受了轻伤。郑嘉月觉得有些刺激,但更多的是气愤:“我来过好几次幽灯集,没见过闹成这样的!清远军突袭危家的地盘,怎么还袭击客人啊?更离谱的是危家和清远军都追着我们砍杀!”
李瑾眨了眨眼,对此倒是心知肚明:危家是因为猜到了是唐国突袭拍卖场,清远军是因为发现有人冒充自己的将士。说起来都是他和思晏下的决策,倒也怪不得别人。
他又看向被郑嘉月和几个武婢抱着的李琰:她仍然昏迷着,面无血色,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那般纤弱的身躯,完全难以想象刚才她在半刻之间杀了那么多人。那样千军易辟的高强身手,竟然是他这个兄长从未知晓的!
李瑾知晓李琰的身上有很多秘密,但此事此刻,围绕在她身上的迷雾却更深重了。想起李琰之前预言的他与郑嘉月的悲惨结局,李瑾深吸一口气,不由得握住郑嘉月的手,久久不肯放开。
郑嘉月害羞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就势倚靠在他肩头,李瑾压下心头万千思绪,紧紧搂住了妻子。
水师的长艇如离弦之箭在江中疾行,旭日冉冉升起,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
回到李瑾府上,李琰在沉睡一天后醒了过来,面对李瑾和郑嘉月的询问,她一问三不知,御医对她的症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其实李琰对自己之前的惊人行为也只是略微有一点记忆,并不记得太清。
沐浴更衣后,她在夜深人静时取出了大宗师帖。失去了血墨的加持,它已经变成一份普通的字帖,上面的字迹也因为时间流逝而显得黯淡,并没有之前那般清晰流光。
李琰翻阅着它。这是一份悼念自己恩师的书帖,写到最后一句“此身已葬域外冢,犹向黄泉借剑光”时,朱砂淋漓,笔锋来回拖拽,可见内心痛苦悲愤。
字迹初见婉约娟秀,后半截逐渐转为凌厉狠峻。
李琰想起那个神秘的老婆婆所说:这是越太后为有相似遭遇的女子所留下的,是自己身上来自幽冥黄泉的气息吸引了它。
无数次被踏进泥沼中,也不肯屈服于命运的女子……
李琰心中恻然,也不知是为这几百年前的越太后,还是为了两世为人的自己。
人真的能够战胜命运吗?她不知道,也不敢肯定,但手中这一份大宗师帖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给了她一份希望。
她又想起在幽灯集上遇到的魏王刘子昭,心中的伤怀感慨顿时化为怒气和杀意:竟然没能杀了此人!
这股延绵不绝的恨意,让她手中用力,指尖顿时洞穿了金丝楠木桌面,李琰看着这骇人的力量,心中又是怨恨又是快意,她仿佛把桌面都当成了刘子昭的心口,发泄般的戳下,桌面被戳了无数个洞。
那股诡异的血墨在血液中流淌,仿佛也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她的性情,李琰发现自己变得暴虐和嗜杀,但她不觉得这是坏事,也不想改变。
前世她温雅柔婉,那三个男人、那恶毒的命运就因此放过她了吗?不过是弱者为鱼肉,强者为刀俎而已。况且自己在梦见前世的未来以后,本心已经不愿做回过去的她,这股暴虐和嗜杀,到底是大宗师帖带来的,还是由她内心深处自然诞生的,其实也说不清楚。
李琰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动,桌面已是体无完肤,下一刻,她忽然觉得再也戳不下去,自己身上的这股无形的力量突然消失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琰顿时一惊,正要再行摸索,忽然觉得浑身酸痛不已,似乎丧失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都瘫软下来。
就跟那日杀尽所有人以后的情况一样。
大宗师帖的力量,难道不是无穷无尽的吗?
李琰陷入了疑惑和惊慌之中。
****
李瑾从幽灯集回来后亦是心事重重,但他既精于佛学,又略通儒家养气的功夫,面上是丝毫不显,唯有跟他心意相通的妻子郑嘉月能隐约感受到丈夫心中的焦灼和愁思。
这日郑嘉月起了舞兴,李瑾便按例为她弹曲,廊下的宫女纷纷伴奏。
笙箫声自水榭间浮起时,她足尖轻轻一点,腕间金铃倏然震碎满庭寂静。但见广袖翻飞似流云回雪,腰肢柔折如春风拂柳,每一步都踏在李瑾裂帛似的琴音节拍上。
她忽然仰面折腰,发间九鸾衔珠步摇荡出璀璨弧光,竟似要逐着渐沉的夕阳飞入九天宫阙。
“郎君,你的琴音有两处弹错……”
郑嘉月停下妙曼舞姿,轻拽起裙幅帛带,来到李瑾身边轻声说道,蕙质兰心的她使了个眼色,宫女们便一起退下了。
“我确实心有挂碍。”
“连我也不能说吗?”
郑嘉月总觉得夫君从幽灯集回来以后就心事重重,还经常用一种看不懂的幽深邃眼神凝视着她,似乎是怜惜,又似乎是愧疚……原本心意相通的两人,此时却似乎隔了一层什么。
李瑾无声的叹息:要他怎么说呢?此时,他宁愿自己不曾从十妹口中得知未来的悲惨命运,那么他还是那个云淡风轻、佛心澄明的六皇子。
这几日他想再去问,十妹却并不愿相见,只是让侍女给了他一个口信:等。
是要等什么呢?
李瑾心中对未来的不可知,让他对这个等字隐隐有了更多的猜测和烦躁。但他知道,既然李琰这么说,那巨大的变故就在眼前了。
事情很快就发生了:二月二十七,桓帝突然病重昏厥。
李瑾当时正在小朝会上向父皇呈禀向大周纳贡的事宜:自从李瑞去世后,他就成了父皇身边唯一的成年皇子,桓帝也会将一些政务交由他处理,但始终也是含含糊糊,并没给他太子的名份,所办事务也必须一一向他禀报,并没有专断之权。桓帝对大权的恋栈,实在令人咋舌。
桓帝有气无力的听着,当听到岁贡的具体数字时,眼中闪过一丝怒气,随即脸色涨红,吐出一口鲜血后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