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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一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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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晏尘的人撤了。

    内堂,烛火一晃。

    两个孩子的呼吸声,又轻又长,一下下,落在她心口。

    云知夏端着那碗安神汤,掌心还留着汤碗的余温。

    指尖无意识地蹭过碗壁,摸到一片黏在碗底的薄荷叶。

    小暖最爱这股清凉的香。

    那点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勾起了柳府那晚的画面。

    顾晏尘递药时,指尖不小心蹭过,也是这般凉。

    一股热气猛地从脖子根烧到耳后。

    心尖上,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又麻又痒。

    她猛地将那片薄荷叶撕下,按在发烫的脸上,想用这点凉意压住那擂鼓似的心跳。

    瞎想什么。

    人家不过是顺手罢了。

    她抿了抿唇,仰头,把一碗安神汤灌了下去。

    药汤滑过喉咙,暖意滚进腹中,却没能压下心底那团烧起来的火。

    她摊开字条。

    废弃造纸坊,钱坤。

    她对着灯火,就这么坐了一夜。

    天边泛起鱼肚白,云知夏才抬起头。

    那双熬了一夜的眼里,红丝遍布,唯独瞳仁深处,像是结了冰的寒潭。

    一根手指摁在桌上的字条上,指节用力到泛出青白。

    纸上,是“钱坤”两个墨字。

    桌角,叩的一声轻响。

    趴在桌边打盹的云小墨被惊醒。

    他揉着眼,抓起一根小树枝蘸了墨,在一张快翻烂的京城地图上,歪歪扭扭地圈出了废弃造纸坊的位置。

    院门外,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下一秒,三道人影争着挤了进来,个个手里都提着食盒。

    萧珏一身黑衣,脸上还带着刚跟人动过手的煞气,几步冲到桌前,砰地一声把食盒砸在桌上。

    动静太大,吓得云小墨手一哆嗦,树枝差点甩出去。

    食盒里是王府厨房刚出笼的小笼包,热气腾腾。

    萧珏看也没看云知夏,直接把一笼包子推到云小墨面前,口气又冷又硬。

    “吃!”

    “吃饱了好算计人。”

    顾晏尘跟在后头,仍穿着那身青色官服,步子不紧不慢。

    他没说话,只从食盒里端出一碗温着的百合莲子粥,轻轻放在云小暖手边。

    “趁热。”

    最后一个挤进门的是慕容熙,手里的折扇摇得呼呼作响。

    他的食盒最花哨,盖子一掀,满屋的墨香瞬间被江南早点的甜糯气味给冲散了。

    他摇着扇子,一双桃花眼弯成月牙,嚷嚷道:

    “小墨小暖,快,尝尝叔叔这个!我打包票,比王府那干巴巴的包子和京兆府那碗白粥强一百倍!”

    云知夏对这三个男人一大早的明争暗斗,眼皮都懒得抬。

    她的指尖,在“钱坤”二字上,一下一下地敲着。

    裴砚之最看重的学生,工部侍郎钱坤……不好对付。

    云小墨左手包子,右手粥碗。

    他啃了口包子,又咕嘟灌了口粥,这才腾出油乎乎的小手,指了指慕容熙那盘水晶虾饺。

    他咽下嘴里的东西,板着小脸,神情老成。

    “娘亲。”

    “钱侍郎有软肋。”

    “他儿子,钱多多,从小体弱,快病死了。”

    他放下粥碗,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得歪七扭八,字迹却格外清晰的纸。

    “所以,咱们的法子也简单。”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他要救命药,咱们要地契,一换一。”

    计策一定,两个孩子分头出了门。

    当天下午,京城最大的药材行,济世堂。

    工部侍郎钱坤正扒着柜台,一张脸皱成了苦瓜,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

    为了他儿子的救命药材雪顶寒蟾,他腰弯得就差给掌柜的跪下了。

    掌柜捻着山羊胡,一个劲地摇头。

    “钱大人,真不是我不帮您。这药,别说咱们这儿,整个京城都断货大半年了。”

    掌柜话音刚落,钱坤身子一软,扶着柜台的手抖得撑不住自己。

    就在这时,一个童音在身后响起。

    “这位伯伯,您是在找这个吗?”

    钱坤猛地回头,看见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捧着一个玉盒,仰头瞅着他。

    玉盒入手,一股寒气直刺骨髓,隔着盒子都能看见里面覆着的一层薄霜。

    钱坤扑了过去,嗓子干得冒烟。

    “小姑娘!这药……你卖吗?多少钱都行!我买!”

    云小墨从妹妹身后走了出来。

    他怀里抱着个小算盘,上上下下打量了钱坤一眼,摇了摇头。

    “伯伯,这药,不卖。”

    一句话,让钱坤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可云小墨的下一句,又让他猛地抬起了头。

    “但是,我们可以跟您做个交易。”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递了过去。

    “这是我娘亲,给钱多多哥哥专门写的方子。药方,食谱,忌讳,都在上面。我们的要求,也写在上面了。”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纸条最下面那行朱砂小字。

    “拿你名下那座废弃造纸坊的地契来换。”

    地契二字,让钱坤身子一震,血色褪了个干净。

    那个造纸坊……那是老师的禁地,是他绝不能碰的东西!

    他脑子里天人交战,衣角忽然被轻轻扯了扯。

    云小暖仰着小脸,声音不大,却字字敲在他心上。

    “伯伯,你心里好吵呀。”

    “一个声音说,不能对不起老师。”

    “另一个声音在哭,说要救自己的孩子。”

    她顿了顿,那双干净的眼睛直直望进他眼里,轻声问:

    “伯伯,恩情是别人的,命是自己的。你儿子在等你救命,你的老师……会替你儿子去死吗?”

    这话砸下来,钱坤脑中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他还在挣扎,云小墨冷淡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伯伯,您最好快点。我萧叔叔说了,这京城里所有的雪顶寒蟾,如今都在他手里。您去别家,也是白跑。”

    “还有,我顾叔叔已经把这药的来路在京兆府备了案,干净得很,您放心用。”

    “哦,对了,我慕容叔叔也让我带句话。您要是不换,他也能从江南给您请神医。不过嘛,那诊金……恐怕就不是一张地契能摆平的了。”

    钱坤那只伸出来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地契,掏了好几次才抓稳,递了过来。

    地契递出的瞬间,他的指甲在粗糙的纸张边缘,划出了一道刺眼的白痕。

    这东西,他贴身藏了太久。

    云小墨伸出小手接过地契,再把那张药方推过去。

    “钱伯伯,现在两清了。您救儿子,我娘亲拿回她的东西。”

    钱坤捏着那张轻飘飘的纸,后背整个垮了下去,一步步往外挪,身形都佝偻了,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地契很快送到了云知夏手上。

    她展开那张陈旧的纸,指尖在上面粗糙的纹路上抚过。

    忽然,她的指尖在一个角落停住。

    这纸的厚度……不对。

    她用指甲尖轻轻一刮,小心翼翼地揭开了地契背面的夹层。

    里面,藏着一张用特殊药水写就的密信,字迹已经模糊。

    云小暖凑过去,小鼻子在纸上用力嗅了嗅,小脸一白,往后缩了缩。

    “娘亲,这上面的味儿,跟那两块玉佩上的一模一样。”

    “都是井里石头那种,又冷又湿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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