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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散文诗词 -> 恶燕-> 第56章 跟踪

第56章 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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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彬等待她的反应。

    她可以推开他,可以像对待狄棕那样一脚把他踹出去,可以疾言厉色,可以羞赧,他很熟悉种种反应,他热衷于此。

    他四十五岁,思维开始迟钝,肚子变大,脸颊下垂,鼻子也变大,嘴唇开始变薄,开始起夜,这一切都是衰老的象征,他自诩是好色,甚至会谈情说爱,实际上他只是需要年轻、充满力量的肉体,来保持他的活力。

    况且没有他,还会有第二个沈彬、张彬、黄彬,只要她还呆在官场,就摆脱不了。

    他对此心安理得——他只是不如文官冠冕堂皇,面貌虚伪。

    琢云没有动。

    风生云起,有雨将至。

    门框和沈彬共同束住天光,让二堂更显幽深,屏风、墙壁、矮橱、花几变成一块块暗影,细节、材质通通模糊起来。

    琢云目光在沈彬脸上转了一圈。

    亲事司京都指挥使,正七品,辖两个正将,近五百长行,能探查军中情状,监视要臣。

    这个位置很好。

    一个想法,在她心里成形。

    她面无表情,侧身挤过。

    沈彬嗅她身上野梅香,一只手搁在腰间,看似要把她往外推,实则快速往下滑,做禽兽行径。

    琢云走出后门,走到三堂文库,厅堂内横放四张高脚翘头长案,案上堆放文书,两个曹司刚才偷偷溜去前方,看完一场热闹的内斗,匆忙回来时坐错位置,各拿一份文书掩人耳目,捏着笔,无从下手,纷纷五内发颤。

    二人威武雄壮,略懂拳脚,愈发心有余悸,悄悄抬头看一眼性如烈火的琢云,屏住呼吸,缩成两个大团——凭他们的功夫,琢云捏他们和捏鸡崽子差不多。

    这也不丢人,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坐哪儿?”琢云发问。

    “都行。”

    “你挑。”

    两个俊杰齐刷刷起立,贴墙而站,眼观鼻、鼻观心,哪怕琢云突发奇想,要坐到他们脑袋上,他们也乖乖就范。

    琢云正要随意捡一张桌子落座,忽然嗅到一股血腥气。

    她顺着气味绕过屏风,在后门边停下。

    一个长行倒拖着一具尸体,从幽暗狭窄的甬道上经过,在地上留下一道细长血痕,红的凄厉,如同一把利刃,将严禁司一分为二。

    以文书库为分界。

    一半是太平盛世,官员上值,一半是无间地狱,阎王修罗,任意鞭打魑魅魍魉。

    一半是她,一半是她即将摄取的。

    风势已大,黑云沉沉下坠,豆大雨点斜射在地,顷刻间打起一层白雾,冲刷地面,挟着冷气,侵人肺腑。

    琢云一把抓住被风吹的鼓起来的帘子,关上门,回去落座。

    巳时,法司使臣来了。

    使臣是个古板老头,声音低沉沙哑,说起话来“嘎嘎”作响,对着琢云“嘎”了许久,十句话里琢云只听懂一句半,不能做出任何反应。

    老头认为她是装聋作哑,气的大声“嘎嘎”,揪着两只俊杰一顿臭骂,负气而走。

    申时四刻,雨停。

    琢云怀抱两身官服下值。

    她从东便门出,站在墙角,等沈彬出来,坐上轿子,往炭场巷走,她快步前往炭场巷出口等——炭场巷仅一个出口。

    官轿慢慢晃过来,晃到路口,琢云买了包袱皮,把包袱背在肩上,拎着四五个油纸包,用手指勾着,时远时近,坠在后面。

    轿子在横桥附近一个两进院落停下,沈彬进去,两刻后出来,一个妖娆妇人送到门口。

    沈彬正要上轿,耳边忽听一声大叫,抬头看时,一人从赌柜里疯跑出来,四五枚铜钱洒落在地,有一枚蹦到他跟前。

    他低头扫视,眉头皱起,抬脚踩住铜钱,扭身去看掉钱的赌汉,那人却已经跑的不见踪影。

    他再仔细一想,竟怎么都想不起来此人面目。

    很普通一张的脸,满大街都是。

    一个满身花绣的打手挽着袖子从赌柜里追出来,送沈彬的妇人慌忙躲进门内,扎紧篱牢。

    “娘的!跑的倒挺快。”打手啐一口,斜沈彬一眼,脸上神情谨慎起来,退回屋去。

    沈彬目光逐渐阴狠,挪开脚,弯腰捡起铜钱,放在掌心,见上面锈色斑驳,如蟾蜍皮,满是雪花斑。

    他用指甲轻刮绣斑,锈斑之下,没有透出暗绿色,也不见南方币场常有的孔雀绿包浆。

    这种锈,是用醋泡松香,涂抹在钱面上形成。

    沈彬细看铜钱——锈是假锈,铜钱是假铜钱,母板泥范却和真铜钱无异,齿缘精准,重量也相似,是谁染指了铜矿、铸币场?

    李玄麟?

    常景仲?

    无论是谁造假、掀开,陛下最看重的就是财政,事发后必定严惩,另一方也会猛烈反击,谁都讨不到好。

    沈彬收起铜钱,无声冷笑,钻进轿子——严禁司只忠于陛下,他们可以站在御榻阶下,看狗咬狗。

    轿子继续前行,一直到开化院东边一间大宅院前门停下,门匾上写着“沈宅”二字。

    沈彬这回进去,没再出来。

    琢云记下位置,走进内城,在章家酒楼旁画巷内找到燕屹的铺子。

    门外张保康举着一根点燃的竹篾,往半人高的灯箱里点灯芯,小心翼翼,怕火烧了灯箱纸,同时发表高论:“鉴定两个字有点小。”

    书田蹲在一旁:“小?城门上的字大,你抠过来正好使。”

    张保康晃晃悠悠,竹篾熄了,没能点燃绵芯,退后一步:“不好弄。”

    书田气的站起来:“你那么小心干什么,怕把我们两个草包点着了?”

    “你行行好,闭上嘴!”

    书田一抬头,看见琢云,“诶”了一声:“你是……那个……”

    张保康丢开竹篾,喊了一声:“二姐。”

    他走过去,接过琢云手上零碎物件:“二姐来找屹哥?”

    “是。”琢云走过去,捡起竹篾,“点上。”

    书田连忙起身,从地上拿起小油灯,点燃竹篾,琢云走到灯箱边,手往里一伸,点燃灯芯,收回竹篾,扔在地上,抬脚踩灭余火。

    书田刚想说两句俏皮话,让张保康捂住了嘴:“多谢二姐。”

    “燕屹在哪里?”

    “在铺子里,给尚掌柜看画。”

    琢云迈步到铺门口,门内是一个及腰长柜台,留一个缺口进出,柜上点两只蜡烛,燕屹脑袋上簪一根木簪子,没有戴冠帽,穿件阔大道袍,趴在柜上细细看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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