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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3章新学之争与江畔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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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沪上,莫家陋室。

    初夏的阳光透过糊着桑皮纸的窗棂,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氏坐在窗下,就着光亮,仔细地缝补着一件旧衫。她的手指依旧灵巧,只是眼角眉梢染上了更多岁月与劳碌留下的风霜。

    莹莹端着一盆洗好的野菜走进来,轻轻放在桌上。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虽荆钗布裙,却难掩那份日渐清丽的姿容与沉静的气质。她看着母亲专注的侧影,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声开口:“娘,教会学校的玛丽女士前日找我谈过话。”

    林氏头也未抬,针线穿梭不停:“嗯?说什么了?”

    “她说……说我成绩尚可,若有机会,或许可以尝试报考新式的女子中学。”莹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她说,如今外面世界变化很快,多学些新知识,总归是好的。”

    “啪嗒。”

    林氏手中的针线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看向女儿,眉头微蹙:“新式学堂?那都是些什么地方?学的净是些洋人的奇技淫巧,男女混杂,不成体统。我们这样的人家,能让你在教会学校识几个字,明些事理,已是托了齐家的福,莫要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了。”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还有一丝深藏的不安。丈夫蒙冤去世后,她带着女儿在这贫民窟里挣扎求存,唯一的指望就是女儿能安安分分,将来找个踏实人家,平安度过一生。那些所谓的“新学”、“进步”,在她看来,都是危险而不稳定的因素,只会将女儿推向未知的、她无法掌控的境地。

    莹莹抿了抿唇,眼底的光黯淡了几分,却没有争辩。她了解母亲的担忧,也明白家境的窘迫。新式学堂的学费、杂费,对齐家而言或许不算什么,但对她们来说,却是一笔沉重的负担。她默默走到水盆边,开始清洗野菜,不再说话。

    屋子里陷入一片沉默,只有林氏偶尔的叹息和针线穿过布料的细微声响。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林夫人,莹莹小姐,在家吗?”是祥叔温和的声音。

    莹莹连忙擦干手去开门。门外站着祥叔,他身后是身形挺拔的齐啸云。

    “祥叔,齐少爷。”莹莹侧身让两人进来,目光与齐啸云接触时,微微垂下了眼帘。

    齐啸云走进这间狭小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屋子,目光扫过略显空荡的四壁,最后落在莹莹身上。他能感觉到屋内略显沉闷的气氛,以及莹莹眼中那未散尽的些许失落。

    “林阿姨。”齐啸云礼貌地向林氏问好。

    林氏放下手中的活计,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齐少爷来了,快请坐。家里简陋,让您见笑了。”

    “阿姨客气了。”齐啸云在唯一一张看起来还算完好的椅子上坐下,姿态从容,并无半分嫌弃。他看向莹莹,状似随意地问道:“方才在门外,似乎听到你们在说话?”

    莹莹看了母亲一眼,没有作声。

    林氏叹了口气,道:“也没什么,就是这丫头,不知怎的,起了想去新式学堂的心思。齐少爷,您说,我们这样的人家,哪是读那些书的料?女孩子家,学好女红,懂得持家,才是正理。”

    齐啸云心中了然。他看向莹莹,见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那份隐忍的渴望与失落,让他心头微动。

    他沉吟片刻,对林氏正色道:“林阿姨,恕我直言,您的想法,放在十年前或许没错。但如今时代不同了。西洋东渐,科学昌明,女子亦当有受教育之权利。莹莹聪慧好学,若因家境所限而埋没才华,实在可惜。”

    他顿了顿,继续道:“家父也常言,未来之中国,需有新知识、新眼界之青年。新式学堂所授之数理、格致、史地,乃至外语,皆是认识世界、明辨事理之利器,绝非奇技淫巧。至于男女之防,正规学堂自有规章,并非外界传言那般不堪。”

    他的声音清朗,条理清晰,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林氏听着,神色有些动摇,但依旧顾虑重重:“可是……那学费……”

    “此事阿姨不必担心。”齐啸云接过话,“我与家父提过,若莹莹有意向学,齐家愿资助其完成学业。这并非施舍,而是投资于人才。他日莹莹学有所成,于国于家,皆是有益之事。”

    莹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齐啸云,眼中瞬间迸发出璀璨的光彩,如同夜空中骤然亮起的星辰。

    林氏看着女儿那几乎从未如此明亮过的眼神,又看看神色诚恳的齐啸云,心中百感交集。她沉默了很久,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一丝释然:“既然……既然齐少爷和齐老爷都这么说……那……那就让她去试试吧。”

    “娘!”莹莹惊喜地唤道,眼眶微微泛红。

    齐啸云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阿姨深明大义。”

    江南,晨雾弥漫的江面。

    天色未明,薄纱般的雾气笼罩着宽阔的江面,远山如黛,近水含烟。一条小渔船如同剪影,静静划开平静的水面,桨声欸乃,打破黎明的寂静。

    阿贝站在船头,手中握着一根长长的竹篙。她穿着利落的短褂和长裤,头发编成一根粗黑的辫子垂在脑后,额前几缕碎发被江风吹拂,沾上了细密的水珠。她微微眯着眼,感受着湿润而清新的空气涌入肺腑,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水面。

    “阿爹,那边!”她突然压低声音,指向左前方一片水色略显深沉的水域。

    船尾,莫老憨熟练地调整着船桨的方向,顺着女儿指的方向缓缓靠了过去。他对女儿的判断有着绝对的信任,这丫头似乎天生就对水情鱼性有着异乎寻常的敏锐。

    小船悄无声息地滑入那片水域。阿贝屏住呼吸,举起竹篙,手腕猛地发力,竹篙如同毒蛇出洞,迅疾而精准地刺入水中!

    “哗啦”一声水响!

    竹篙抬起时,末端赫然穿着一条肥美的鳜鱼,鱼尾还在奋力摆动,在朦胧的晨光中鳞片闪烁。

    “好家伙!这条得有四五斤!”莫老憨脸上露出憨厚而喜悦的笑容。

    阿贝利落地将鱼取下,扔进船底的鱼篓里,脸上也洋溢着收获的满足。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笑道:“今天运气不错,这片水域底下有水草,鱼就爱待在这儿。”

    父女俩配合默契,在晨雾中将小船驶向更广阔的江心。太阳渐渐升起,驱散了雾气,将万道金光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如同铺了一层碎金。阿贝的身影沐浴在初升的朝阳里,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与蓬勃的朝气。她的世界简单而纯粹,与江水、渔船、收获紧密相连。

    沪上,齐公馆书房。

    齐啸云站在巨大的沪上地图前,手指划过蜿蜒的黄浦江,目光沉静。祥叔站在他身后,汇报着刚刚收到的消息。

    “少爷,赵坤那边,最近和几个洋行经理走得很近,似乎在密谋什么事情。另外,他手下的人,对莫家那边的监视,似乎加强了些。”

    齐啸云眼神一冷:“看来,他是有些按捺不住了。”他转过身,看向祥叔,“祥叔,让我们的人也动起来,赵坤和哪些人接触,谈了些什么,我要知道。还有,保护好莫家母女,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少爷。”祥叔躬身应道,看着自家少爷那日渐凌厉的气势,心中既感欣慰,又有一丝担忧。少爷似乎……成长得太快了。

    齐啸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沪上的天空,看似晴朗,实则暗云密布。他知道,平静的日子恐怕不多了。无论是为了齐家,还是为了那个在逆境中依旧努力向上的女孩,他都必须要更快地强大起来。

    新学的种子已在莹莹心中种下,江畔的朝阳映照着阿贝矫健的身影。南北两地,两个少女的人生轨迹,在时代的洪流中,正悄然发生着变化。而连接她们命运的那根无形之线,也将在未来的波澜中,越收越紧。

    晨间的捕捞收获颇丰,鱼篓里装了七八条大小不一的鲜鱼,其中以阿贝扎中的那条大鳜鱼最为醒目。莫老憨脸上乐开了花,盘算着卖掉这些鱼,能给家里添置些物件,或许还能给阿贝扯块新布做件衣裳。

    小船靠岸时,日头已经升高,码头上渐渐热闹起来。渔贩们吆喝着,挑选着各船带来的渔获。莫老憨刚把船缆系好,一个穿着绸布短褂、戴着瓜皮帽,嘴角叼着牙签的中年男人就晃悠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跟班。

    是镇上的鱼霸,王老五。

    “哟,老憨,今天手气不错啊!”王老五皮笑肉不笑地打着招呼,目光却贪婪地扫过船上的鱼篓,尤其在看到那条大鳜鱼时,眼睛亮了一下。

    莫老憨心里一紧,脸上挤出些憨厚的笑容:“五爷,您来了。都是托您的福,运气,运气。”

    王老五用脚尖踢了踢鱼篓,漫不经心地道:“这条鳜鱼,还有这几条鲈鱼,品相还行。老规矩,这些我都要了,价钱嘛……”他伸出两个手指晃了晃,“按市价的六成。”

    六成?莫老憨脸色一变。市价本就被这些鱼霸压得低,再只给六成,简直是明抢!他辛苦一早上,风里来浪里去,就换来这点钱?

    “五爷,这……这价钱是不是太低了点?您看这鳜鱼,多肥……”莫老憨试图争取。

    “低?”王老五把脸一沉,吐掉嘴里的牙签,“老憨,别给脸不要脸!这码头,谁说了算你不知道?要不是我王老五罩着,你们这些打鱼的,能安安生生在这里卖鱼?六成,爱卖不卖!不卖就滚蛋,以后也别想在这码头混了!”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配合着上前一步,抱着胳膊,面露凶光。

    周围的渔民和鱼贩都默默看着,没人敢出声。王老五在镇上横行霸道惯了,背后据说还有官面上的关系,寻常百姓谁敢惹?

    莫老憨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不敢反抗。他想起家里等着米下锅,想起女儿期盼新衣的眼神,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整理渔网的阿贝站了起来。她走到父亲身边,目光平静地看着王老五,声音清脆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度:“五爷,市价六成,这价钱我们不能接受。”

    王老五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黄毛丫头敢站出来说话。他上下打量了阿贝一眼,嗤笑道:“哟,阿贝丫头,长本事了?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我说六成,就是六成!”

    阿贝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倒,依旧平静地说道:“五爷,码头有码头的规矩,但买卖也有买卖的道理。我们打的鱼,风里浪里挣来的辛苦钱,不能凭您一句话就折了大半。这条鳜鱼,按市价少说能卖两块大洋,您给六成,只剩一块二,还不够我们修补船具、缴纳渔税的。若是这个价钱,我们宁可自己拎到镇里酒楼去问问,或者晒成鱼干自家吃。”

    她条理清晰,不卑不亢,既点明了对方的无理,也给出了自己的底线和退路。周围有人暗暗点头,觉得这丫头说得在理。

    王老五脸色阴沉下来。他没想到这丫头如此牙尖嘴利。若是真让他们把鱼卖到别处,或者自家处理了,他岂不是一分钱捞不到?还折了面子?

    “哼!自己去卖?就凭你们?镇上的酒楼哪个不给我王老五面子?我看你们能卖给谁!”王老五恶狠狠地说道,试图威胁。

    阿贝却微微一笑,那笑容干净剔透,却让王老五觉得有些刺眼:“五爷,酒楼不给面子,总有走街串巷的小贩,或者……我们可以便宜些卖给街坊邻居,大家还能念我们个好。总好过辛苦一场,却连本钱都收不回来。”

    她这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周围看热闹的街坊耳中。立刻有人小声附和:

    “就是,老憨家打鱼不容易,王老五也太黑了!”

    “阿贝这丫头说得对,凭什么白白受他盘剥?”

    “要是便宜点,我倒是愿意买两条尝尝鲜……”

    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矛头隐隐指向了王老五。

    王老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仗势欺人惯了,没想到今天被个小丫头当众将了一军。若是犯了众怒,以后这码头也不好管了。他盯着阿贝看了半晌,又看看一脸倔强的莫老憨和周围神色不满的人群,知道今天恐怕占不到太多便宜了。

    他咬了咬牙,冷哼一声:“行!算你丫头厉害!这条鳜鱼,按市价八五折!其他的按七成!这是老子最后的价钱,不卖拉倒!”

    虽然还是比市价低,但比起之前的六成,已经好了太多。莫老憨看向女儿,阿贝微微点了点头。

    “成……成交,谢谢五爷。”莫老憨松了口气,连忙说道。

    王老五悻悻地让跟班过秤付钱,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咧着:“妈的,晦气!以后都给老子识相点!”

    交易完成,王老五带着人走了。码头上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莫老憨看着手里比预期多出不少的铜钱和角洋,长长舒了口气,看向女儿的眼神充满了复杂,有骄傲,也有心疼。“阿贝,刚才……多亏你了。只是,得罪了王老五,以后怕是……”

    “阿爹,不怕。”阿贝挽住父亲的胳膊,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我们靠力气吃饭,不偷不抢,没什么好怕的。他要是讲道理,我们就按道理来;他要是不讲道理,我们也不能任人欺负。街坊邻居的眼睛是雪亮的。”

    阳光洒在她年轻而充满韧性的脸庞上,那双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通透与勇敢。江风拂过,带来湿润的水汽和远处市集的喧嚣。这个江南水乡的早晨,因为一场小小的风波,让少女阿贝身上那份潜藏的力量,初露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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