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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网游动漫 -> 秦时:从墨家崛起的数值怪-> 第七十一章 迷惘 第七十一章 迷惘
- “李胜政长!”
只见一位来自赵国的年轻墨家弟子猛地站起,他双眼赤红,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死死盯着李胜。
他口中对李胜的称呼也从兄弟变成了职务。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百姓,敢问政长,你所做的一切,最终受益的是谁?是那些用我赵国四十万将士的尸骨铺平东出之路的暴秦!你是在用我们墨家的手,去帮刽子手磨快他们屠戮六国的刀吗?!”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血泪般的控诉。
“秦法?就是这秦法,让人屠白起坑杀我赵人降卒!就是这秦法,让王翦攻破邯郸!就是这秦法,如今要榨干韩地百姓的最后一丝血肉!你却要我们帮助他们?墨家‘非攻’之义,何时变成了助纣为虐?!”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李胜的心上。
他看着对方那几乎要喷出火焰的,饱含亡国之痛与血海深仇的眼睛,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尽管经过这么几年的历练,他的意志不像之前那样左右摇摆,但是并不是说他就变得冷血坚定了。
更加敏锐的感知,和某些特性,让他看到了这位墨家兄弟灵魂中的悲愤。
他准备好的那些关于“减少伤亡”、“务实”、“融合”的道理,在如此赤裸裸、血淋淋的民族仇恨和历史创伤面前,突然变得无比苍白无力。
是啊,理论上,为了现存百姓的福祉,与当前的统治者合作似乎是理智的选择。
但情感上,那四十万冤魂,那无数破碎的家庭,那被铁蹄踏碎的社稷宗庙,难道就可以被一句“为了更大的利益”轻轻抹去吗?
国家、民族的大义名分,难道真的只是虚幻的幌子吗?如果不是,那自己现在所做的,与背叛何异?
李胜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空洞。
他的理论第一次与实践背后的巨大伦理困境发生了剧烈冲突,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自我怀疑之中。
会场气氛瞬间凝固,支持与反对的目光交织,暗流涌动。
眼看争论即将升级,一直沉默的墨家政长石及时站了起来,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今日会议暂且到此,李胜兄弟的想法尚在探讨,诸位有何见解,可日后逐一商议,不得无礼争吵,散了吧。”
在石出面制止下,组织度一流的墨家弟子们只得压下情绪,纷纷离去。
那位赵国弟子临走前,仍用愤懑而失望的眼神看了李胜一眼。
李胜失魂落魄地走出议事厅,石的宽慰他也听不进去了。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句“助纣为虐”。
他原本清晰的思路变成了一团乱麻,理想主义的热情第一次撞上了冰冷而复杂的现实之墙。
他漫无目的地走出新郑城门,沿着乡间土路信步游荡,试图理清思绪,却只觉得心中堵塞,前路迷茫。
田野间劳作的农夫,道路上奔波的贩夫走卒,他们的面容在李胜眼中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色彩。
不知走了多久,他在一处田埂边坐下,望着远处夕阳下的一片村落,怔怔出神。
一位须发皆白,满脸沟壑的老农,扛着锄头,正从田里慢悠悠地走来,准备归家。
他看到独自坐在那里,神情郁结的李胜,脚步顿了顿。
“后生,看你这打扮不是本地人,坐在这里发愁,是遇到难事了?”
老农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朴实的关切。
李胜抬起头,看着老人沧桑的面容,心中苦闷无处排遣,便下意识地,有些混乱地将自己的困惑和今日遭遇的质问简略地说了一遍,末了痛苦地问道。
“……长者,您说,我难道真的错了吗?忘记国仇家恨,只着眼于眼前柴米油盐,是不是一种背叛?”
老农听完,沉默了片刻,将锄头放在地上,坐在了李胜旁边的田埂上。
“后生啊,你问的这些,什么国啊,恨啊,对俺们这些土里刨食的人来说,太大,太远喽。”
老人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诉说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
“俺是韩人,俺儿子……以前是赵人。”
老人这句话让李胜一愣。
老人似乎陷入了回忆,眼神浑浊地望向远方。
“秦国攻打上党郡那会儿,上党还是韩地,官府说,秦国是虎狼,要灭我们的国,亡我们的种,是好汉就该去打仗,保卫社稷,誓死也不能投降!俺那大儿子,才十八岁,就被官府征走了,说是投靠赵国,再后来,听说是死在长平了,连个尸首都找不到。”
李胜心中一紧。
老人继续平静地说道。
“后来,俺们家就从上党一路逃难到了国都新郑。好不容易在新郑扎下根来,前几年,秦国又打来了,大王和官府又说了一样的话,秦国是虎狼,要保家卫国,俺那小儿子,又被征走了,死在了新郑城外,这回,连谁打死的都不知道。”
“俺老了,打不动了,也没儿子可送了。”
老人语气里没有激烈的悲愤,只有一种被岁月和苦难磨砺后的麻木与透彻。
“后生,你告诉俺,俺两个儿子,一个为赵死,一个为韩亡。他们保卫了啥?赵国的王和贵族跑了吗?韩国的王和贵族投降了吗?俺们家的日子,赵国时也好,韩国时也罢,交不完的税,服不完的役,该饿肚子还是饿肚子。仗打输了,秦人来了,俺的日子还是这样,种地,交粮,服役。仗打赢了?呵呵,那好处也是老爷们的,俺们多收了三五斗,官府就能多收走三五斗。”
他转过头,那双看透了世事的眼睛看着李胜。
“你说那国仇家恨,是谁的国?谁的家?谁的恨?俺只知道,谁让俺能稍微喘口气,能让俺多留点口粮,少服几天徭役,俺就念谁的好。什么赵人韩人秦人,对俺来说,都一样。俺就是种地的,俺只想活着,只想家里的老婆子能吃饱穿暖。”
“那些大道理,都是上头的人说出来,让俺们的孩子去拼命送死的由头。流血的,总是俺们。得利的,永远是别人。”
老人站起身,重新扛起锄头。
“后生,你是好心人,想帮俺们。别想那么多太大的事情,就看眼前,谁能让他们少哭一点,多笑一点,就做啥。啥国呀恨呀,都是虚的。”
说完,老人佝偻着身子,一步步朝着炊烟升起的方向走去,消失在暮色里。
李胜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僵在原地,脑海中轰鸣作响!
老者朴素至极的话语,却像一把锋利的锄头,一下子刨开了覆盖在“天下”、“国家”、“民族”这些宏大概念之上的浮土,露出了底下最真实、最残酷的根基,阶级!
在这纷乱的时代,所谓国家之争,何其虚妄?
山东六国贵族,彼此联姻,血脉交错;今日歃血为盟,明日便可兵戈相向。
朝秦暮楚,岂非常态?今日之死敌,或许是昨日之姻亲。战与和,从来只系于庙堂之上君王的野心与贵族的私利,何曾真正问过匍匐于泥土之中的百姓?
所谓华夏诸族之别,更是无从谈起。
函谷关内外,皆是炎黄子孙,共习周礼,同书文字。
秦人不会恨楚人,楚人亦不曾怨齐人。即便是曾同属晋国的三晋之民,分隔不过数代,乡音或许未改,却要被驱赶着互相厮杀。
在后世危害华夏的北方异族此刻还形不成气候,被秦赵燕阻挡在长城之下。
这战国无休无止的兼并征伐,其本质,不过是各国宗室、将相、贵胄们以国家之名,行扩张攫利之实!
他们用“忠君爱国”的煌煌大义编织罗网,捆绑千万黎庶之子、之夫、之父,将他们填入沟壑,变为垒砌功业碑的枯骨。
流血的,永远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破产的,永远是织布舂米的百姓,而得利的,永远是那些高踞庙堂、锦衣玉食的“肉食者”!
天下大势,合纵连横,王旗变幻,不过是一场属于大人物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