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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散文诗词 -> 美人壶-> 第19章 离火之体 第19章 离火之体
- 雪花无声地落在小丫鬟青白的脸上,覆盖住她最后凝固的惊恐。井口黑洞洞地张着,像一声无声的嘲讽。
沈薇薇站在雪地里,看着侍卫将那具尚有餘温(或者说,尚有死气)的尸体盖上一块粗布抬走。胃里翻江倒海,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一块冰,又冷又硬。
这不是意外,是处刑。在她面前,用一条人命完成的处刑。
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沉稳而熟悉,踏碎了雪地的寂静。沈薇薇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萧景珩走到她身侧,玄色大氅的毛领沾染着细碎的雪沫。他没有看井,也没有看被抬走的尸体,目光落在沈薇薇被冻得通红的侧脸上。
“看到了?”他问,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对生命的惋惜。
沈薇薇,对着冰冷的空气,压下胸腔里的恶心与寒意:“看到了。灭口。”
“还有呢?”
还有?沈薇薇转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那双眼睛里没有疑问,只有审视,他在等她的答案。
她指向那口井,又指了指小丫鬟尸体被抬走的方向,最后,目光扫过西苑那片死寂的院落:“她在引导民女来这里之前,就已经被标记了死亡。对方知道民女会来,也知道民女会发现尸体。这不是隐藏,是展示。”
她顿了顿,声音在风雪中显得异常清晰:“他们在告诉王爷,也告诉民女,他们不怕查。或者说,他们有能力,在王爷的眼皮子底下,清理掉所有不安分的‘眼睛’。”
包括她。
萧景珩静静地听着,唇角弯起,但转瞬即逝。“分析得不错。”
他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井边,垂眸看着那幽深的洞口。“西苑的井,废了多年。前朝有个失宠的妃子,被缢死后投于此井。怨气深重,常有宫人在此莫名溺亡。”他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志怪传说,语气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凉薄,“先帝在位时,便命人用石板封了。”
沈薇薇心头一跳。前朝妃子?怨气?这说辞,是用来掩盖更肮脏的真相么?
“王爷信这怨气之说?”她忍不住问。
萧景珩侧过头,雪花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染上一点白。“本王只信,”他目光掠过她,看向西苑深处,“有人借这‘怨气’,行鬼蜮之事。”
他朝身后跟随的侍卫首领打了个手势。侍卫首领会意,立刻带人开始彻底搜查西苑,尤其是那几座紧锁的院落。
“跟本王来。”萧景珩对沈薇薇道,转身朝着西苑更深处走去。
沈薇薇握了握拳,跟了上去。腿侧的匕首硌着她,带来一丝冰冷的镇定。
越往里走,荒败之气越重。积雪覆盖着残破的屋瓦和倾倒的梁柱,蛛网在风中颤抖。萧景珩在一座看似最为破败、院门却被一道崭新的铜锁牢牢锁住的院落前停下。
“打开。”他命令。
侍卫上前,用利刃劈开铜锁,“哐当”一声,院门吱呀呀地被推开,扬起一片雪尘。
院内比外面更加破败,正屋的窗户都用木板钉死,唯有东侧的厢房,门虚掩着。
萧景珩径直走向那间厢房。沈薇薇跟在他身后,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推开厢房门,灰尘扑面。
屋内光线昏暗,摆设简单,积满灰尘。
但靠墙的一张梳妆台,却明显被人擦拭过,台面上干干净净,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萧景珩走到梳妆台前,手指拂过光洁的台面,然后,拉开了其中一个抽屉。
抽屉里空空如也。
但他似乎并不意外,指尖在抽屉底部轻轻敲击了几下,发出空洞的回响。
有夹层。
侍卫立刻上前,用匕首撬开抽屉底板。夹层里,只放着一本薄薄的、纸页带字的册子。
萧景珩拿起那本册子,随手翻了几页。
沈薇薇站在他身后,看不清册子上的内容,只能看到他修长的手指在纸页上缓缓移动,侧脸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忽然,他翻页的动作停住了。
他盯着那一页,看了很久。久到沈薇薇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然后,他合上册子,转过身,目光第一次,带着一种沈薇薇从未见过的、复杂难辨的情绪,落在了她的脸上。
那眼神里,有审视,有探究,有一丝极淡的……了然,甚至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荒谬?
“你可知,”他开口,声音低沉缓慢慢,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这上面记载了什么?”
沈薇薇摇头:“民女不知。”
萧景珩将册子递到她面前:“看看。”
沈薇薇迟疑地接过。册子很轻,纸页脆弱。她低头,看向他刚才停留的那一页。
上面没有复杂的文字,只有几行简短的记录,像是一份用药笔记。
嘉元十七年,冬,腊月初八。
引:离火之体(残)
药:赤蝎粉三钱,断肠草汁五滴,东海黑珍珠粉一钱……
效:火毒暂抑,经脉损三成。
注:炉鼎将溃,需觅新体。
沈薇薇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嘉元十七年,是四年前!
离火之体?炉鼎?
赤蝎粉,断肠草,东海黑珍珠……压制火毒?
炉鼎将溃,需觅新体……
一个个冰冷的字眼砸进她脑海里,拼凑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萧景珩的火毒,需要特殊的“离火之体”作为“炉鼎”来转移或缓解?而那个“离姑娘”,就是四年前的“炉鼎”,最终不堪重负,“溃”了?所以她才“暴毙”?
而现在……“需觅新体”?
她猛地抬头,撞上萧景珩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翻涌着暗流的眸子。
所以……所以他从一开始留下她,不是因为什么“预知梦”,不是因为什么“眼睛”!
是因为……她可能就是那个新的“炉鼎”?!
恐惧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荒谬感席卷了她,让她浑身冰凉,几乎握不住那本薄薄的册子。
萧景珩看着她煞白的脸,看着她眼中翻涌的惊骇与绝望,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印证了她最坏的猜想:
“看来,本王的‘旧疾’,和你这双‘眼睛’看到的东西……”
“……从一开始,就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