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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人跑了!蒋瓛:我只能拿九族的脑袋给您,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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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瓢冷水,劈头盖脸地泼在张四的脸上。

    那狱卒一个猛颤,从昏沉中睁开眼,视线涣散。

    “醒了?”旁边一个锦衣卫校尉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

    张四的瞳孔慢慢聚焦,他看清了眼前这群身披铁甲的凶神,又扭头看见了倒在旁边血泊里的同伴。

    一股腥臊的热流瞬间从他身下涌出,在清晨的寒气里蒸腾起白雾。

    他尿了。

    蒋瓛的视线在那滩液体上停留一瞬,便移开了。

    他蹲下身,与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平视。

    “人,往哪儿跑了?”

    他的声音很平。

    这平淡的问话,却让张四的牙齿开始打战,发出“咯咯”的声响。

    “人……跑……跑了……”他的嘴唇抖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天黑……他冲出来……老王他……”

    蒋瓛的耐心正在被东方天际那一抹渐亮的鱼肚白消磨殆尽。

    他伸出手,五指扣住张四的下颌骨,发力上抬,迫使那张涕泪横流的脸正对自己。

    骨节错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只问最后一遍,他往哪个方向跑了。”

    “不……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张四彻底崩溃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他撞了我一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大人饶命!饶命啊!”

    蒋瓛松开手,任由那颗脑袋无力地垂下。

    他站起身。

    从这个被吓破了胆的废物嘴里,再也问不出一个字。

    他转过身,看向东方。

    那一抹灰白色的晨光,落在他眼中,比诏狱里最锋利的刀子还要刺人。

    人,丢了。

    陛下在孝陵地宫那口空棺材里,好不容易刨出来的一点火星,就在他蒋瓛的手里,熄灭了。

    他甚至能提前看到奉天殿上的景象:

    自己跪在冰冷的金砖上,朱元璋那双熬了一夜而通红的眼睛,从御座上投下来,问出那句轻飘飘的“人呢”。

    自己该如何回答?

    不,他不需要回答。

    答案只有一个——拖下去,剐了。

    连明天押赴刑场的蓝玉都等不到,自己就要先走一步。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升起,沿着脊柱一节节攀升,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大人?”身边的亲信校尉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死寂,低声唤一句。

    蒋瓛没有回应。

    他转回头,那双在黑暗中一直保持沉静的眸子里,燃起一股要把整座南京城都烧成灰烬的戾气。

    “来人!”

    声音让在场的所有校尉心头剧震。

    “信号!”

    一名校尉不敢有片刻耽搁,从怀中取出一支穿云箭,对准天空。

    “咻”的一声锐响,一道红光刺破黎明,在半空炸开一朵血红的焰火。

    南镇抚司,最高等级的紧急召集令。

    “传我将令!”蒋瓛的声音变得短促而清晰,

    “封锁城南所有渡口、小路!所有轮值、休沐的校尉、力士,即刻归队!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城!”

    亲信校尉的心脏重重一缩,抱拳道:“大人,无兵部调令,擅自封锁京城要道,这……”

    “那就让兵部尚书,亲自去北镇抚司的大堂找我要人!”蒋瓛打断他,“现在,执行命令!”

    “遵命!”校尉再不敢多言,带人转身离去。

    院子里瞬间空旷下来,只剩下蒋瓛和几个心腹,以及一死一瘫的两个狱卒。

    他看着地上那具逐渐僵硬的尸体,脑子在疯狂转动。

    不对。

    只封锁城南,不够。

    那个逃犯,能在两个看守的监视下,用一块瓦片精准地割开一个人的喉咙,再顺势撞晕另一个。

    这份冷静和狠毒,绝不是一个普通的蓝玉的义子。

    他不会蠢到只选一条路逃跑。

    蒋瓛的心,又往下沉了一寸。

    他一把抓住另一个校尉的衣领,将对方扯到自己面前。

    “你!骑我的马!去北镇抚司衙门!传我的总旗令!”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南京内城外郭,十三座城门,即刻关闭!”

    那校尉的脸“唰”地一下白。

    “大人!关闭城门?天一亮,百官上朝,万民出入……没有圣旨,这是谋逆之罪啊!”

    “谋逆?”蒋瓛的话音里面全是自嘲,

    “让他跑出南京城,我们连谋逆的机会都没有!你觉得陛下会赏我们一个全尸?”

    他凑到那校尉的耳边,气息冰冷。

    “你现在去,我们还有一线生机。你若不去,我保证,天亮之前,你的老婆孩子就会在诏狱的大堂里,看着你的皮被一寸寸剥下来。”

    那校尉的身体剧烈一颤,所有的恐惧和犹豫都被这句陈述击得粉碎。

    他挣脱开蒋瓛的手,连滚带爬地冲出去,翻身上马,疯了一样向城北驰去。

    两个足以震动京城的命令已经下达,但蒋瓛胸中的焦躁却有增无减。

    封城,只是把狼困在了羊圈里。

    但南京城这么大,要怎么把这头狼找出来?

    他需要一个更精准的工具。

    “你!”他指向最后一名亲信,“去诏狱,把所有见过朱熊鹰的狱卒、杂役,全部带到北镇抚司!让画师过来!我要他的画像!”

    他补充了一句。

    “告诉画师,画得像,赏银百两!画得不像,让他用自己的血当墨!”

    “是!”

    亲信转身欲走,蒋瓛又叫住他:“等等。”

    他走到死去的狱卒身边,蹲下,从对方还在渗血的脖颈伤口旁,捡起那块凶器——碎瓦片。

    瓦片的边缘,有一个天然形成的锋利尖角。

    蒋瓛用指腹在上面轻轻摩挲,上面凝固的血迹有一种粗粝的触感。

    在那种绝境之下,能找到这样的武器,还能如此冷静地一击毙命。

    他要找的,根本不是一个走投无路的逃犯。

    而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就在此时,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急促的马蹄声,从街道的尽头传来。

    来人不是他的手下。

    马蹄声在瓦窑门口骤停,一名宫里的小太监从马上滚下来,声音尖利刺耳。

    “蒋……蒋大人!陛……陛下他……他老人家回宫了!”

    蒋瓛握着瓦片的手,骤然收紧。

    “陛下传旨……”小太监跪在地上,大口喘气,“命您……命您即刻带朱熊鹰……到……到奉天殿外候旨!”

    他最后几个字喊得声嘶力竭。

    “陛下要……亲……亲自审问!”

    奉天殿。

    亲自审问。

    蒋瓛缓缓抬起头,看向小太监身后,那座在晨曦中现出巍峨轮廓的紫禁城。

    皇帝回来了。

    皇帝要见人。

    而他的人,已经消失在这座即将被他亲手封锁的,巨大的牢笼里。

    他跨上战马,手里死死攥着那枚带血的瓦片,一言不发,朝着皇宫的方向驰去。

    他什么都带不了,只能带上他自己这条命。

    马蹄踏在冰冷的青石板路上,发出“嗒、嗒、嗒”的单调声响,每一下都敲在他的神经上。

    那种从第一次在蓝玉府邸见到朱熊鹰时就有的熟悉感,又开始在他脑中盘旋,像一团抓不住的雾。

    午门到了。

    他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禁卫,大步流星地往里走。

    晨光穿过高大的宫墙,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空气里满是拂晓时分的清冷。

    当他的靴底,踏上那条通往奉天殿的汉白玉御道时,一股彻骨的冰凉顺着脚底直冲头顶。

    他猛地停下脚步。

    脑中那团乱麻,被这股寒气狠狠一激,一个被他遗忘在记忆深处的画面浮现出来。

    不是因为五官,也不是因为轮廓。

    是那双眼睛。

    那双在蓝玉府邸里昏暗的灯火下,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多年前,也是在宫里,一场盛大的宫宴,灯火辉煌,歌舞升平。

    他只是个不起眼的锦衣卫小旗,有幸远远地瞥了一眼御座之侧。

    那个人……懿文皇太子的原配正妃,早逝的开平王常遇春长女,常氏。

    他记起来了。

    那场宫宴上,有不开眼的勋贵子弟言语冲撞,常氏没有动怒,没有斥责,只是抬起头,静静地看了那人一眼。

    就是那一眼。

    和朱熊鹰在蓝玉府邸里看他的那一眼,一模一样。

    那是深植于血脉中的,不容冒犯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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