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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瑾献牛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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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两仪殿归来,长安城的天空铅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东宫太子李忠重病、疑似“痘疮”的消息,虽经严令封锁,然宫禁之内、朝堂之上,暗流已汹涌如潮。李瑾被勒令“不得离京,随时听候传唤”,实则是被变相软禁于崇仁坊宅中,不得随意走动。他知道,自己这枚刚刚在东宫落下不久的棋子,已然成了这场风暴中一个微妙的存在——既因“讲学”身份与太子有了关联,又因“杂学”和“献策”在皇帝面前挂了号,更因“姜茶风波”与某些势力结了怨。此刻,无数双眼睛或许正盯着他,看他如何在太子病危、朝局震荡的险境中自处,甚至……能否再“显奇能”,抑或就此沉没。

    李福忧心忡忡,将宅门紧闭,谢绝一切访客,连王掌柜都只能通过最隐秘的渠道递送消息。李瑾将自己关在书房,强迫自己冷静,梳理眼下所知的一切线索。

    首先,是太子的病情。根据刘副署令的描述和自己那远远一瞥,症状确实凶险复杂,天花、麻疹、水痘甚至严重的药物反应或合并感染都有可能。在没有现代检测手段的唐代,要确诊极难,而不同的诊断,意味着完全不同的治疗方案、预后判断和……政治后果。若真是天花,太子存活希望渺茫,且极易引发大规模疫情和政治清洗。若是其他,或许还有生机。

    其次,是传染源。太子深居东宫,接触外人有限。近期唯一的外出,是半月前随帝后于禁苑赏雪,但禁苑并无疫情上报。东宫内部人员近期也无染病者。那么,病毒(或病因)从何而来?是宫外带入的物件?还是……人为?他想起了萧淑妃推荐的陈宫人,想起了“姜茶风波”中与姜相冲的“赤芍”。若是人为,其心可诛,其手段也必然极其隐秘。但若是意外,也必须尽快切断传播链。

    第三,是各方反应。皇帝忧惧震怒,但尚能听取长孙无忌等老臣意见,稳住朝局。王皇后心力交瘁,亲自照料太子,但也严防死守,拒绝了萧淑妃安插人手的企图。萧淑妃表面忧戚,实则动作频频,其动机最值得警惕。长孙无忌、褚遂良等重臣,首要考量是朝局稳定和国本安危,他们的态度,将极大影响事态走向。

    最后,是自己能做什么?他不是医生,没有特效药。但他有超越千年的医学常识和防疫理念,更有对“天花”这种烈性传染病相对清晰的认知,尤其是——他知道“人痘”和“牛痘”的预防原理!虽然牛痘疫苗的具体制备在这个时代是痴人说梦,但“人痘接种”的原始概念,在中国古代并非没有雏形(如传说中的“痘衣法”),只是风险极高,未被广泛接受和规范化。而“牛痘”的安全性远高于“人痘”,这个关键认知,是这个时代任何人都不具备的!但,如何证明?如何取信于皇帝和太医署?尤其在太子已经发病的情况下,提“预防”似乎为时已晚,但……或许,可以另辟蹊径?

    他铺开纸笔,开始梳理关于天花的一切知识:病原特性(病毒)、传播途径(飞沫、接触)、潜伏期、典型症状(特别是发热、皮疹、水疱、脓疱、结痂的演变过程,以及特征性的“脐凹”)、并发症、病死率、以及幸存者获得终身免疫的特性。还有关键的一点:患过牛痘(一种牛的轻微疾病)的人,会对天花产生交叉免疫,且症状极轻。这就是“牛痘接种”的原理。

    他不能直接写“病毒”、“免疫”,必须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戾气”、“胎毒”、“疫气”、“以毒攻毒”、“获得抵抗”等概念来解释。他将这些知识点,结合一些模糊的“海外见闻”,尤其是关于“西域胡商中有种牛人,罕见患痘疮,疑与其牧养之牛患有类似小疮有关”的传言,草拟成一份纲要。他决定,如果时机合适,就将这份东西,以“海外防疫异闻及臆测”的形式,设法递上去,或许能给束手无策的太医署,提供一个全新的、或许能救命的思路——不仅仅是为太子,更是为可能爆发的更大疫情。

    但首先,他需要更多、更准确的关于太子病情的信息,以及宫内外疫情的真实情况。他提笔,用密语给感业寺中的武曌写信,简述两仪殿见闻,重点询问:“太子之症,宫闱旧人可有类似见闻?萧妃宫中陈氏,近期可有异动?宫外痘疫实情如何?有无患痘幸存之宫人、内侍,其症候细节可知?事关重大,万望费心。” 武曌在宫中经营多年,即便在感业寺,也必有隐秘渠道获取信息,她的情报至关重要。

    信刚送走,李福来报,杜铭竟设法绕过监视,从后门偷偷来了,神色惶急。

    “瑾兄!大事不好!” 杜铭进门便压低声音道,“我刚刚从姑母(周尚宫)暗中递出的消息得知,太子殿下病情加重了!高热不退,身上水疱越来越多,有些已开始化脓!殿下神志时清时昏,痛苦不堪。太医署内争论更烈,王署令坚称是‘时行重症’,主张用大剂清热凉血;刘副署令等人则认为脓疱已现,恐真是‘痘疮’恶候,但也不敢完全确定。陛下连下严旨,太医署已有两名医士因言语失措被拖出去杖责了!皇后殿下几乎崩溃,萧淑妃则频频请求前往探视‘分忧’,被陛下严厉申饬。如今东宫内外,人心惶惶!”

    果然恶化了!脓疱出现,天花的可能性又增几分!李瑾心头发凉。“可曾追查太子接触之人?东宫近期可有异常之物送入?”

    “查了!” 杜铭道,“据姑母说,皇后殿下亲自严查,太子近一月饮食起居、接触人、物,皆细细筛过,唯一特别的是……约十日前,萧淑妃曾派人给太子送过一盆来自岭南的‘金边瑞香’,说是此花冬日盛开,香气清雅,可愉心神。太子颇喜,置于书房窗台数日。然那花送来时,萧淑妃宫中女官曾言,此花一路用暖笼护着,绝无问题,且经内侍省查验无误。花如今仍在,并无异样。此外,便是太子半月前赏雪所穿的裘氅,曾交由尚服局清洗熏香,也查无异常。至于人……东宫近侍皆无异状,只有……只有那位胡内侍,在病倒前两日,曾奉命出宫为其病重的老母抓药,但其母所居坊里,近日并无痘疮上报。”

    金边瑞香?胡内侍出宫?李瑾脑中飞速运转。花盆泥土、裘氅皮毛,都有可能携带病毒?胡内侍出宫抓药,接触了病源?都有可能,但都无实据。萧淑妃送花,时机微妙,但表面无懈可击。

    “瑾兄,如今可如何是好?若太子真有万一……” 杜铭声音发颤,不敢说下去。太子若薨,国本动摇,依附于太子的势力(包括他们杜家,因王皇后关系)必将遭受打击,而萧淑妃一系很可能得势。

    “未到绝境,不可自乱阵脚。” 李瑾沉声道,既是安慰杜铭,也是告诫自己,“杜兄,你且回去,告诉令姑母,请皇后殿下务必稳住,除了太医诊治,需格外注意殿下病中护理。脓疱处需保持洁净,不可搔抓,所用布巾衣物务必沸煮。殿下居处需通风,但避免直吹。饮食以清流质为主,可多喂些温水、稀粥。若殿下口中溃疡疼痛,可用极淡的盐水或甘草金银花煎水轻轻擦拭。还有,所有照料之人,需以细密棉布覆面,勤换衣物,接触殿下前后务必以皂角净手。此非治本,但或可防继发感染、减轻殿下苦楚。” 他将一些基本的护理和隔离原则告诉杜铭,希望能通过周尚宫传达给王皇后。

    “好,我记下了!” 杜铭连忙记住。

    “另外,” 李瑾压低声音,“请姑母暗中留意,萧淑妃宫中近日可有异常人员出入,尤其是与宫外药材铺、乃至……牲畜市场有关者。若有,速报于我。”

    “牲畜市场?” 杜铭一愣,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

    送走杜铭,李瑾心绪难平。他走到院中,望着阴沉的天空。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历史走向悲剧(如果太子真是天花且病死)?自己空有超越时代的认知,却因身份、时机、证据,而束手无策?

    不行!必须做点什么!即使不能直接治疗太子,也要设法阻止疫情扩散,并找出真相。他想起了那份关于天花知识和“牛痘”设想的纲要。或许……可以换个思路。

    他回到书房,重新铺开纸,不再仅仅写纲要,而是开始撰写一份正式的、措辞极其谨慎的“条陈”。他以“臣瑾惶恐昧死上言”开头,先陈述自己因太子染恙,忧心如焚,遍检所览杂书,将海外关于“痘疮”(他统称出疹恶疾为痘疮,便于理解)的见闻整理如下。他详细描述了“痘疮”的典型病程、传染性、凶险程度,特别强调了“患痘愈后,终身不复染”的特性。然后,他笔锋一转:

    “臣又闻,西域之西,有番邦之地,其民牧牛为生。彼处之牛,偶患小疮于乳际,其形似痘而微,牧牛者或沾染其浆,臂上亦生小疱,数日即愈,且自此终身不染人痘。番医异之,谓之‘牛痘’。其地有智者,遂取牛痘之浆,种于未患痘之孩童臂上,使其出此小痘,则可避人痘大疫。其法虽有风险,然较之人痘流行,十不存一之惨烈,实为活命之方。然此术闻自海外,荒远难稽,且牛痘之浆取得、贮存、接种之法,皆需极慎,稍有不谐,反致其害。臣本不敢以荒诞之言,亵渎天听。”

    他先抛出“牛痘”概念,说明其原理和有效性,但立刻强调是“海外荒远之谈”、“风险未知”、“不敢亵渎”,以退为进。

    “然今太子殿下染恙,朝野震动,陛下心焦。臣每思之,寝食难安。遂不揣冒昧,敢竭愚诚:窃以为,当此疫病未明、人心惶惶之际,或可双管齐下。其一,请陛下严令太医署,集思广益,细辨殿下之症,究其根源,全力救治。其二,可密遣可靠干练之人,于京师内外,暗访是否有近期患‘牛痘’(即牛乳际生小疮)之牛户,及其家中人口是否确未染人痘。若果有之,则海外传闻或非虚妄。进而,可于内侍省或太医署择数名自愿之低等杂役、宫人,先以牛痘之浆试种,严密观察其反应。若果然只生小恙,而无大害,则此术或可为预防痘疮扩散之一线生机。纵于殿下当前之症无补,亦可为宫中、乃至京师未来防疫,预作绸缪。此臣刍荛之见,实出忧惧,僭越之罪,万死莫辞。唯乞陛下圣裁。”

    他将重点从“治疗太子”转向了“预防疫情扩散”和“验证牛痘法”,这是一个更安全、也更可能被接受的切入点。毕竟,如果太子真是天花,疫情随时可能从东宫蔓延出去,皇帝和重臣们不可能不担心。提供一个“或许有效”的预防思路,并建议先做小范围实验验证,既展现了忠诚和远见,又避免了“以太子为试验”的大不敬和风险。

    条陈写毕,他仔细检查,确保每一句都合乎臣子身份,既不过分夸大牛痘神效,又点明了其潜在价值,并将决策权完全交给皇帝。他将条陈封好,对李福道:“备车,我要去太医署,求见刘神威副署令。”

    “现在?公子,陛下有令……” 李福担忧。

    “正是因陛下有令,让我‘随时听候传唤’。太子病重,我身为讲学,呈递一些可能相关的海外医事见闻,供太医署参考,合情合理。我去见刘副署令,非是违令,而是尽忠。” 李瑾平静道。他必须通过刘神威这个相对正直、且对孙思邈和自己有一定好感的渠道,将这份条陈递上去。刘神威是太医署副手,有资格面圣,且其医者身份,更容易从专业角度评估这条陈的价值。

    李福无奈,只得安排。来到太医署,气氛比东宫好不了多少,人人面带忧惧。通报后,刘神威很快出来,眼窝深陷,显然疲惫不堪。

    “瑾兄,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刘神威将李瑾引至僻静处。

    “神威兄,太子病情,令人心焦。瑾不才,想起一些杂书中关于痘疮的海外记载,或许……或许能提供些许不同思路,特来呈于兄台,请兄台以医者慧眼,参详一二,若觉有丝毫可取,或可转呈陛下御览。” 李瑾取出条陈,双手奉上。

    刘神威疑惑地接过,展开细看。起初眉头紧锁,但随着阅读,神色越来越凝重,眼中渐渐露出震惊、思索、乃至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他反复看了两遍,才抬起头,紧紧盯着李瑾:“瑾兄,此……此‘牛痘’之说,当真闻自海外?可有更多细节?那取浆、接种之法,具体如何操作?”

    “书中语焉不详,只提及大概。取浆当于牛痘疱熟未破时,以洁净银刀或玉簪挑取浆液,置于洁净琉璃片或瓷器上。接种则以极细金针或银针,蘸取浆液,刺入受种者上臂外侧皮内,划一浅痕,覆盖洁净纱布即可。随后需严密观察数日,看其是否发热、出痘。此皆传闻,细节或有谬误,风险未知,故臣不敢妄言,只供参详。” 李瑾尽量描述得模糊,符合“道听途说”的特征,但又给出了基本可行的操作框架。

    刘神威倒吸一口凉气,在廊下来回踱步,口中喃喃:“以毒攻毒……以牛之小痘,防人之大疫……若果真如此……若果真如此……” 他猛地停下,看向李瑾,眼中光芒闪烁,“瑾兄,此说虽奇,然细思不无道理!人痘相传古已有之,然凶险异常,十不存三,故医家不敢轻用。若牛痘之症果真轻微,且能防人痘……这、这简直是活人无算的莫大功德!只是……验证太难!”

    “正因其难,且关系重大,故需谨慎验证。” 李瑾道,“眼下东宫危急,疫情可能扩散。若陛下许可,可先秘密寻访患牛痘之牛户,确认其家人未染人痘之事实。然后,择数名低等宫人、内侍,或死囚自愿者,先行试种,严密观察记录。此过程需绝对隐秘,以免引起恐慌。若试种成功,牛痘之法或可为宫中、乃至京师,筑起一道防疫之墙。纵对太子殿下病情无直接助益,也能安陛下之心,稳朝野之局。”

    刘神威沉吟良久,终于重重点头:“瑾兄此言有理!此事关乎重大,非我一人可决。我这便寻机会,将瑾兄此条陈,连同我的一些看法,密奏陛下!陛下圣明,或能采纳!”

    “有劳神威兄!万望谨慎!” 李瑾拱手。

    离开太医署,李瑾心中稍定。他已经种下了“牛痘”这颗种子,能否发芽,就看天意和刘神威的运作能力了。接下来,他需要等待,也需要继续收集信息。

    回到宅中,李福告知,感业寺的回信已到。李瑾立刻译看,武曌的信依旧条理清晰:“太子之症,据旧人回忆,与二十年前宫中一次‘痘疮’疫情初期症状有七分似,然当年疫情迅猛,患者多在三五日内脓疱满布,高热神昏。太子病程似稍缓。陈宫人近日深居简出,然其侄前日曾悄悄出宫,往西市牲畜市一行,行为鬼祟,所为何事未明。宫外痘疫,据闻今岁入冬以来,城南数坊确有十余例,已由京兆府隔离,然恐有隐匿。患痘幸存之内侍王三,曾在掖庭局当差,面上有麻,可设法接触。妾已让慧明留意郭老夫人处,若其入宫,或可进言,提请陛下注意防疫,勿使宫禁成为疫薮。”

    牲畜市!陈宫人的侄子去了西市牲畜市!李瑾心中一震,这与“牛痘”的线索隐隐吻合!难道是去打听或处理与“牛”有关的事情?是寻找病牛?还是销毁证据?而宫内果然有患痘幸存者!这是一个极重要的参照样本!

    “王三……” 李瑾记下这个名字。他需要想办法,亲眼看看这位幸存者脸上的麻坑,甚至询问其当年患病细节,与太子症状进行对比。但这需要机会。

    就在他苦思如何接触王三时,次日傍晚,杜铭再次秘密来访,带来了石破天惊的消息:“瑾兄!陛下召你即刻入宫,两仪殿见驾!”

    “陛下召我?” 李瑾心中一跳,“可知何事?”

    “姑母暗中递出消息,刘神威副署令今日午后密见了陛下,呈递了你的那份条陈!陛下览后,独坐良久,随即下旨召你。姑母让你小心应对,陛下心情……极为复杂。” 杜铭低声道。

    来了!李瑾深吸一口气,整理衣冠。他知道,决定性的时刻到了。是福是祸,是青云直上还是万丈深渊,皆在接下来的对答之中。

    夜色中,马车再次驶向皇城。两仪殿偏殿,灯火通明。李治独自坐在御案后,手中正拿着李瑾那份条陈,脸色在灯光下明暗不定。刘神威侍立在下首,对李瑾微微点头,眼神中带着鼓励。

    “臣李瑾,叩见陛下。” 李瑾大礼参拜。

    “平身。” 李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将条陈轻轻放在案上,目光如炬,看向李瑾,“李瑾,你这‘牛痘’之说,从何而来?可是你杜撰,以惑朕听?”

    压力如山!李瑾稳住心神,恭声答道:“回陛下,此说确系臣自海外杂记中看来,夹杂于诸多荒诞不经的传闻之中。臣本不敢当真,然见其描述‘以牛之小疾,防人之大疫’,机理似与医家‘以毒攻毒’、‘疫后获免’之理暗合。及至太子殿下染恙,臣忧惧之余,遍思群书,忽忆及此则,虽觉荒远,然或有一线之机。臣不敢隐瞒,故冒死录呈,供陛下与太医诸公参详。是杜撰,抑或实有其事,臣实不知,唯乞陛下圣断。”

    他再次强调来源的“荒诞”和自身的“无知”,将判断权交给皇帝。

    李治盯着他,缓缓道:“刘神威对朕言,此说虽奇,然于医理并非完全无稽。且你条陈中建议,先暗访验证,再小范围试种,步步为营,倒非鲁莽之辈。朕问你,若依你之言,寻得患牛痘之牛户,其家人果真未染人痘,你有多大把握,那试种之宫人,只会生小恙,而不会……反受其害,乃至酿成另一场疫情?”

    这个问题尖锐至极,直指核心风险。李瑾心念电转,绝不能打包票。“陛下,臣不敢言有把握。此术闻自海外,真假未辨,细节不全。臣之愚见,仅为提供一种或可验证之思路。是否施行,如何施行,施行到何地步,皆需陛下乾纲独断,并交由太医署诸位国手精心设计、严密监控。若陛下决意验证,则每一步都需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人选需自愿且明风险,过程需隔绝观察,记录需详尽无遗。成,或可造福苍生;败,则需立即中止,严控后果。此非儿戏,臣万万不敢妄言把握。”

    他坦诚风险,强调皇帝决策和太医署执行的重要性,将自己定位为“信息提供者”和“建议者”,而非“执行者”或“担保人”。

    李治默然良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殿内安静得能听到灯花爆开的细微声响。终于,他开口道:“太子病情,今日又有变化。身上脓疱增多,高热稍退,然又新增咳嗽、气急之症。刘神威,你告诉李瑾,这是何征兆?”

    刘神威躬身,声音沉重:“陛下,此……此恐是痘毒内陷,并发肺疾之兆。极为凶险。”

    李治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有了决断:“李瑾。”

    “臣在。”

    “朕给你一道密旨。” 李治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着你即刻起,会同刘神威,并朕指派的可靠内侍、侍卫,秘密查访京师内外,是否有患‘牛痘’之牛户,及其家人是否确未染人痘。此事需绝对隐秘,不得泄露半点风声,尤其不能与东宫病情关联。若有结果,无论有无,即刻密报于朕。”

    “臣领旨!” 李瑾心中一震,皇帝这是采纳了第一步验证!

    “若果有符合条件的牛户,” 李治继续道,目光锐利如刀,“朕许你们,在内侍省择三名自愿的死囚,试种‘牛痘’。过程由刘神威全权负责,你从旁协助,记录观察。朕要亲眼看到结果。记住,此事若成,你们有功于社稷。若败……” 他没有说下去,但寒意已然弥漫。

    “臣等必当竭尽全力,谨慎行事,不负陛下重托!” 李瑾与刘神威同时躬身。

    “去吧。朕等你们的消息。” 李治挥了挥手,疲惫之色更浓。

    退出两仪殿,夜风刺骨。刘神威低声道:“瑾兄,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分头准备。我去太医署挑选可靠人手和所需器物,并设法安排死囚。你需拟一个详细的查访计划和试种步骤,我们明日一早,便开始暗访。”

    “好!” 李瑾点头,心中既有沉重压力,也有一股热血上涌。历史,或许将因他今夜献上的这条“荒诞”之言,而发生一丝微小的、却可能拯救无数生命的偏转。而他李瑾的名字,也将正式与这帝国最核心的危机,紧紧绑在一起。

    牛痘之种已悄然埋下,能否在这大唐的土地上生根发芽,驱散“天花”的阴霾,守护那东宫病榻上年轻的生命,皆在接下来的日夜奔波与精心试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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