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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其他类型 -> 轻声-> （七）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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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的车厢，亦如钟易此刻的内心，他木然地看着车窗外，被奔驰的列车拉扯成虚像的风景。抑郁在胸口的浊气，即使再用力的呼吸也难以排解。他将头靠在玻璃上，感受皮肤传来的刺激，微凉的触感也无法触动他的神经。
“列车即将到达A市，请下车的旅客做好准备，此次列车……”列车缓缓进站，钟易起身提着行李，走下火车。熟悉的天空，熟悉的月台，熟悉的一草一木……但是，一切又都感觉离他好远。一个人拖着箱子走出车站，呼吸着家乡的空气，失望的发现，已经不是从前的那种味道。这些年漂泊在外，走在那些渐渐熟悉的街道上，看着身旁陌生人的喧闹，一张看不见的膜将他和世界阻隔，只有那一抹淡淡的幽香，环绕着安抚着他，说不出的感觉。那么，就姑且将它称作“异香”了。如今，自己的家乡也竟然出现“异香”的味道，他的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苦笑。
招过出租车，穿过儿时嬉戏的街道，他回来了，回到了一切的起点，回到了他曾经开心过，悲痛过，困惑过的地方。在家门前伫立了许久，他犹豫着插入钥匙，“咔――”金属清脆的撞击声。缓缓推开门，眼前的一切一点点和记忆中的画面重合，家具的位置，鞋子的摆放……餐桌上留下的碗筷，也如同在记忆中的一样，不曾改变。
“爸――”钟易的声音在房屋中回响，没有回应。“爸？”还是没有回应，一如既往的空无一人的家，他放下行李，来到母亲的灵位前，点起一注香，看着母亲依旧慈爱的面庞，眼角一阵抽动，“妈，我回来了。”说完，深鞠一躬。
打开那扇属于自己的房门，将带回的衣物拿出来，一件一件摆放整齐。然后，躺在床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思绪回到了六年前，那个红色的傍晚。那天，昏暗的世界看不到希望，火一样的天空，燃烧着脆弱的灵魂。忘了如何摸回的家，呆滞地躺在床上，就像此时。透过窗户反射进来的阳光，在他的眼前拼凑成一幕幕昔日的场景。回忆，假如可以，他愿意永远生活在那些逝去的年华。用手盖住眼睛，让自己沉没在虚伪的黑暗中，祈求不安冲破思念的枷锁。
“咚――”关门声惊动了钟易，他连忙站起来，偷偷擦去眼角的泪水。“爸？我回来了。”熟悉的男人出现在门口，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看到儿子，眼中闪着光亮。“回来了。好，回来了就好。来喝两口？”“哎，好。你等等，我给你带了瓶好的。”说着，从箱子里取出回来时老韩给自己的那瓶茅台，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好这一口，专程从贵州托人带回来的。父亲一看，不由得喜上眉梢，迫不及待的拿到手上，细细把玩了起来。
钟易接过父亲手上买回来的几件小菜，又随便准备了两道热菜。待他回客厅时，却发现父亲没有等候在餐桌上，而是坐在母亲的灵位旁，也不说话，就那么呆呆的看着，连那瓶茅台也被冷落在一旁。他走到父亲的身旁，陪他一起，透过那冉冉盘升的缭绕，看着母亲，仿佛她会从另一个世界回到他们的身边。鼻腔渐渐酸涩，泪水撑开眼睑，缓缓滴落。
许久，父亲才缓过神，看到站在身旁默默流泪的儿子，面上写满了愧疚，“假如你母亲还活着，看到你长这么大了，她一定很欣慰。你小的时候，她总是把你放在身边，她那么爱你，离不开你，可是……唉，从小到大你都很懂事，我好后悔那时没有多抽空陪陪你，虽然你从来不说，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恨我……阿洛，她也一定会怪我没照顾好你……”
父亲的悲伤从来没有在他的面前流露，这是第一次，这也许是他将自己看做成年人的仪式，将自己的悔恨坦白。他抱着父亲，不住的点头，看到父亲已近全白的头发，他感觉到这个男人其实早就已经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