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村口,一股腥臭味便刺鼻而来。腥臭味越来越大,车童“噗通!”的一声落下车去,听得安安和忠孝都心头一震。忠孝掀开车帘,只见满村的房屋都变成了黑色的残垣,还有几处废舍冒着白色的烟,原来的村间的街道上横散着一具具烧焦的尸体,焦臭味引来蚊虫嘤嘤嗡嗡。安安爬下车,向家里奔去。安安一层一层的扒开倾颓的堂屋,既希望能够找到这么多年的家人,又不希望看到他们的尸体。太阳西移,土砖和梁木的重量使安安几度昏厥,惊觉醒来后又继续着废墟底下的搜寻。
忠孝倒是相比之下安静了不少,回到侯府查看了一番便在村口查询线索。车童哭道:“小侯爷,怎么会这样,我们怎么办?”
“我一定,会为他们报仇。”忠孝一拳打在土地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土坑。
“你去找工具,我们不能让村人们曝尸街头。”
“忠孝,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安安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搜寻,躺在自己废屋的旁边,有气无力的问忠孝。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忠孝心疼的看着安安。
“不,我来这里将近十年,他们爱我抚养我,他们离去,我却没有见到他们最后一眼。”
“这不是我们能预料的,相信我,我会为我们全村人报仇的。”
“他们,再也回不来了,再也不能陪我玩,再也不能看他们的笑,不能听他们讲话了是吗?这,是不是在做梦?”
“思颜……”
“是不是这所有的都是梦,我还在学校,没有去找游离,还在和锵锵荆泊她们一起,偶尔的过过节日,每天打趣打趣天玉,这所谓的十年,都只是我晚上在寝室的南柯一梦?”
忠孝心疼的看着安安,你如此的看重你所看重的人,因为他们成疯成魔,你可知道,如果躺在里面的是你,我也会,你可知道,看到你这样,我甚至在那么一瞬间希望我也在这废墟下,静静的躺着,享受你满满的爱意。
“是不是我没有穿越呀?你是谁?这么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长得好看的男孩子。”安安忽然笑了,眼神茫然。
忠孝看到连忙伸手点了安安睡穴:“思颜,你先休息一会儿吧。”忠孝把睡着的安安抱到马车上,命令车童向邻近的城镇驶去。
找到一家客栈又重新住下,抱安安上楼以后忠孝便到厅堂点了壶茶坐下。
“听说皓月国和苍梧国要开战啦?”
“你听谁说的,苍梧国每每犯境,皇上总是要息事宁人,一边派重军防守,一边赔款求和,怎么会打得起来啊?”
“怎么不会,听说现在皇上病重,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太子殿下处理。苍梧国国王抢走了本来要嫁给太子殿下的灵隐国竹静公主。太子殿下血气方刚,怎么会忍受的了如此屈辱,看来这战,势在必行啊!”
“苍梧国几年来屡屡犯境,伤我皓月**民无数,是不能再窝囊了,应该迎战,狠狠的教训他们一下。”
“是是,听说前两天苍梧将军凌渊还派人烧了宋家村呢,那叫一个惨呀?“
“你说什么,是苍梧国将军派人做的?”就在忠孝想要站起来问的时候听到安安的声音传来。
“哟,小姑娘不知道,这宋家村三天前不知为什么忽然起大火,无一人幸免于难,那惨叫声呀,我们隔了这么远都能听到哪!”小二看有人问,连忙插嘴,看众人闲聊,早已把不住劲了。
“怎么会是无端大火呢?”一个读书人模样的老人家摸着胡须,轻轻嗓子,在大家都安静下来“可是有人看到他们带着一些百姓离开,那人认出,那些是宋家村的人。”
安安和忠孝相视一眼,问道“老人家,你所说属实?”
“百晓生讲事实,从不编故事。”
此言一出,四下唏嘘声一片。“原来他就是有名的百晓生呀?”
“听说百晓生知晓天下事,不知是真是假啊……”
“百晓生来去无踪,怎么会在我们这小小的丄镇出现呢?”议论声接踵而至,小小的客栈被好奇填满。
“老人家,可否借一步说话?”忠孝拱手相邀。
“好说,不知公子想要知道什么?”百晓生发问的时候已经向楼梯行去。
忠孝打开客房门,“请”,百晓生抬脚迈进,安安紧随其后,忠孝反身把一干探寻的目光挡在了门外。
安安给忠孝和百晓生斟满两杯茶,琥珀色的茶水在白色的瓷杯里泛着缕缕清香。
忠孝和安安看着百晓生,便双双跪下:“先生……”
百晓生并不扶二人,用杯盖轻刮着茶水中的茶叶缓缓问道:“二位是宋家村人?”
“正是。”
“想知道什么?”
“谁是宋家村的仇人”
“意欲何为?”
“报仇。”
“你们报的了吗?”
“有志者,事竟成。”安安叩首求道。十年之恩无以为报,杀亲之痛血债血偿。
“好,苍梧国大将军现在正南方向……”
“先生,他是我宋家村的仇人吗?”
“我所能提供的只有这些。”
“多谢。”忠孝站起身来,安安紧随其后。
百晓生满足的放下茶杯,踱步走到门外。看着客栈里群人的目光,百晓生苦涩一笑,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做到,希望你不会食言。
“如果小姑娘日后欲寻在下,只需往在想找的时候往东南走就可找到。”
“思颜,你且先在这里住下,我去报仇。”
“你?”
“是,大仇得报,回来接你,我们离开这里,倘若失败,你自己离开。”
“你说的是什么话,不仅你有仇,还有我的,血海深仇。”
“思颜!”忠孝喊道。
安安没有回答,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忠孝也没有再继续。
安安吃过饭便在床上躺下,往日和宋家相处的情形一下下的撩拨着安安的心跳。一夜无眠。第二天起床,安安再寻找忠孝,已经不见他。
安安惊惶,偷了店家一匹马,朝正南方向赶去。一定要在忠孝做傻事之前找到他,他怎么可以丢下自己独自去呢,安安着急万分。小镇距离边关本身不远,到晌午的时候就到了。安安下马把马放走,潜伏在旁边的树丛中。
苍梧国地处湿热地带,夏季雨多季长,树木葱郁,皓月国和苍梧国交界的地方也是草木葱葱。为首之人穿蓝色长袍,眉峰犀利,眼中含有笑意,嘴角弯弯,站在一群人中是那么显眼想必就是苍梧国大将军凌渊。如果不是仇人,安安会觉得他是自己喜欢的那种人,帅帅的,毕竟安安对帅哥没有免疫力的。凌渊所带之人并不多,几行人在离苍梧国大军也不远的两国边境临时搭帐停驻。
守候了半天,终于大概能够确定宋家村的人在哪个军帐里,天黑时分安安便按捺不住偷偷的溜下去轻声寻找。
“谁?”刚靠近营帐,还是被发现。安安站在那里不应声也不再移动。
忽然光影一闪,一只长剑已经抵着自己的脖子。剑光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黑色的夜夜吞噬不了他月牙眼睛里无端的含着的笑意,虽然死神近在咫尺,可是看着他的眼睛,竟是那么的无害。
“你是何人?”
“宋家村幸存者,来找家人。”
“胡说,宋家村人几乎在大火中丧失殆尽,哪儿有什么幸存者?”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宋家村不会全部遇难,还有人活着,要找你报仇。”
“找我?”
“是,害人者终须偿命。”
凌渊的嘴角多了几分玩味,看着目光定格在他眉峰间的安安。怀着深仇而来,能抑制住自己仇恨的情绪,面对多数人闻风丧胆的自己竟会有如此不卑不亢的态度,身上有一种特殊的秉性吸引了自己,让自己竟然有对她探询的欲想。两个人就这样站着,探究着对方,风轻轻的在两人身边飘过,带动安安鬓角的几根发丝微微的飞散。
两人就那样站着探寻的看着对方,泛着幽光的剑尖好想是连接两人的一条线,女娃不过十多岁,将军也才十五六岁,月光、剑光给两人蒙上了一层神秘而圣洁的面纱。
兵士们举着火把过来,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看着相互的诧异神色,士兵们知道不光自己在疑惑为什么向来出剑见血的幽冥剑此时还只是指在这小姑娘的脖子上。
火光让凌渊从探究中清醒,“带下去,和宋家村活着的人关在一起。”
“将军,她一定是敌军的奸细,不能留活口呀。”
“是,将军,杀了她!”几个人乱糟糟的说道。
剑“汀!”的一声收回剑鞘,“带下去,违令者,斩!”虽然是笑着的眼眸,可是在讲这话的时候竟然有一种肃杀之气。
几个人一愣“是!”便带安安去了她想去的那个军帐里。
“安安!”安安刚进去,大伙便为了上来。安安看到这些以为死去的村人们,不免想起废墟中那一具具烧焦的尸体,眼泪奔涌而来。
“安安,你还活着?”熟悉的声音,让安安一震。
“姐姐!”安安扑将过去,和杉颜相拥而泣。两人在众人的劝慰中逐渐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大家问了一下外面的情形,便连连唉声叹气的回各自的床铺睡下。
“姐姐,宋家村发生了什么事啊?”
“是侯爷。”
“侯爷?”
“是,他派官兵把我们村团团围住,说是我们村人里面有苍梧国的奸细,便下令屠村。年老体弱不敌者大部分都被杀了,体力稍好的村人们护着我们这些孩子逃了出来。可是奶奶、父亲母亲都丧命,姐姐尔颜被侯爷抢走,夏哥哥为了救姐姐,也被侯爷杀害了。我们且战且逃到边境,恰好看到苍梧国将军,走投无路之下只好向他求救,后跟随他来这里,打算到苍梧国。哥哥现在被安排照顾军马并且随着将士们练武,别的年轻村人还没有找到事做,便先分居这相邻两帐,跟随将军。”
“那忠孝有来过吗?”安安还心存希望,小孩忠孝,我当你是我亲近的朋友,虽然总是欺负你要你帮我做事情,可是真的是把你当成朋友和亲人的,请你,不要是背叛我的那个人。
“宋家小侯爷?没有,没有看到他呀,你们不是一起的吗,你们没有遇到危险吧?父亲和母亲临终前说还好你不在……”提到父亲母亲,杉颜和安安的眼中被泪水充满。
“没有,姐姐,我好想你啊。”安安伏在杉颜怀里,撒娇。
杉颜抚着安安的背要她赶紧睡下,明天带安安去看宋虎。安安躺在行军床铺上,想忠孝温暖的笑温和的声音,心跳似乎被抽走了几多节拍,疼痛的厉害。究竟为什么,你会变成杀害全村人的凶手之一,难道平时看到的你的善良都是骗人的把戏吗,忠孝,你这样做,将来怎么面对我们。或许,再也没有机会面对了吧,再见之时,或你死在我手上或我是你的刀下亡魂。
再日见到宋虎,虽然和这个哥哥平时接触不深,可是血脉相连还是让安安和宋虎都激动不已。在你身边的时候没有觉得你有多么的重要,甚至没有过多的话语,可是失去你的时候,疼痛会无限的放大,没有和朋友那般的戏耍,没有对喜爱人和物的那份热忱,可是就这样淡淡的,时光流逝,仍然期望,我们可以,团圆的、美满的,有各自幸福着的一起走向生命的终点,如同母亲给了我们同样的生命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