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风岭。
在没有月色的晚上更显凝重。
随着一阵夜风刮过,林中松涛“簌簌”,少顷,重归一片宁静。
林里的黑夜似比外面更浓重几分,一眼看去树影憧憧,抑或是鬼影飘忽。
在这令人头皮发麻的万籁俱静中,几只未眠的夜鸟突兀地自林梢上振翅惊飞,让人一点也不怀疑这林里随时会飘出游魂鬼魅,提着的也许是忽明忽灭的纸灯笼,也许,是一颗头颅。
“踏,踏”。
一只形体巨大的野兽在林中肆无忌惮的穿行。
突然,它停了下来。用两只后腿站了起来如人立,静静望着它头顶上方飘来荡去,似有若无的一角白裙。
顺着白裙往上看去,一张焦黑的脸上嵌着两只骇人巨眼,此刻也正一动不动地向下瞪视着它。
脚步声消失了,鸟叫虫鸣也安静下来。寂静的黄风岭里,一上一下两道视线似乎凝固在一起。
直到又一阵夜风肆略而过,白裙扬起,拍打在半空那不知是人是鬼的腿上。
占鱼儿禁不住一哆罗,下意识地弯下腰按住睡衣下摆。下面这只熊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啊?难道畜生也知道这是美腿吗?虽然凉飕飕的,可是她实在没胆不和它对视啊,也许这么着就把它吓跑了。而且她这么居高临下的,也不知该怎么下去。
象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那只熊突然裂开血红大嘴,一笑。
“小妖,你在那装神弄鬼想做什么?”
“你你你,”占鱼儿激动了,指着那只口吐人言的黑熊变得口齿不清,你了半天,最后她换了一副亲切的笑容,尽量温柔的挥了挥她僵硬的手臂,“你是哪个马戏团跑出来的啊?乖,姐姐送你回去。”
她果然是生在一个科技发达的时代,日新月异,怪事年年有,马戏团里不光教鹦鹉讲话,连黑熊都能教得有模有样,这得多赚钱啊。
黑熊露出一个冷漠外加鄙视的眼神,“是痴妖么?”
说完这句话,黑熊放下前肢,巨大身躯摇摇摆摆地向松树间继续它之前的路线。
痴妖?对了,刚才这只熊还管她叫小妖来着,总之,这熊眼里,她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不过,她不介意。不顾手酸,占鱼儿继续摇动着纤纤玉臂,顺着它的口吻,温柔且深情的呼唤,“小熊妖妖,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黄风岭。”黑熊背对着她,瓮声瓮气。
这地名她有点耳熟,但一时半会想不起,不如问点现实的。
“那。。。怎么从树上下来啊?”
对这个问题,黑熊产生了兴趣,竟然又回过头来,“我倒想问你,大半夜地你在那树上挂着,飘来荡去想干什么?”
“我也不想啊,”占鱼儿说得很诚恳,因为她真的不想,只是不知怎么今夜醒来就睡到树上来了?“小熊妖妖,帮我下来吧?”
“怎么上去的怎么下来。”小熊妖妖对她这个半夜挂在树上的美女很冷漠。
不过占鱼儿可以理解,因为它是畜生嘛,“我不知道怎么上来的啊。”
“痴妖。”黑熊说了一句,身体一耸,向着松林深处蹿去。
不知是不是它巨大身躯制造的地动山摇效果,占鱼儿挂着的那棵松枝“咯擦”一声断了,占鱼儿也毫不意外地摔在地上。
“我刚才肯定不是这么上去的,”占鱼儿爬起来,唧唧咕咕,奇怪的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她竟然不觉得痛,身上也没一点伤。
看着黑熊消失的方向,她有点失落。又剩她一个人在这古怪地方了。
这到底是哪里?
黄风岭?为什么觉得有点耳熟哪?
占鱼儿还没有想清楚黄风岭究竟为什么会耳熟的时候,林中传来一声山吼。
她立刻十分确定,黄风岭,是野生动物园!
谁这么用心险恶,大半夜的把她从家里丢到野生动物园来?
她这人生性热爱和平,尊老爱幼,除了白天和卖苹果的大婶就苹果的经济价值和市场接轨的问题进行了详细切磋之外,她想不出她还和谁结过怨?
难道真是那大婶?不至于吧?她后来不是投降了买了两个苹果嘛?
又一声大吼,已经近在耳边,让她震耳欲聋,汗毛倒立,魂飞千里。
动物园她去过的,如果她没记错,这不是老虎叫吧?
唉,她命该绝啊!就为了两个苹果。
“我说是谁,在这黄风岭招摇过市?”一个尖细的声音自她背后传来。
占鱼儿战战兢兢扭过头去,这一看让她比看到老虎更吃惊。
她后面站着的分明是一个美女,媚眼如丝,红唇如画,腰肢如柳,还有身后那摆来摆去,毛色光泽,蓬松的火红尾巴。
等等!尾巴?
占鱼儿瞪大了眼睛,盯着美女身后的尾巴,她见过大街上前卫青年在屁股后面吊着一只大尾巴,不过,这只尾巴摇来晃去,很灵活,不象是假的!
而且,美女满头珠翠,长裙曳地,这一套行头下来很逼真,她很想问问去哪定做的?
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尾巴,对面那美女得意地摇了摇那一丛火红,心情大好,
“妹妹,我看你是刚还魂的冤死鬼吗?”她看着占鱼儿那身白色睡衣,情不自禁地充满同情地啧啧嘴,用她甜得发腻的声音接着说,“看这小脸又脏又乱,那个黑的。。。真可怜啊,可惜你是鬼,不是妖,要不来姐姐洞里做个随身小妖,也衬衬姐姐这朵娇艳的鲜花。”
还魂?随身小妖?没等占鱼儿想明白,美女一声大叫,
“哎哟,原来妹妹是妖啊!”她拉着占鱼儿的手,一个劲地戳来戳去,“有手感的嘛,果然不是鬼啊!妹妹叫什么名字啊?是什么妖啊?来自何方?去向哪里啊?”
见她终于停止在自己的手上戳来戳去,占鱼儿感激涕零地握住她的双手,以防她想起来又继续戳自己,
“我叫占鱼儿,敢问姐姐名讳?”
“姐姐我是这黄风岭的千年狐妖,人称狐狸精。”狐狸精这话差点让占鱼儿气得昏过去,狐狸精也能是她的名字?
“原来是狐狸精姐姐,如雷贯耳啊!”
听她这么说,狐狸精很是洋洋自得,
“鱼儿妹妹,你是哪条河里来的小鱼妖?竟然听得姐姐名号?”
“哪里用得着听,看姐姐就知道了嘛。”
“鱼儿妹妹,”狐狸精心花怒放,“今后就跟着姐姐,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占鱼儿想要配合地做出心花怒放状,却发现面部僵硬,伸手一摸尽是干结的硬块,“我的海底泥!”她失声惊叫。
“海底泥?”狐狸精疑惑。
“姐姐,哪里有水,我要洗脸!”敷得久了,这海底泥不知道有没有副作用,占鱼儿急得跺脚。
“这附近,”狐狸精沉吟,“往那边好像。。。”
不等占鱼儿追问,一阵飞沙走石,逼得她睁不开眼睛。
“狐狸精!你这次往哪里跑?”
一只浑身雪白的巨兔出现在她们面前。
兔兔?占鱼儿感到很迷乱,这里绝对不是普通的野生动物园!她终于认清现实。
难道是爱丽丝漫游奇境?爱丽丝就是跟着兔子进入另一个世界。也许,就是她眼前这只!
占鱼儿心随意动,大喝一声,“别动!”要是兔子跑了,她在这个世界的线索就没了!
兔兔还真听话,雪白的大爪子就这么停留在半空中,一动也不动。爪子下的狐狸精正抱头痛哭,“虎先锋是你的了还不成吗?你就忍心让我变成肉饼吗?”
“姐姐,你变肉饼前,先告诉我哪里有水吧?”占鱼儿楚楚可怜的说着。既然兔兔愿意乖乖等她,她还是先解决洗脸的面子问题。
狐狸精将信将疑地松开手,看了看巨兔,忽然喜上眉梢,“小鱼妖,你竟然会定身术!”她激动地抱着占鱼儿,“想不到你真是不可多得的妖孽啊!”
“什么?定身术?”
“在我面前还想装?”狐狸精老气横秋的上下打量着她,“兔精成天没个安生的时候,若不是你用了定身术,她会老实吗?”
“真的?”占鱼儿将信将疑,那只可爱的巨兔兔确实没动,难道真是她干的?黑熊说她是妖,狐狸精说她是妖?难道她真的是妖?
而且还会定身术?她得试试。占鱼儿往周遭看了一眼,没什么跑动的东西可以让她用定身术的,除了,一只小甲虫,迷迷糊糊地在松林间飞过,估计是半夜起来尿尿的。
就它了!占鱼儿伸出一个食指,“定!”
这时,又一阵夜风卷过松林,随着占鱼儿一声“定!”尿尿的甲虫,被风卷起的落叶,沙砾,全都停在半空中,欲走还留。
“这太神了吧!”占鱼儿大喜过望。
可是她刚才对兔兔说“定”了吗?管他呢,她这人的优点就是不懂就忘,决不纠结。
“是啊是啊,”狐狸精见她又使了一次神通,比她还兴奋,“小鱼妖妹妹你有如此神通,我们何不义结金兰,从此占山为王,为非作歹,逍遥快活去?”
为啥她有如此神通,就该和狐狸精义结金兰呢?不过,后半部分,占鱼儿是同意的,“姐姐看上哪个山头?”
狐狸精豪情万丈地手一挥,“妹妹何必如此拘谨?从今天起,方圆百里都是我们的地盘了!”
这么张狂?看来定身术是个好东西!
占鱼儿连连点头。
“走吧。”狐狸精已经迫不及待了。
“走吧。”占鱼儿跟着说,话音未落,空中成凝固状的甲虫,落叶,沙砾全都掉下地来,巨兔兔那一爪也结结实实拍在地上,跟着向她们两扑了过来。
占鱼儿从来没有想到动如脱兔会是这么可怕的事情,水桶粗细的松树被推挤到一边,韧性不够的直接拦腰截断。
“快快快,”狐狸精推搡着她,嘴里还一个劲地嚷。
场面陷入混乱之中,刚刚成妖的占鱼儿嘴圈成“o”型,完全忘了自己的特异功能。
巨兔兔来到她们面前,突然化身一个美人,鹅蛋形的小脸上,柳眉斜飞,秋波似水,玉颈下一排又细又长的白色毛领愈发衬托得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兔丝愿意追随小鱼妖,不知――?”她款款摆动身姿,樱唇微启。
“追随?”
“别理她!”狐狸精急了,“兔丝你怎么什么都跟我抢,虎先锋你也要,就连我刚结识的小鱼妖妹妹你也不放过?”
兔丝不屑地看着她,“小鱼妖是你妹妹,也可以做我妹妹啊,对不?”说着,她转过头,对着占鱼儿温柔可人地一笑。
“我们走!”狐狸精拉着占鱼儿要走。
“兔丝,”占鱼儿没动,试探着叫了一声,“那你可以经常变成大兔兔吗?”那巨兔兔造型实在是太卡哇伊了,不由她不动心。
“当然可以,为了我尊敬的小鱼妖王,兔丝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做兔兔就更不在话下了。”
兔丝笑得花枝乱颤,转眼又变成一只庞然大兔。
几日后,黄风岭上多了一群以鱼妖为首的妖魔鬼怪,每日横行四方,将黄风岭上彻底变成了一个鸡犬不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