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张东方看到蒋小云着实吓了一跳,急忙把她拽上车,朝上岛奔去。
一路上蒋小云眉头紧皱,再也没有那夜的含情脉脉,无限温柔。
张东方一边轻踩油门一边在心中想,还真TMD提了裙子不认人。表演系有个老师,年方38,也算半个星,拍过很多抗日题材的连续剧,十分擅长强暴戏,有奶牛之称。此奶牛行事谨慎,没有把握的事儿从来不干,加试前只象征性收取几万块定金,等文化课稳过以后再交余款。事儿不成,还会把定金退回来,与郭主任形成鲜明对比,有着天壤之别。
张东方这人,既做不到郭主任那么无耻,也做不到奶牛姐这么“清廉”,属于中间飘着的那一拨儿,这种人更闹心,上不去下不来,死要面子活受罪。
一路上,他设想了无数个后果,主动把手中这20万退回去,蒋小云说不定肯息事宁人。可关键这小姑奶奶气势汹汹,差得又不是钱,就算自己这份能吃完了再吐出来,郭主任那边呢?
张东方用余光打量着她,此刻她正目视前方,盯住堵车长龙,一动不动。
等等,她不会也学金珊瑚,拍下什么把柄了把?可转念一想,她也没那么高的智商,再说,拍“艳照门”对她能有什么好处?张东方渐渐放下心来,准备见机行事。
进了上岛,张东方直接选了个靠里面的座位,这座位也很有学问,像他这种中年已婚男,出来约会非阮莎莎之外的女性,务必不能选择窗边。何况前几天刚看过新闻报道,一男子就是坐在窗边吃饭,被一个把油门当刹车的傻B给当场撞死,此傻B驾车直接冲进玻璃,男子当场就没了气。这种新闻,谁看了都会记忆犹新。
两人落座,蒋小云象征性地要了杯咖啡,张东方讨好之心十分明显,立刻照着餐单上点了6,7份甜品,点完以后补充道:实在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点了点儿,下次好记住。这句话说完,蒋小云忽然眼眶一湿,小嘴下抿,吧嗒吧嗒地哭了。
这招果然管用,女人一哭就证明心还没狠下来,有戏。
张东方赶紧从桌面上抽出纸,又跨坐到她身旁,那表情那姿势,逼真得要命。
蒋小云一开口便是:呜呜……我找了你这么长时间,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你知不知道我想你。张东方的一颗心总算回了位,为情,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他拉住她的手:小云,说句实在话,那天晚上以后我就没停止过想你,说了怕你笑话,我甚至希望自己能回到10年前,假如我能重新拥有一次选择权,我一定会带你远走高飞。可现在,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一个结婚的男人要对自己的家庭负起责任,你是个好姑娘,我不想坑你。
张东方顿了顿,表情十分到位:就是不想耽误你,才一直不给你希望。你不会认为,我是为了钱吧?你放心,我张东方绝对不是那种道貌岸然的小人,我肯定敢作敢当,那钱……
还没等说完,蒋小云就插话道: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从来没那么想过你,再说,我没考上也是我的问题,谁让我文化课分数那么低。我就是想你,我也知道你有家,可是这种感觉太难熬了,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有好多次我都跑到学校附近,远远地看你几眼,张老师,我还是会继续努力复习的,没遇见你之前,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爱上一个人真是太美好,但,太疼了。
最后这句话,听得张东方心里一颤,是啊,太疼了,他何尝没有过这种感觉呢,那种夜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拼命想念一个人的滋味。那种即使沉沦到痛苦的最边缘,也仍然死死握住不放手,不想失去一个人的滋味。
他太清楚不过,但那只是曾经,也只能够是曾经。
而现在,他必须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搞定蒋小云,确切地说,应该是搞定无数个蒋小云。疼与不疼,已经不该是他所关心的问题了,眼下,最重要的是,那20万块已经平稳落袋,阮莎莎总算能安静一段时间了。
这日,603寝室内又是三人,苏拉仍扮演她的神秘分子,见上一面十分难得。
杨家诺带着耳机听法语单词,却仍然能听见金珊瑚和向小小的对话。
向小小瞪着大眼睛,正在朝金珊瑚八一件事:那人都在学校门口站三天了,雷打不动的,牌子举那么高,谁看不见呀,听说是让人给骗了,说白了就是找人没找明白,那介绍人跑了,连影儿都找不到,这姐姐现在到学校申诉呢!
珊瑚摆弄着面前的小熊玩偶,回她:这人我也看见了,感觉受了挺大刺激,昨天雨下得多大啊,我和家诺买完东西回来,看到她直挺挺地立在那儿,说实话我觉得她怪可怜的,中间人有没有帮她打点这谁都不知道,又不是学校的老师,谁能管这事呢。
杨家诺自知没有发言权,仍一动不动假装在记单词。
这女生是真的可怜,如果不被逼得走投无路,谁也不会干这种事。字写得很大,红笔写的:还我公道。一有好事儿的往前凑,便立刻讲起事情原委,讲到激动处,脸红脖子粗的。
但杨家诺觉得这女生是真坚强,三天里见过她无数次,却没看她掉过一滴眼泪。如果自己是她,相信早已跑去别的路途,这股执拗劲,读别的科或是做别的事,肯定都能有一番作为。可不是每个人都能跟她一般想法,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般努力,这般幸运。
其实在加试阶段,像这女孩被骗的情况绝非少数,大把声称自己有门路的人如雨后春笋般涌出来,也不知道教育局局长怎么忽然多出了这么多亲戚。
少男少女们渴望成名,求学心切,家长又没什么大本事,受人蛊惑,轻易就把钱给了出去。骗子手段高明,甚至有伪造加试通行证的。坑完骗完拍拍屁股走人了,只留下一个华丽的传说。苦的就是这些家长和考生,像这女孩的行为根本不算过激,有更恐怖的会觉得前途黯淡,直接选择跳楼自杀。
向小小就认识一位,这人是自己的高中同学,是个特别活泼可爱的女孩子,一笑起来两个酒窝,加试的时候被人骗惨了,发现自己加试没过,全家去找那号称自己之手通天的办事人,到了这个节骨眼,那人还吹呢,说虽然名单上没有,但凭自己的能力肯定能让她进去,让她把心放在肚里,好好准备文化课。
那女孩被忽悠得五迷三道,一心觉得自己肯定能进。直到最后才发现自己上了当,那神人早已人去楼空,女孩无颜面对父母,晚上吃晚饭后说要回房间复习功课,关上门直接拉开窗户跳了下去。
三个女孩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倒也融洽。
珊瑚每天早上都要起来练功,小脸蜡黄,苦不堪言。学舞蹈的男人都有点脂粉气,她们老师就是个典型的例子,此人叫多博,本来还算个挺耐听的名字,可非得逼学生们叫他迷死多,走起路来人没到臀先到,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山路十八弯。
光是这样也就算了,此人还是个减肥狂,也不知道他那眼睛是用放大镜做的,还是完美主义到了极致,无论看谁都是胖,三餐除了水煮蔬菜和少量牛肉外什么都不吃,看见谁在食堂吃米饭就直接倒掉。
最变态的还在后头,迷死多有一个十分精确的电子秤,这成了珊瑚班集体同学的噩梦,如果让他发现谁这个星期的体重没有减少反倒增加,多出一斤便扣100块。
向小小听完说,你就知足吧,我们形体老师更变态,每次压腿时都直接坐在你腿上,嘴里不停地喊:你可以的!你能行!你不是人!你是圣斗士!向小小几次都误以为自己掉进了传销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