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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历史军事 -> 民国江湖二十年-> 第一百四十四章 妖言惑众 第一百四十四章 妖言惑众
- 老者笑眯眯地挑起大拇哥,点头应道:“岂止是听说过,我可是亲眼所见呐!”
言毕,又碰了碰身边那个年轻人,说:“不用担心了,这几位都是奉天有名的英雄好汉,肯定不会为难咱们两个。”
年轻人没说话,右手死死攥住肩上的包袱,看起来仍有些戒备。
这也难怪,城郊荒野,陌路相逢,谁知道对方是不是剪径抢劫的胡匪?
靠扇帮倒是挺高兴,毕竟扬名了,觉得这些年没白混,总算是有了点江湖老合的模样。
癞子更不必说,欣喜之余,又将这两人仔细打量了几眼。
老者挺瘦,鹰钩鼻,戴着一副圆形眼镜,下颌蓄着一撮山羊胡,乍看起来,文质彬彬,好像是个教书的先生,可要细看他那副五官,川字眉深如刀刻,吊梢眼黑少白多,却又分明是一脸狡诈的凶相。
他身边那个年轻人倒是相貌平平,像个闷葫芦似的,无甚可说。
癞子眼见着周围视野开阔,也不像是有什么埋伏,就放下心来,笑了笑说:“算你识相,既然知道我是谁,那咱们就算是半个朋友了。”
“岂敢岂敢!”老者连忙作揖,“我一介平头百姓,哪敢高攀好汉的威名呀!”
癞子大手一挥,撇撇嘴道:“这有什么,江湖不论高低贵贱,都是哥们儿!不过,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这会儿眼瞅着就要擦黑了,你俩不在城里好好待着,跑这来晃悠什么?”
老者不慌不忙,笑呵呵地说:“嗐,这不是打完仗了么。郭鬼子兵败被杀,奉天太平了,我原本就是来省城避难的,现在没什么事儿,又快要过年了,就想着赶紧回去。”
“哦,是这样啊!”
“呵呵,让您见怪了,还不知道几位好汉在这是……”
癞子好面儿,凡事都爱往高了说,总觉得在这看场子不够风光,想了想,便道:“呃……也没什么,这地方敞亮,每年冬夏两季,我都带弟兄们来这操练操练,混迹江湖,把式不能懈怠,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嘛!”
老者啧啧称奇,忙说:“几位好汉武德充沛,以后必定是一方人物,但您恕我多嘴一句,磨刀不误砍柴工,您几位还是应该抓紧回去才是!”
“嗯?”癞子等人纷纷皱眉,“这话是怎么说的?”
“敢情您几位还不知道呐?”
“别打哑谜,你有话就说!”
老者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唉,如今这城里实在太乱!仗虽然打完了,但东洋人赖着不肯走,维持会又在横行霸道,搅得城里乌烟瘴气,当差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您说这老百姓还有消停日子么?”
癞子一听,瞪眼就骂:“咋的,老窦那瘪犊子又皮痒了,还敢在街面上装大尾巴狼?”
“我不知道谁是老窦,我只知道,城里的老百姓都盼着你们回去呐!”
“还有这事儿?”
“可不是么!”老者唉声叹气道,“维持会嚣张得厉害,除了您几位,还能有谁治得了他们呀?”
众人闻言,就觉得肩膀沉甸甸的,忍不住心中暗道:这奉天城要是没了靠扇帮——恐怕要完!
这时候,那个年轻人却突然开腔道:“二叔,你别在这害人了,维持会背后是小东洋,谁能惹得起,你说这些,那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么!”
老者怪道:“啧,小瘪犊子,你懂什么呀!那天小西关的情况,你又没看见,不知道这几位好汉有多大的能耐!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张嘴闭嘴就是惹不起,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怂呐!”
闻听此言,拐子不禁冷哼两声,说:“小年轻的,没在线上练过,狗眼看人低!”
老者连忙赔罪道:“几位好汉,勿怪勿怪,这小子没见过世面,你们多多担待,多多担待!”
年轻人不理会,一把拽住老者,小声嘀咕道:“二叔,快走吧!别在这撺掇人家了!”
城郊土道,坑坑洼洼,老者踉跄了几步,也小声嘀咕道:“你小子不懂,这位好汉的面相显贵,你不跟人家套套近乎,还急着要走,你是不是傻?”
“别闹了,那是什么面相呀,快走快走!”
“啧,走走走,你别拽我呀!”
老者还想再说两句,年轻人却不肯逗留,硬拽着他朝冰封的河面走去,边走边扭头道了声“告辞”。
“站那!”
癞子突然叫住两人,总觉得对方有事隐瞒,疑心生暗鬼,就问:“你俩刚才说我面相咋的?”
“没什么,没什么!”年轻人苦笑道,“这位好汉,我二叔脑袋有病,整天神神叨叨的,满嘴胡话,你别听他瞎说!”
“放屁,我他妈问你了?”
癞子一努嘴,靠扇帮立时就将两人团团围住。
那老者见状,惊慌失措,连忙作揖赔罪道:“几位好汉,我又没有恶意,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癞子朝他扬了扬下巴,命令道:“你把话说明白了,藏一半,留一半,搁那恶心谁呢?”
老者忙说:“好汉,我真没有恶意,刚才无非是说您面相显贵,想跟您套套近乎,等到您以后飞黄腾达,我也好有个贵人提携,沾沾您的福气呀!”
“我面相显贵?”
癞子皱了皱眉,这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脑门上顶个烂疮,夏天流脓,冬天爆皮,哪有大富大贵的人长这模样?
他先前在小河沿儿摆地,也曾见过不少金点先生,求过签,问过卦,先生也都捡好听的说,唯独不曾有人说过他的面相,毕竟,他是摆地的,人是打地的,本来就受制于人,谁还能当瘸子说短话呀?
可是,这老者却偏偏要说他头上那块烂疮。
癞子心里就忍不住好奇,指着自己的脑门儿,问:“你看不见我这长啥了么?”
老者点点头说:“看见了,我说的就是它,没它我还不说呢!”
“那你最好说出点道理!”
“还能有啥道理,您头上那是龙角呀!”
“什么?”
“龙角!”
“放屁,你家龙角长这样啊?”癞子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没想到,那老者却说:“龙角断了,可不就成这样了么,断了角的龙,那也是龙呀!”
话音刚落,年轻人又道:“二叔,我说你别在这瞎白话了,这是能随便说的么,走吧走吧!”
他想走,靠扇帮却不答应,要走也得把话说完才行。
癞子闻言,下意识摸了摸额角上的烂疮,喃喃自语道:“嘶,你这话有点意思,会看事儿?”
老者谦逊道:“粗通,粗通而已。”
“你叫什么?”
“老夫姓寿,表字蕴章。”
“寿先生……你接着往下说,我听听怎么回事儿!”
“您要真想听,我就多嘴白话两句。”
说着,寿先生就凑过来,仔细看了看,点点头道:“北人不相地阁,南人不相天庭。我观好汉面相,皮相虽然稍差,但骨相极好,额上生角,乃是真龙之相,可惜龙角断了,想必少时命途多舛呐!”
列位看官,您说这不是废话么,他这辈子要是没坎儿,还能上大街要饭吗?
可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癞子一听这话,虽然没有尽信,却也忍不住长叹一声,说:“我这小半辈子,也不容易。”
“好在您眉梢收束,平生多亲友帮衬,倒也不至于一溃千里、碌碌无为。”寿先生喃喃掐算道,“我看看,大约是十七岁那年,偶得贵人提携,由此转运,一路坦途,小船行千里,无波也无澜,我说的可对?”
癞子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西风。
不过,他对以前的事儿没多大兴趣,眼下急于出头,只想问日后的运势,就很不耐烦地摆摆手道:“这些用不着你来说,要说就说点我不知道的,以后怎么样,我到底啥时候能飞黄腾达?”
寿先生笑道:“好汉要是想问的仔细点,光看面相恐怕还不够,要不您把生辰八字交给我,我给您好好推演推演?”
癞子有点犯难,支支吾吾地说:“我爹妈管生不管养,我打小就是个孤儿,不知道什么生辰八字,只知道我是哪年生的,你能不能算出来?”
“哎哟,这可就难办了!”寿先生捻须沉吟道,“难不成是好汉的命格太贵,冥冥中自有定数,不能示以凡人?”
癞子闻言,莫名窃喜,却又有点惋惜:“那也就是说,算不出来了?”
“那也未必!”寿先生忽然提议道,“要不这样,烦请好汉写个字,我给你测测?”
癞子老脸一红。
他打小就没念过书,怎么可能会写字呢?
不过,常在街面上晃荡,看惯了各家的匾额,倒也勉强认识几个,于是就问身边的弟兄借来哨棍,走到附近的雪地上,用棍梢一划,算是写了个“一”字。
寿先生走过来一看,不由得大呼小叫道:“好!太好了,不得了啊!”
癞子皱了皱眉,忍不住问:“不就是个‘一’么,有啥好的?”
“哎呀!好汉有所不知,惟初太始,道立于一,测字时若见此字,必主树大根深、财权双收,想来您日后必定是个创业之主,有大能耐,堪称是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啊!”
“有那么邪乎,你别捧我,捧我也不给钱。”
“嗐,您这运势,还用得着我来捧么?”寿先生指着雪地上的一横,煞有其事地说,“您看看,您这‘一’字写得,笔锋锐利,横贯东西,恰如金戈铁马,当真势不可挡!这般帝王气象,也应了您头上那颗龙角呀!”
癞子将信将疑,挠挠头说:“老头儿,你可别拿那些生意话糊弄我!”
“您都说了,您不给钱,那我还糊弄您干啥呀?”寿先生说,“想当年,唐太宗测‘一’字,袁天罡断其‘一字通天,天下归一’,我要说您能当皇上,那您得抽我俩嘴巴,但您这运势的确通天,至少在这奉天城里,您也得是说上句的主!”
“照你这么说,我早就当上大老板了,还至于在江湖上混么?”
“是呢,我也觉得奇怪……”
寿先生想了想,接着又说:“好汉,要不您再写个字儿,我给您看看哪出问题了?”
“提前说好,我会的可不多!”
癞子抄起哨棍,又在那“一”字下头添了一横,不料雪里藏冰,划到一半,突然顿住了,索性收手,撇撇嘴说:“就这样吧,你能看明白就行。”
寿先生不说话了,眉头皱得很深。
癞子见状,忙问:“咋的,不好?”
寿先生捻着山羊胡,连连摇头道:“不好,我看不太好。”
“怎么不好?”
“您看呀!‘二’字应该上短下长,可您写的是上长下短,好似乌云过顶、运交华盖,纵有冲天之志,现在也全都给您压下去了。二字分途,终难同归,其形似两扇重门,令好汉囿于当下,犹如双锁困龙,难以腾飞,如何是好?”
癞子神情不快,忙说:“那我重写一个。”
“嗐,重写就不灵了!”寿先生解释道,“仓颉造字,天雨粟,鬼神哭,您这一笔一划,冥冥之中都有预兆,非要强行改写,那您还算什么呢?”
癞子有点后悔,嘟囔两声,又问:“你刚才不是还说我有贵人提携么,咋现在又给我困住了?”
寿先生摆摆手说:“命中遇靠山,有靠也有拦!好汉,您这命数显贵,别人就算提携您,也得看他自己的命数,您见过穷苦命提携帝王命的么?最多也就是给您一碗珍珠翡翠白玉汤,别人提携您,您反过来还给他带去好运呢,这叫从龙之功!”
“嘶,那你的意思是,我这贵人也就只能帮我到这一步了?”
“您没听见我刚才说的么,乌云盖顶,凌霄宝殿都给您封死了,您还怎么出头呀?”
癞子沉吟半晌儿,没再说话。
旁人却道:“老登,你这话是啥意思,劝咱们改换门庭呐?我可告诉你,别看咱几个没念过书,但这‘忠义’俩字儿怎么写,弟兄们心里门清,你少他妈在这挑地沟!”
寿先生一脸委屈,忙说:“诶,几位好汉,咱说话可得凭良心,我啥时候劝你们改换门庭了?我从一开始就说,这位好汉是开宗立派的创业之主,既然是创业,改换门庭就是换汤不换药,无非是从这片云,躲道了那片云底下,有什么意思?”
大家一听,又将目光落在了癞子身上。
癞子左右看了看,感觉有点不自在,突然冷哼一声,说:“满嘴喷粪,扯两句江湖口,你还以为我真信你呐?”
寿先生却道:“老夫向来都是铁口直断,至于信不信的,全在你们,我又不收钱,只是恰好路过,久仰您几位的威名,所以就来打个招呼,再说……这是你要算的呀!”
这时,那年轻人又说:“二叔,天都擦黑了,回家还有十里路呢,你到底走不走啊?”
寿先生点点头,指着冰封的沈水河面,冲靠扇帮会众请示道:“几位好汉,要是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癞子摆摆手说:“赶紧滚蛋,以后没事儿别来这晃悠!”
寿先生应了一声,又道:“也好,那咱们就在此别过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只希望几位好汉能早点回城里去,杀杀维持会的威风,替咱老百姓出口恶气!”
老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那个年轻人拽着离开了。
癞子举目眺望,见那二人的身影在冰面上渐行渐远,眉目之间也渐渐凝重起来。
众人凑过来,瑟瑟缩缩地问:“赖哥,晚上起风,咱们也早点回屋吧?”
癞子想了想,却说:“你们先回去,我今晚去趟城里,维持会现在横行霸道,老窦他们也不好对付,我去问问东家,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