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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历史军事 -> 大唐协律郎-> 0311 奉礼行事

0311 奉礼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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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馆堂外有一处高台,是专门用来惩罚那些课业不合格的伶人,再施加刑罚前甚至还要击鼓鸣金,吸引人前来围观,一者是取与众弃之的意思,第二自然就是借此警告敲打其他的伶人。

    此间本就人多眼杂,发生了这种事情后,很快便有凑近过来看热闹,不大一会儿馆堂外便聚集起了起码有上千名男女伶人。

    那名醉醺醺的鼓手被拖上高台后还在大喊大叫,被府吏一杖捣在了肋间上才安分一些,旋即府吏便面向众人公布其罪过,而后便将之覆在木架上挥杖抽打起来。

    这鼓手在太乐署似乎名气不低,下方围观的伶人们不少人似乎都认出了他,便忍不住纷纷议论起来。

    站在馆堂门口监督行刑的张岱察觉到这一幕后,便转头召来一名乐正询问道:“这鼓手名叫什么?他前言香头又是何事?”

    “禀张协律,此徒名雷四宝,只是太乐署一个鼓供奉,往年技精时常游名邸、自谓得幸,好饮无度、技法渐疏,东封之年考艺不成、未能扈从,以此为恨、常怀愤懑。”

    这乐正也认识那鼓手,又指了指之前被其斥骂的那名太乐博士说道:“太常乐户好结香火兄弟,首领便称作香头,或以艺能高者为首,或以得势者为首。这两人俱长入刘褒香头兄弟,徐博士曾从习艺,雷四宝或是觉得徐博士不合考校其能,所以动怒,倒也不是有意冒犯协律。”

    长入便是指的供职于大内、随驾左右的男性伶人,诸如那个之前在圣人面前嘲笑张说为泰山之力的伶人黄幡绰,便属于长入。

    这样的人性格伶俐诙谐,所以能常侍左右,同时也因此容易获得圣宠,在伶人当中自然属于最为顶尖的一类,其他伶人们也就都纷纷投入其麾下,结成一个香火社团。而太常和教坊下属的这些伶人群体,就是由这样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香火社团所组成。

    这样的组织,张岱也有所耳闻,他家净土院卖保险就是从西苑和上阳宫中一个个香火社团进行推广,但他却没想到这些香社成员居然狂妄到连监督的上官和寺署规章程式都不放在眼中,直斥张岱这个协律郎不应插手他们香头内的矛盾。

    “这个刘褒又是什么人?竟然让其香火兄弟仗势狂妄至斯?”

    事情若跟自己无关,张岱也懒得过问,可是现在就连一个伶人都敢趁着酒劲挑衅自己,那他总不能避而不应。

    “协律请息怒、请息怒,某等优伶结社只是互学艺能、扶弱助困,绝无恃此仗势欺人之意。香头刘阿兄也一直告诫某等一定要勤恳学艺、恭谨待人,这雷四宝如此狂妄,绝不是仗的香头声势,而是他家自有所凭。”

    那太乐博士徐某听到张岱问起他们香头的语气颇为不善,忙不迭入前叩首道:“这雷四宝老蚌生珠,家中诸女俱伶俐喜人,并有女子得幸贵邸,所以才有此狂态、目中无人!”

    这么短时间就听到两种说法,张岱也不由得暗自感叹这太乐署真是庙小妖风大。究竟哪一种说法属实,他也懒得深究,只是又吩咐道:“杖刑之后再将此徒枷于台上,日落后才许放开!”

    说完这话后,他见天色仍早,便又着令再招一部伶人入内来继续考校课业。

    据录事赵岭打听来的消息,他同署那位协律郎马利征,因为乐悬院乐器短少,又被打发去将作监与少府监协调补充去了,没个几天时间怕是回不来。

    所以张岱便打算先守住督查课业这一项干上个几天,把太乐、鼓吹两署伶人艺能水平先掌握大概,等到那位马协律回来后再去了解其他事务。

    他这里继续督查课业,而外间的热闹也没有减少。

    那鼓手雷四宝结结实实挨了十杖,酒也被打醒了,人倒是安分了不少,也不再吵闹,可当见到自己被杖刑完毕后还要被刑枷示众,他顿时有些忍不住,连连喊叫道:“我知罪了、知罪了,求协律饶恕!”

    这家伙性情桀骜,平日里在伶人群体们人缘也算不上好,此时看其倒霉,人群中不无伶人拍掌笑语道:“雷四宝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作课之日竟然还敢饮酒!今日果然遭罚,想要免责,何如将你家新养成的女子献于协律,或得网开一面!”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家中女子,非得王公难能享受,狗贼奉谁命令前来勒取讨要?”

    那雷四宝闻言后却是大怒,半是愤懑半是自豪的喝骂起来:“谁要觉得凭此官威使弄,便能逼得老子低头,乖乖献上女子由之戏弄,那是动了歪心、瞎了狗眼!瞧着吧,自有贵人来搭救老子!那时若再想轻轻揭过,怕也不成!”

    高台周围伶人们听到这雷四宝的喝骂声,一时间也都纷纷叫嚷起哄起来。有的人自是继续嘲笑这雷四宝,自己犯了错却还死鸭子嘴硬。

    但也有人信了雷四宝那说辞,毕竟他们太常寺音声人不乏色艺可观之类,也的确会有官长使弄权力逼迫那些乐户人家主动奉献。

    馆堂中隔音效果还是不错,外间又是闹哄哄的,张岱倒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在外间早了黄谣。趁着监督伶人课业的工夫,他也写完了准备寄给王君的信件。

    这里刚刚搁笔,他抬头看到一名都事堂下属的府员匆匆入内,于是便开口问道:“有事吗?”

    “薛少卿召张协律入堂嘱事。”

    那府员走上前来,恭声说道。

    张岱这里督查了大半天的课业,顺便也对太乐署过去一段时间的督课情况有所了解,这会儿再被召见倒也有了一点底气,于是便走出馆堂向前边都事堂行去。

    当他行经那施刑的高台时,台下伶人们已经散去不少,仍然剩下一些望向他的眼神则有些怪异。

    对此张岱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尽管接触时间不长,但是他能感觉出这些太常乐人们的思维与普通人是有许多不同之处。

    这些乐户皆隶贱籍,本身社会地位不高,但自己并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因为日常生活相对比较闭塞,接触外界较少。

    这些人往往又参与各种朝廷典礼、大酺等活动,自觉得见识阅历高人一等。其中色艺出众者更是多受达官贵人的追捧,心态便越发的飘飘然。

    这一点不自知,太常乐人要比教坊乐人更严重一些,因为教坊中人是要更清楚自己色艺娱人的本质。而太常乐人虽隶贱籍,总归也是在编人员,吃惯了大锅饭,并不直接面向风月场,从环境中获得的反馈自然就更少,更加脱离社会。

    张岱只是一个具有一定督察权的协律郎,却非太乐令、丞这样的主管官员,倒也不打算搞什么扭转风气的行动,这些人只要不惹自己,纵有小错也能从轻发落。可要跟那雷四宝一样当刺头,他自然也不会放过。

    此时已经过了午后,寺署中一些官员都已经早退离开,都事堂内外人员也少了不少,张岱入堂后便向薛縚作揖道:“请问少卿何事见嘱?”

    “你方才做了什么?”

    薛縚垂眼望着张岱,口中沉声问道。

    “下官在太乐署馆堂监课,课簿具此。”

    张岱嘴里说着,两手将那课簿奉上。

    薛縚却不看那课簿,而是又直盯着张岱说道:“听说你在后舍馆堂杖刑罚人?你知不知太常用刑治众的尺度?太常音声人俱需勤参典礼,尤其那些业成的乐部供奉,一身艺能更加难得,非是大错,不可置以刑具,若伤人折业,难能补救。你新官入署,急于立威,但却不应滥用刑具,速去将那受刑人放出!”

    张岱听到这里,当即便皱起眉头,略作沉吟后当即便又说道:“少卿凡所教训,下官铭记于心,昨日还可称新,今日已是旧人。急于立威,于何谈起?少卿知此徒罪犯何事,何以笃言不应加刑?

    国之所以立刑赏之典、作五木之器,便是为的明争是非,赏罚分明。国法所纠,虽朱紫之士亦不能免,何况区区优伶!重此伶艺而轻法规,人言耶?少卿乱命,请恕下官不敢奉从!”

    “放肆!你敢如此侮辱上官,是奉谁家法规?”

    薛縚自想不到张岱如此强硬,他愣了一愣后才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太常,礼乐之宗。少卿守礼,即是上官。若否,某当循礼取舍、奉礼行事。礼之所允,某当恪行。”

    张岱嘴里这么说着,心内却感叹太子这老丈人水平是真的差,他妈的为了一个醉鬼伶人在这里跟老子瞪眼耍横,你特么争赢了又是多长脸的事?

    “竖子狂妄!你在我眼中,与优伶何异?真以为有崔大卿照拂,我便不敢罚你?”

    薛縚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又戟指着张岱怒声道。

    “下官与优伶习艺不同,是应试得取、皇恩敕授的太常协律郎。若在少卿眼中与优伶无异,少卿应宜自省。”

    张岱见他这气急败坏的模样,又不急不缓的拱手道:“少卿执判寺事,下官亦属下一员,少卿若欲惩,更不需问下官。下官恭受而已,岂敢言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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