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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朕的千古一帝、世宗皇帝是黄粱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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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府,正堂。

    华烛灼灼,袅袅长燃。

    顾廷烨、王韶、张鼎三人,一一甫入,相继入座。

    不过,主位上并未有人。

    几名丫鬟走近,奉上茶水、点心、瓜果,大管家禾生行了一礼,恭谨得体,不卑不亢的说道:“主君尚在更衣,劳烦三位大人暂坐少歇。”

    “好。”

    顾廷烨一脸的严肃,淡淡点头。

    其后,丫鬟、仆从齐齐一礼,便退了下去。

    一时间,正堂上下,唯余顾廷烨、王韶、张鼎三人。

    三人肃坐,相视一眼。

    “唉!”

    “造孽啊!”

    张鼎叹息一声,面上尽是愁意。

    大相公是谁?

    于文臣而言,大相公是士大夫无可置疑的领头人,地方大族的核心利益代表人物,三十二岁就宰执天下的存在。

    于官家而言,大相公是从龙登基,助君掌权的重臣、宠臣、贤臣、能臣,乃至于是堪称半个帝师一样的存在。

    于武将而言,大相公是唯一一位通晓军政、敢于放权、几乎不打压武将的的文臣,也是带着武将开疆拓土,创立拓土功勋的存在。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于文、于武都是世间第一流的大人物,竟是有纨绔子弟意欲设计刺杀?

    “唉!”

    张鼎连连叹息,阖上双目。

    小崽种们,可知一位通晓军政、敢于放权,几乎不打压武将的大相公,究竟是何其难得吗?

    百年国祚,仅此一人尔!

    要是连这样的大相公都被刺杀亡故,危害之大,简直是让人难以想象。

    从短期利害上讲,大概率会有诛连三族、九族之类的罪状。

    以勋贵集团的关联来讲,联姻不断,一连着定是会大幅度牵扯老牌勋贵。

    粗略一算,估摸着有一半的人都在“诛连三族”之列。

    至于诛连九族?

    估摸着得团灭!

    也就是说,一旦大相公真的被刺杀亡故,勋贵集团肯定会实力大减,势力衰微。

    从长远目光上讲,此中危害更是不亚于“洛水起誓”。

    自唐末以来,藩镇割据,军阀横征暴敛、危害不断,五代十国更是千古乱世,武夫屠戮,视人命为草芥。

    这样的恶劣影响,注定了大周的国策天然就偏向于“重文轻武”、“与士大夫公天下”。

    这也就使得,武将的地位较汉、唐两代而言,更为低下。

    百年以来,就此几乎没有武将拜相的说法。

    就连武将的最高职位——枢密使,也是文臣担任。

    若非是将门勋贵有世袭罔替,与国同休之权,估摸着早就被士大夫撕咬得一干二净。

    百年国祚以来,从未有大相公通晓军略,自然也都是以打压武将为主。

    凡是入边征战,一把手、二把手中定然有一人是文臣,且大概率是一把手为文臣。

    武将权力节制之重,可见一斑。

    如今,难得有了一位敢于放权、通晓军略,且已经注定千古流芳的大相公,何其宝贵?

    可若是其不被珍惜,反而遭到勋贵子弟刺杀而亡,何其让人心寒?

    对于文人来说,勋贵集团实为一体。

    要是大相公受刺身亡,鬼知道究竟是勋贵子弟自发的刺杀大相公,还是勋贵集团决定联合刺杀大相公?

    若是后者,影响可谓相当恶劣!

    一位通晓军政、开疆拓土、善待武将的大相公,仅因有了一丁点军改的迹象就被勋贵集团记恨。

    就连受其简拔起势的一波武将,也竟是选择了默认大相公被杀!

    有此前车之鉴,后世文臣,谁还敢轻易相信武将?

    洛水起誓,千古臭名,莫过于此!

    王韶淡淡瞥了一眼,不禁摇头。

    罗义、甘宁二人,卧龙凤雏啊!

    其实,刺杀大相公也分时间点。

    若是先帝在位,刺杀大相公其实还行。

    嗯.还行!

    毕竟,庆历八年的将门勋贵甚至都搞过“弑君”。

    庆历八年,变法不久,有过一场宫中行刺,先帝侥幸活了下来。

    不过,或许是性子太软,亦或是掌权力度不够的缘故,官家选择了隐忍,大事化小,并未追查真凶。

    这一宫中行刺,至今都是未解悬案。

    甚至,都有人怀疑凶手是太皇太后曹氏的人。

    也因此,若是先帝在位,刺杀大相公还真就未必受罚。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官家是赵策英!

    大相公被刺,注定是震动天下的重罪。

    就这时代背景都敢刺杀大相公,不是卧龙凤雏,却又是什么?

    顾廷烨肃坐,心头并未太过忧愁。

    作为子川的友人,两人相交已有十四年之久。

    不管子川干什么,都坚定不移的支持就行。

    此生,紧紧的抱好子川的大腿,自可一生无忧。

    约莫三五十息。

    “咳!”

    一声轻咳,江昭披着锦袍,大步入内。

    “半夜叨扰,记得备上薄酒,补偿两杯啊!”江昭摆手,轻松随意的说道。

    “莫说两杯,三杯都行。”顾廷烨一笑,连连点头道。

    文武百官,有资格让大相公赴宴者,寥寥几人而已。

    这句话,与其说是“怪罪”,不如说是亲近的表现。

    “嗯。”

    江昭走到主位坐下,拾起茶盏抿了一口,注目下去,平和问道:“说吧,有何要事?”

    顾廷烨、王韶、张鼎三人都是一等一的勋贵重臣,有资格让三人一齐连夜登门叨扰的事情,绝对不可能是小事。

    也因此,仆从方一上报,江昭几乎是马上爬起身穿衣赶来。

    “有人要刺杀你。”顾廷烨一脸的凝重,沉声道。

    嗯?

    “刺杀我?”

    江昭挑眉。

    难怪三人连夜登门叨扰。

    这的确是大事,一等一的大事!

    不过,对于有人要刺杀于他,江昭并不特别意外。

    主要是,他已经有了被刺杀的心理准备。

    新政变法,以受益者占据绝对主导优势,但也不可否认有不少人是受害者。

    有人意欲刺杀于他,并不稀奇!

    当然,要说一点意外也没有,那也绝对是假话。

    有了被刺杀的心理准备与真的要被刺杀,终究是两回事!

    “呼!”

    长舒一口气,江昭淡淡问道:“可是与军改有关?”

    三大改革,吏治、经济、军改。

    其中,吏治的受害者是一些文官,但官位基本上都不高。

    但凡披上五品红袍以上的文臣,不管他是不是祸害百姓,不管他是不是特别奸诈,反正能力肯定没问题。

    有着“既往不咎”的免死金牌,但凡及时收手,肯定是不至于因吏治而丢官,更别说因此铤而走险。

    经济改革的受害者是地方上的里正、粮长,以及一些不通行商的小地主。

    这些人的影响力太低,没资格刺杀大相公。

    唯有军改,勋贵反对声音不小,也是三批受害者中地位最高的一批人。

    当然,从顾廷烨、王韶、张鼎三人连夜登门来说,也可窥见是军改导致的结果。

    “嗯。”

    顾廷烨点了点,向外眺望一眼,挥袖喊道:“来人,带上秦彦。”

    “走。”

    约莫三五息左右,侍卫石头就押上了被五花大绑的东昌侯次子秦彦。

    “拜见大相公。”秦彦连忙躬身,捆着身子行了一礼。

    “这是东昌侯次子秦彦,刺杀的谋划者之一,也是告密者。”顾廷烨解释道。

    东昌侯次子,对于其他人来说,或多或少都是“大人物”,但对于百官之首来说,其与庶民半分无异。

    “说吧,都一一说来。”

    江昭压了压手,淡淡道:“若是言之有物,自可戴罪立功。”

    “是。”

    秦彦站稳身子,连忙陈述道:“启禀大相公,此事盖起于.”

    几人注视着,秦彦一点一点的说出纨绔子弟的谋划。

    从纨绔子弟的聚会,说到罗义、甘宁,以及某法的详细规划,陈述内容相当详细。

    约莫半炷香左右。

    “如此,南郊大礼,公然杀了大相公,烈士遗孤自杀,一切自可天衣无缝。”

    秦彦说完,连忙低头,不敢直视。

    大相公!

    其一身自带之威严气场,不怒自威,让人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南郊大礼.”

    江昭倚着椅子,略一皱眉,沉吟起来。

    从头到尾,一切的刺杀规划都已是一目了然。

    作为大相公,为了让南郊大礼无误,肯定会先官家半个时辰左右赶到祭祀台,并四处走动检查。

    如此,烈士遗孤藏于禁军之中,敌在暗我在明,没有防备之下,自然能找到合适刺杀时机。

    “啧!”

    江昭连连摇头。

    关于这一招,北宋历史上其实也有类似的情况。

    不过,那一次是刺杀王安石,一样是被人告密,不幸失败。

    人性啊,经不起考验!

    沉吟着,江昭眯了眯眼睛。

    纨绔刺杀,可有两种处理方式:

    其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些纨绔子弟,本来就都是有死罪的人,让人找个由头查一查,判罪处死即可。

    其后,暗中让纨绔子弟们的所在的家族知晓内情,那些人定然会惊惧非常,不敢作声。

    缺点嘛.太过仁慈。

    这一法子的威慑力实在太过有限,轻拿轻放,未免显得大相公好欺负。

    千日防贼,心中惴惴不安,最终苦的还是大相公。

    大相公的命,也是命啊!

    其二、借题发挥,杀鸡儆猴。

    近来,军改阻力不小,盖因将门勋贵没有被整过。

    石见银山的利益,更是让将门勋贵误以为有机会讨价还价。

    借题发挥,杀上一拨人,其余人自然是瑟瑟发抖。

    军改,就此毫无阻力,自可实行下去。

    选谁?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走吧。”

    江昭起身,平静道:“入宫面圣。”

    “诺。”

    顾廷烨、王韶、张鼎三人,相视一眼,齐齐一礼。

    三人都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此事可能被怎么处理。

    对于这一决定,他们已经有了预见。

    这种事情,从有想法并广而告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将门勋贵会遭到铁拳打击。

    当然,有人告密,判罚肯定不会重得太过离谱,产生的影响力也不至于跟“洛水起誓”一样恶劣。

    御书房。

    鎏金龙烛,灼灼燃烧。

    君臣相对。

    “什么?!”

    “嘭”的一声,赵策英一拍长案,“噔”的一下,猛地站直身子。

    “有人敢刺杀江卿?”

    大半夜被人叫起来,本来还有些迷迷瞪瞪的赵策英,一下子就清醒过来,脸上一下子就红涨起来,额头泛起了点点汗水。

    一双龙目,尽是震怒!

    “他妈的!”

    赵策英怒骂一声,红涨着脸,一手抽出楮纸,一手拾起毫笔:“谋划者都有谁人?”

    “老子要灭了他的满门,诛连九族!”

    赵策英是真的怒了!

    就连先皇后高氏插手朝政,他都没有这么怒过。

    除了怒,隐隐还有一丝后怕。

    没了江卿,谁人可继续主持变法新政?

    没有!

    江昭的水平、眼界、布局,绝对是独一档的存在。

    一旦江昭身亡,继任者唯有两个选择:

    要么,努力维持变法成果。

    要么,狗尾续貂。

    但不论是哪一种选择,肯定都是强行打断了大周的国力上升期。

    国力不上升,如何可打败辽国铁骑?

    这也意味着,所谓的千古一帝,世宗皇帝,大一统,统统都是黄粱一梦!

    这让人怎能不为之震怒,怎能不为之惊惧?!

    君王者,万人之上。

    但凡有点志向的君王,谁人的追求不是千古一帝?

    结果,你告诉朕,区区纨绔小儿,差点毁了中兴大计,大一统之进程?

    杀!

    统统都得杀!

    “甘国公长子甘宁、令国公次子罗义,安宁侯次子陈彪”

    秦彦一一报出“兄弟”的名字,毫无半分迟疑。

    不一会儿,十余人名字已然列齐。

    “官家息怒。”

    江昭适时一步走出,建议道:“以臣之见,不若借题发挥、杀鸡儆猴。既然纨绔子弟们谋划杀局,那就让他们继续刺杀。”

    “如此,也好顺理成章的治罪。”

    江昭开口,赵策英的怒火一下就去了三分。

    沉吟着,赵策英皱眉道:“非得有名义吗?”

    治罪抄家灭门和直接抄家灭门,其结果都是抄家灭门,其中差别无非是名义而已。

    现在,他火气很大,恨不得立刻就抄家灭门!

    “出师有名嘛。”江昭平和一笑。

    一样都是抄家灭门,有名义与没有名义,终究是不太一样。

    没有名义,那就是官家强力镇压反对军改者。

    有名义,那就是武将跋扈,官家予以治罪。

    其中差距,不是一点半点的大。

    “况且,此举可一鱼三吃。”

    “三吃?”赵策英红涨着脸,有些疑惑。

    江昭淡淡瞥了一眼,自有太监引着秦彦退下。

    有些话,不是他该听的。

    江昭解释道:“大相公遭到刺杀,文臣定是支持军改,此为一吃;向下治罪,威慑四方,军改顺利实行,此为二吃。”

    “至于三吃嘛——”

    江昭望向顾廷烨、王韶、张鼎三人:“治罪勋贵,诛九族还是太重。以臣之见,主谋诛三族,余者诛一族即可。”

    “至于究竟是诛九族、三族、亦或是一族,就得三位将军伏拜求情,于御书房外跪上几天。”

    “拢住勋贵人心,即为鱼之三吃。”

    简而言之,就是让宫中传出要诛九族的消息。

    要知道,谋划刺杀的十余纨绔的九族,几乎是遍布京中勋贵。

    也就是说,一旦诛连九族,那就都得死。

    这种情况下,顾廷烨、王韶、张鼎三人紧急伏拜求情,祈求宽恕,自然是颇具“勋贵领袖”的风范。

    一旦功成,三人注定威望大涨,顺理成章的就是勋贵领头人。

    皇帝手中的兵权,也就越发稳固。

    顾廷烨、王韶、张鼎三人齐齐一怔。

    这还能有他们的好处?

    赵策英紧紧皱眉。

    江卿一阵分析,他也算是冷静了不少。

    最起码,诛九族是不太可能的。

    一则,江卿没真死。

    二则,九族一诛,就相当于勋贵集团覆灭,肯定是不能这么干。

    “可这么一来,岂不是要置江卿于险地?”赵策英有些担忧的说道。

    秦彦告密,相当于的老天爷给了一次“失而复得”的机会,他可不想让其置身险地,真的彻底失去。

    “那就让顾将军相伴左右嘛!”

    江昭平和一笑:“顾将军武力不俗,自可护臣周全。”

    “陛下放心,就算是刀剑淬了毒,臣也定然舍命为大相公挡下。”顾廷烨连忙道。

    其实,一旦有了准备,禁军特地轮换为自己人,就注定刺杀不可能成功。

    这一点,赵策英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半响。

    赵策英叹道:“行吧。”

    也唯有江卿,忧国忧民,这种情况下都不忘为君王集权。

    有臣如此,人生何求啊?

    是夜。

    甘国公府,正堂。

    甘国公、甘宁父子二人,齐聚一堂。

    大半夜的,甘国公正负手踱步,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儿子倒卖军火的事,他一直都知晓,并予以了不少助力。

    可目前的问题是,军改实行,变卖军火的事情极有可能被查出来。

    一旦真的查出来,即便是国公爷,也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特别是以官家的强势性子,那就更是难办。

    这也是为何甘国公坚定反对军改的缘故。

    “怎么办呢?”甘国公负手,低声呢喃着。

    甘宁注目过去,望在眼中。

    迟疑着,他决定摊牌:“父亲,儿子已有了解决办法。”

    “嗯?”

    干国公一怔,疑惑道:“什么解决办法?”

    军改为大势,一旦上头布下政令,就得执行下去,这也是为何甘国公久久没有想到解决办法的缘故。

    “刺杀大相公。”

    甘宁语出惊人:“孩儿已与一些勋贵子弟达成一致,歃血为盟,签字画押,决定刺杀大相公,阻挠军改。”

    “什么?”甘国公面色大变,暗道不妙。

    刺杀大相公,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办法?

    “你且细细说来。”甘国公急切道。

    “是。”

    “前些日子,孩儿”甘宁一一托盘。

    约莫一炷香左右。

    甘国公面色微沉。

    刺杀大相公,这是他从没敢走的路。

    这条路实在是太绝,几乎是一招定胜负,让人不敢乱赌。

    可谁承想,十余纨绔规划刺杀大相公,竟然都已经搞得有模有样。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一、跪地求饶恕,可问题是倒卖军火罪太大。

    一般来说,主动告密都能被赦免罪行。

    但,他儿子就是谋划刺杀的主谋之一!

    甘氏一门更是倒卖军火。

    告密,几乎等于自投罗网,根本没啥用!

    二、真的杀死大相公。

    然后,杀了一齐谋划的十余勋贵子弟。

    这一来,就是天衣无缝!

    选哪一条路呢?

    仅是一刹,甘国公就有了决意。

    杀大相公!

    他儿子就是主谋,甘氏一门通敌卖国,根本退无可退。

    不过,这一条路必须得考虑泄密问题。

    十余人,短期内大概率应该是没人泄密,可时间一长,就有些说不定。

    “歃血为盟,签字画押,担保力度还是太低。”

    甘国公眯着眼,眼中闪过一丝狠劲,吩咐道:“你且召集勋贵子弟,杀一五品大员,作为投名状!”

    杀官为一等一的重罪,有此作为担保,其余人断然不敢胡来。

    甘宁恍然,连连点头:“还是父亲考虑周到。”

    “哼!”

    甘国公背着手,默默考量起来。

    大相公,杀就杀。

    庆历八年,就连先帝都都差点死呢!

    布局一二,大相公未尝就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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