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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历史军事 -> 相国在上-> 159【逼宫】 159【逼宫】
- 永庆坊,刘氏大宅。
重德堂内,据说染病卧床的刘傅坐在太师椅上,右手不轻不重地拍着扶手,身前有一名丫鬟跪着给他捶腿。
“父亲,出事了!”
一名年近四旬的男子快步走进堂内,神情显得十分凝重。
他便是刘家二爷刘议,和刘让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刘家四子抛开最小的刘谋不谈,刘让在府衙为官,理所当然要负责官面上的关系,三子刘许擅长商贸之道,这些年已经逐渐从刘傅手中接过一部分大权,打理家中庞大的产业。
刘议性情沉稳又狠辣,专门负责家中的大小阴私之事,是刘傅最器重和信任的儿子。
刘傅抬眼看向次子,等身前丫鬟乖顺地起身福礼退下,他才开口说道:“老四进了府衙?”
“是。”
刘议沉肃道:“方才大兄让人传话,薛淮直接开堂审案,仅仅不到一刻钟就定了四弟死罪,现在四弟已经被他关入府衙的死牢。”
这简短的一句话让刘傅感到恍惚。
他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刘议又重复一遍,接着解释道:“父亲,大兄的人也只听到一个大概,薛淮应该是从胡庆那里拿到很多和四弟有关的实证,先前一直藏着掖着。我们的人也曾尝试去仪真县接触胡家父子,但是章时铁了心要充当薛淮的马前卒,这段时间一直严防死守,我们的人见不到胡家父子,导致出现了错误的判断。”
所谓错判,便是胡家究竟藏着怎样的隐秘,又是否会危及刘家。
刘傅和刘议商议过后,认为胡庆手里最多掌握着一些刘家和盐运司、漕运衙门的利益勾连,这些固然不能轻视,但是任何涉及到那两处衙门的机密,刘傅都不会太担心,蒋济舟和许观澜都不是等闲人物。
为了万无一失,刘傅还特意让刘议查找往年和胡家的往来,尽力提前消除隐患。
谁知胡庆那厮不走寻常路,他竟然藏着刘家子弟的罪证。
刘傅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次刘谋出现在玉堂丰总号确实是他有意为之,他这样安排自有缘由,但是局势的变化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薛淮竟然真有钉死刘谋的铁证。
如此一来,岂不是他亲手把一个儿子送上了刑场?
“父亲,我们不能再迟疑了,薛淮显然是蓄谋已久!”
刘议神情凝重地说道:“他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从胡庆那里拿到这些证据,竟然一直隐忍到现在,可见他图谋甚大,绝对不只是像他父亲那般打压我们本地大族,而是想把我们连根拔起!”
“连根拔起?”
刘傅冷笑道:“他就不怕吃撑了?”
刘议心中暗叹,父亲确实是老了,思维远不及当年敏捷,如今岂是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
他只好忍着心中的焦急,继续说道:“父亲,无论薛淮有没有这样的能力,我们都不能继续等下去,毕竟胡庆手里不可能只有四弟一人的把柄,而薛淮今日已经向所有人表明态度。接下来他只要挨个找我们各家子弟的麻烦,到时候人人自危,只怕这个同盟会不攻自破。”
刘傅反应过来,薛淮这是要杀鸡儆猴外带敲山震虎,先拿下刘谋再用引而不发的手段逼迫各家臣服。
“好算计。”
刘傅深呼吸,然后寒声道:“你马上让人通知老大,让他们去给薛淮施加压力。其次,传信给许运使,请他出面找谭明光谈谈。再次,让那几十家中小盐商闹起来,不能再像今天早晨一般雷声大雨点小。最后,将我们准备好的东西抛出来,拉沈家下水!”
“是。”
刘议暗暗松了口气,又道:“父亲放心,我一定办妥这几件事。”
刘傅摆摆手,望着次子迅速离去的身影,老者的双手逐渐攥紧,低声自语道:“连你死了的爹都不能奈何我们,你又凭什么做成这件事呢?”
一抹身影悄然出现在堂内。
等他来到近前,刘傅苍老的双眼中浮现锐意,问道:“刘嵩等人送过去了?”
那人应道:“是的,老爷,如今他们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薛淮的手伸不进去。”
“嗯。”
刘傅应了一声,又低声道:“为防万一,你手底下的人要做好准备,总不能真让老四折在薛淮手里。”
“小人明白。”
那人正色领命。
……
翌日早晨,府衙同知厅。
经过一夜的发酵,刘谋被薛淮打入死牢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城。
这个消息过于惊悚,以至于很多人第一时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扬州四姓的势力过于强盛,即便刘乔两家已经决裂,世人依然觉得就算是府衙主官也不能轻易撼动刘家在扬州的地位,这一年来谭明光的表现更加印证这一点。
直到昨天薛淮仅用片刻就初步判定刘谋的死罪。
先前他巡查各地查办了不少官绅,很多人敬佩他的果决和公道,但是没人觉得薛淮会直接对刘家出手,毕竟和刘家相比,他查办的那些官绅顶多算是烦人的蚊虫。
“难道真要变天了?”
很多人脑海中蹦出这个念头,虽说不太敢相信,却也做不到对薛淮不屑一顾。
外面风浪已成,府衙自然无法平静如初。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厅外响起齐青石冷厉的嗓音:“诸位请止步!”
下一刻他来到厅内对薛淮说道:“少爷,刘让等府衙属官求见。”
伏首案前的薛淮抬起头来,微微点头道:“让他们进来。”
齐青石领命而去,随后便见通判刘让、推官郑宣带着八九名府衙官吏走了进来。
见礼之后,薛淮看向刘让说道:“刘通判有何贵干?”
刘让面色阴沉,但是没有提起四弟刘谋的遭遇,只见他微微垂首,简明扼要地说道:“厅尊,卑职此来只为辞官。”
“辞官?”
薛淮神色如常,扫了一眼众人道:“诸位亦是因为此事前来?”
郑宣直白地说道:“没错,我等皆是为了辞官而来。”
薛淮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说道:“诸位是不是弄错了,你们要辞官自然可以,但是应该去找府尊,将你们的辞呈交给他,再由府尊核准之后上呈吏部,这才是正经的程序。本官虽是你们的上官,但是岂能越俎代庖,抢了府尊的大权?”
相较当初的谦恭,今日的郑宣显得格外硬气,他毫不迟疑地说道:“厅尊误会了,我等此来并非是为征得你的同意,稍后我等便会去寻府尊。”
薛淮奇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要来?”
刘让接过话头道:“厅尊履任扬州以来,你为了一己政绩,丝毫不顾局势安稳,不到半年便弄得扬州各地鸡飞狗跳,先前在兴化县甚至险些酿成民变!如今厅尊更是强行插手两淮盐政,昨日便有数十位盐商联袂来府衙请愿,厅尊却罔顾人心视而不见!卑职委实无法认同厅尊的治政理念,更不愿成为厅尊一己私欲的执行者,因此只能请辞!”
这是另外一种形式的逼宫。
刘让等人把持着府衙大权,这不光是依靠谭明光的知趣,他们自身都拥有一定的能力,而且能够影响到府衙的方方面面。
如今他们撂挑子不干,自然会让府衙的人手捉襟见肘。
更关键的地方在于,如果谭明光将他们的辞呈送往京城,这恐怕会引来一些人对薛淮的攻讦——新任扬州同知不到半年就和属官离心离德到这种地步,他在扬州是不是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众人紧紧盯着薛淮的面庞,想找到一丝慌乱亦或震怒,然而他们没有看见任何情绪的波动,薛淮只是平静地迎着他们的注视。
几息过后,薛淮点头道:“好,本官知道了。”
“厅尊,你最好还是悬崖勒马罢!”
刘让貌似失望地丢下一句话,便要同其他人离去。
“慢着。”
薛淮话音出口,齐青石和岑福已然拦住众人的去路。
刘让回身望去,只见薛淮缓缓站起来,在江胜的护卫下绕过桌案,站定说道:“本官没让你们走。”
刘让面无惧色地说道:“厅尊这是何意?难道就因为卑职说了几句心里话,便要招来厅尊的恶意报复?”
“刘通判不必急着血口喷人。”
薛淮神情沉静,徐徐道:“就算你们今日不来,本官也会派人去将你们请来。相信你们都听说了,昨日本官将刘四公子关入死牢,而这只是一个开始。近十年来扬州吏治日渐败坏,官商勾结越演越烈,本官和谭府尊商议多时,一致认为这种现象的根源在于府衙内部存在大量贪官污吏。”
刘让和郑宣还能维持镇定,其他人内心不禁慌乱起来。
薛淮环视众人,冷笑一声道:“来都来了,何必着急离去?难道你们就不想知道,本官这几个月收到多少检举告发你们的密信?难道你们就不想知道,本官手里掌握了多少你们为非作歹的证据?”
“本官还没去找你们的麻烦,你们反倒在本官面前装腔作势。”
“既然如此,那就暂且留在府衙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