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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都市言情 -> 开局遭雷劈:音乐不需要被-> 第37章 新巢落成与书房之争 第37章 新巢落成与书房之争
- 凛冬的海风,终于褪去了它最刺骨的锋芒。当第一缕带着湿润泥土气息的春风,悄然拂过海角村,吹散了灯塔石壁上凝结的最后一丝盐霜时,村东头那片曾堆满建材、响彻机械轰鸣的土地,已然焕发出全新的、令人屏息的生机。
三个月的光阴,如同退潮后迅速被新生命覆盖的海滩,变化翻天覆地。那座曾在图纸上被反复勾勒、在钢筋水泥骨架上被寄予厚望的三层别墅,此刻已如一颗精心雕琢的珍珠,完整地镶嵌在蔚蓝的海天背景之中。外墙是柔和的米白色质感涂料,在春日和煦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如同细腻的贝壳内壁。深灰色的坡屋顶线条流畅而沉稳,如同海鸟收拢的羽翼,与远处灯塔斑驳的轮廓遥相呼应,却又带着截然不同的崭新气象。巨大的落地玻璃门窗尚未安装内部纱帘,像一双双深邃明亮的眼睛,敞亮地映照着院外初绽新绿的防风林和更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
清晨,初升的太阳将万丈金光泼洒在簇新的房屋上,也照亮了院门口那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阿星穿着一件半新的深蓝色工装外套,身形挺拔如崖边劲松,深陷的眼窝里沉淀着历经风暴后的沉静,此刻更添了一份尘埃落定的踏实与隐隐的期待。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标尺,缓缓扫过房屋的每一寸线条,从米白的墙体到深灰的屋顶,再到那些反射着晨光的巨大玻璃窗。阿汐裹着一件宽松柔软的鹅黄色孕妇针织长裙,外面罩着同色系的薄棉开衫。六个月的孕肚已然十分明显,圆润地隆起,像小心怀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充满希望的未来。蜜色的脸颊在晨光中泛着健康的光晕,琥珀色的眼眸亮得惊人,盛满了巨大的喜悦、难以置信的恍惚,还有一丝初为女主人的、小心翼翼的紧张。她的一只手被阿星宽厚而带着薄茧的大手紧紧握着,传递着无声的力量;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充满保护欲地轻轻覆在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似乎也感知到新家落成的喜悦而轻轻踢动。
空气中弥漫着新鲜木材、涂料和泥土混合的独特气息,那是新生的味道。脚下,平整的水泥庭院尚未铺设地砖,裸露着原始的灰色,却更显开阔与坚实。前院规划中属于阿汐的大菜园区域,泥土已被翻整得松软细腻,在阳光下散发着深褐色的油亮光泽,只待女主人的巧手播下希望的种子。预留的鱼池轮廓清晰,静待一池碧水和游曳的生灵。角落里,那座小小的原木色凉亭骨架也已搭好,在晨光中投下简洁的几何阴影。后院规划的菜畦区域同样平整,牲口棚的位置用矮砖基清晰地标记着。
“我们的……家。”阿星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胸腔填满的感慨。这三个字,重逾千钧,承载了太多绝望中的挣扎、无声的汗水、以及终于破土而出的希望。
“嗯!”阿汐用力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眼角有晶莹的湿意闪烁。她环顾着眼前这栋拔地而起、在晨光中熠熠生辉的房子,再想想灯塔里那狭窄、寒冷、充满潮气的栖身之所,一种巨大的、近乎不真实的幸福感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侧过头,将脸颊轻轻贴在阿星坚实的臂膀上,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和那份踏实的暖意。
王工带着几个工人,拿着最后几样工具从屋里走出来,脸上带着工程圆满结束的巨大满足和自豪。他用力拍了拍阿星的肩膀,声音洪亮:“林老板,老板娘!房子彻底交工了!水电煤气都通了,门窗锁具都调试好了,您二位随时可以往里搬了!剩下就是院子美化和内部装修,按您心意来!” 他环视着簇新的房屋,也忍不住赞叹,“真漂亮!绝对是咱们海角村的头一份!”
阿星点点头,深潭般的眼底是清晰的感激:“……辛苦了,王工。”
阿汐也连忙笑着道谢:“谢谢王工!谢谢大家!”
送走了施工队,偌大的新家前院只剩下他们两人。阳光温暖地洒在身上,海风带着初春特有的清新拂过面颊。阿星牵着阿汐的手,推开那扇厚重、质感十足的深灰色入户大门。随着“吱呀”一声轻响,一个崭新的世界在他们面前豁然洞开。
没有家具的空旷,反而更凸显了空间的通透与设计的精妙。巨大的挑高中空客厅沐浴在从南向落地窗倾泻而入的晨光里,光线毫无阻碍地穿过二楼开放的栏杆区域,一直洒落到一楼光洁的水泥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温暖明亮的光斑。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涂料味,但更多的是阳光和新鲜空气的味道。阿汐忍不住松开阿星的手,像个第一次进入城堡的孩子,带着惊叹和小心翼翼,慢慢地踱步进去。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激起轻微的回响。她仰头望着那高阔的、未来将悬挂璀璨吊灯的空间,又转身看向与客厅流畅相连、同样宽敞明亮的开放式厨房和餐厅预留区,想象着未来这里飘散的饭菜香气和一家人围坐的欢声笑语。她走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抚摸着光滑的木质扶手(这是王工额外赠送的),又好奇地按了一下电梯按钮,听到轿厢在井道里平稳运行的细微嗡鸣声,脸上露出新奇的笑容。
“阿星哥!这里……好大!好亮!”阿汐的声音在空阔的客厅里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一丝属于女主人的规划欲,“这里以后放沙发!大大的,软软的!那边,放餐桌!要圆的!可以坐好多人!厨房这里,”她跑到预留的灶台位置比划着,“我要装一个特别大的水槽!洗菜方便!这里放冰箱……” 她兴致勃勃地规划着,琥珀色的眼眸闪闪发光,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生活的每一个温馨场景。
阿星站在门口,目光追随着阿汐轻盈(尽管带着孕肚)的身影,看着她脸上那纯粹的、毫无保留的喜悦,心中那块最坚硬的角落也仿佛被这阳光彻底融化。他走到客厅中央,从肩上那个洗得发白、边角磨损的旧帆布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夹。里面,是《灶》的最终打印稿,厚厚一摞,散发着油墨和纸张的清香,沉甸甸地压在手心。这是他在这三个月里,伴随着新家拔地而起的轰鸣,在灯塔的暖香与海浪声中,一笔一划完成的灵魂之作。没有《孤塔》的孤绝与挣扎,只有炊烟、海风、汗水、笑容交织的日常史诗。
几天后,一封来自省城、印着“天宇文化集团”醒目LOGO的快件,被送到了新家门口。阿星拆开,里面是一张简洁的稿费通知单和一封主编的亲笔信。通知单上的数字,比《孤塔》更加惊人:¥2,385,671.50。这笔用文字从灵魂深处开掘出的财富,此刻安静地躺在通知单上,不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新家内部空间从“毛坯”蜕变为“家园”的启动钥匙。
“这么多……”阿汐看着那串长长的数字,惊讶地捂住了嘴,随即是巨大的喜悦,“阿星哥!你真厉害!” 她踮起脚尖(尽管有些困难),在阿星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眼中满是崇拜。
阿星笑了笑,将通知单收好。他没有太多激动,仿佛这庞大的数字只是完成了一个既定的步骤。他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新家那空旷的内部空间。是时候,用这些文字换来的砖瓦,去填充他们生活的血肉了。
定制家具的过程,本应是充满期待和甜蜜的规划。然而,当阿星和阿汐带着精心测量的尺寸数据,走进县城最高端、以实木定制闻名的“森之语”家具展厅时,分歧的种子便悄然埋下,并在阿汐日益明显的孕期情绪波动下,迅速生根发芽。
巨大的展厅里弥漫着原木的清香。导购是一位气质干练、笑容得体的中年女士。她热情地介绍着各种木材的特性、工艺的细节和设计风格。阿汐像只初次进入森林的小鹿,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和喜爱。她的目光很快被展厅中央一套奶油白色的北欧风沙发组合吸引。那柔和的颜色、圆润的线条、看起来就无比蓬松舒适的坐感,瞬间击中了她的心。
“阿星哥!你看这个!”阿汐兴奋地拉着阿星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坐在其中一个单人位上试了试,立刻发出满足的喟叹,“好软!好舒服!颜色也好看,像……像刚打出来的奶油!放在我们客厅一定特别温馨!” 她想象着午后阳光洒进来,自己抱着靠枕窝在这柔软的奶油色沙发里,给宝宝读故事书的场景,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晕。
阿星走过去,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沙发的实木框架,又摸了摸表面的布艺。他微微蹙了下眉,嘶哑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务实:“……颜色……太浅。容易脏。” 他的目光扫向旁边一套线条更简洁、框架更厚重、面料是深灰蓝色科技布的沙发,“……这个……更实用。耐脏,好打理。” 他想象着日后“老板”兴奋时可能留下的爪印,或者不小心打翻的果汁,深色显然更经得起折腾。
阿汐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些,小嘴微微撅起:“可是……那个颜色好暗啊!家里就是要亮堂堂、暖乎乎的才舒服!脏了可以洗嘛!” 她抚摸着奶油白的扶手,爱不释手。
导购察言观色,立刻笑着打圆场:“两位说的都有道理。白色确实温馨显亮堂,但浅色布艺维护起来确实需要更用心。深色呢,沉稳大气,也更耐脏。我们也有同款沙发,框架颜色可以定制深胡桃木色,面料换成耐磨性更好的米灰色或浅咖色,既温馨又相对耐脏,您看怎么样?”
阿汐眼睛一亮:“米灰色好!接近白色,又没那么容易脏!” 她看向阿星,带着期待。
阿星沉吟了一下,看着阿汐眼中重新燃起的亮光,最终点了点头:“……好。米灰。” 这是第一次妥协。
冲突在餐厅家具的选择上再次升级。阿汐看中了一张造型别致的椭圆形岩板餐桌,桌面是温润的米白色带浅灰纹理,搭配四把椅背镂空雕花、坐垫是浅鹅黄色的餐椅。整套家具洋溢着轻盈浪漫的地中海风情。
“阿星哥!这个桌子好看!椭圆的,没有棱角,以后宝宝学走路也不怕磕着!椅子颜色也暖暖的,坐上去肯定舒服!” 阿汐抚摸着光滑的岩板桌面,爱不释手。
阿星的目光却落在了另一套上。那是一张厚重沉稳的方形黑胡桃木实木餐桌,桌面宽大厚实,纹理清晰大气,搭配的是高背、宽大、坐垫和靠背都是深棕色皮质包裹的同系列餐椅。风格硬朗,充满了力量感和质感。
“……这个。”阿星指了指黑胡桃木餐桌,声音低沉而肯定,“结实。耐用。够大。” 他考虑的是一家人的长久使用,聚餐时的稳固,以及皮质相对于布艺的易清洁性。
“不要!”阿汐几乎是立刻反驳,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一些,带着明显的抗拒,“那个太……太硬了!颜色好深,好重!坐上去冷冰冰的!一点家的感觉都没有!像……像开会用的!” 她指着自己心仪的椭圆形餐桌,“我就要这个!又好看又安全!”
“岩板……冷。”阿星试图解释,指尖触碰了一下米白岩板桌面,那冰凉的触感在初春的展厅里尤为明显,“冬天……不舒服。木头的……温。”
“可以铺桌布啊!铺上暖融融的桌布就好了!”阿汐立刻找到解决方案,语气带着不容商量的坚持,“而且椭圆形多好!一家人围着吃饭多温馨!方方正正的多死板!” 孕期的荷尔蒙似乎让她的情绪更容易波动,对“温馨”、“柔软”、“安全”的渴望空前强烈,而对任何可能破坏这种氛围的因素都变得格外敏感和抵触。
导购再次试图调和:“先生考虑的耐用性和实用性确实很重要。太太喜欢的这套椭圆餐桌造型美观,岩板材质也坚固耐高温易清洁。这样,餐椅我们可以选深胡桃木腿,坐垫用太太喜欢的暖色系但耐磨的科技皮,这样既温馨又有质感,也兼顾了耐用性,您二位觉得呢?”
阿汐看着导购指向的深胡桃木腿餐椅,虽然颜色深了些,但搭配米白桌面似乎也能接受,关键是保住了她心仪的椭圆形和暖色坐垫。她看向阿星,眼神里带着坚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阿星看着阿汐明显有些起伏的情绪,看着她下意识护着孕肚的动作,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再次妥协,嘶哑地应道:“……嗯。餐椅……腿深色。坐垫……暖色。” 这是第二次妥协。
然而,当导购引领他们来到书房家具展示区,并将话题引向三楼那个被阿星视作绝对精神堡垒的空间时,气氛骤然变得凝重起来。
“三楼的书房空间非常宽敞,采光极好。”导购指着效果图,“林先生您之前强调过需要绝对安静和专注的氛围,我们建议做整面墙的顶天立地书架,选用深色系木材,比如黑胡桃或者深沉的红樱桃木,显得厚重、沉稳,能营造出很好的阅读和思考氛围。书桌也建议选用同系列的厚重实木桌,尺寸可以定制得足够大,方便您铺展资料和写作……”
导购的话还没说完,阿汐的目光却被旁边一个展示的“亲子阅读角”样板吸引了。那是一个相对温馨的区域:矮矮的奶油白色书架,圆角设计,摆放着可爱的绘本;一张铺着柔软地毯的豆袋沙发;墙上贴着暖黄色的云朵壁纸;还有一个小小的、粉蓝色的玩具收纳柜。
“等等!”阿汐突然打断导购,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阿星,带着一种全新的、充满母性光辉的规划,“阿星哥,我觉得三楼书房……可以改一改!” 她指着那个亲子角,“你看,宝宝很快就要出生了!我们可以在书房里也给他/她留一个角落!靠窗那边,光线好,放一个矮矮的、白色或者原木色的小书架,放宝宝的绘本!再铺一块软软的地毯,放一个可爱的豆袋沙发!这样我就可以在这里给宝宝讲故事,你写东西的时候,宝宝也能在旁边玩,多好!一家人在一起!” 她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幅温馨的画面,“书桌……也不用那么厚重沉闷吧?选个浅橡木色的,线条柔和一点的,感觉更轻松!书架也可以不用全做那么高那么深,上面放你的书,下面几层矮一点,放宝宝的玩具和绘本,颜色也选温馨一点的米白色或者浅木色,这样空间看起来也明亮舒服!”
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阿星的脸色几乎是瞬间沉了下来。深潭般的眼底,那一直保持的温和与纵容,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锋利的沉凝与不容置疑的坚决。
“不行。”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斩钉截铁,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在安静的展厅里显得格外突兀。这简单的两个字,毫无回旋余地。
阿汐脸上的兴奋和期待瞬间僵住,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阿星,琥珀色的眼眸里迅速积聚起委屈、不解和被强硬拒绝的受伤感:“……为什么不行?”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书房那么大!分一点点地方给宝宝怎么了?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非要弄得那么……那么冷冰冰的,像……像个办公室一样!一点家的温暖都没有!” 孕期的情绪如同易燃的干柴,之前的妥协积累的微小不满在此刻被彻底点燃,“沙发颜色你嫌浅!餐桌形状你嫌不实用!现在连书房……连宝宝的地方你都要管得死死的!什么都得按你的来!这个家到底是谁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明显的哭腔,眼圈迅速泛红。
导购被这突如其来的激烈争执吓了一跳,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阿星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如同刀削斧刻。他看着阿汐眼中滚动的泪水和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传来一阵闷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孕期情绪的波动,也比任何人都想迁就她,让她开心。客厅沙发的颜色,餐厅桌椅的形状,他都可以妥协,因为那些是共享的空间,是烟火气的一部分。但书房……不行。
那是他最后的堡垒,是他从冰冷海底挣扎上岸后,用残破声带和锈蚀神经开辟出的、唯一能安放灵魂的净土。那里需要绝对的安静,隔绝一切可能的干扰——孩子的哭闹、玩具的声响、甚至阿汐温柔的絮语。那里需要深沉的色调,如同思想的深海,能让他彻底沉潜,与笔下的人物和世界对话。那里需要厚重稳固的书桌,能承载他伏案时倾注的全部心力。那里需要顶天立地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卫兵,守护着他用文字构筑的精神疆域。粉色?米白?豆袋沙发?亲子角?这些充满温馨与生机的元素,对普通人来说是家的美好,但对他而言,却是对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脆弱而绝对的精神秩序的致命入侵和瓦解!他无法想象在思考最艰深情节、捕捉最细微情感时,被孩子的嬉闹打断;无法忍受笔下世界的肃穆被明亮的色彩冲淡;更无法接受那方寸书桌旁,还存在着另一个喧闹的“王国”。这不仅仅是一个房间的布置问题,这是他赖以生存、维系精神世界不至于再次崩塌的底线!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和喉头的滞涩。他向前一步,不顾阿汐轻微的挣扎,伸出双臂,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却又无比小心地避开了她的孕肚,将她轻轻、却坚定地拢进怀里。他的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嘶哑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响起,不再是冰冷的拒绝,而是带着一种深沉的、近乎恳切的解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
“阿汐……听我说。” 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客厅……餐厅……宝宝房……都听你的。颜色……形状……都行。”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孤绝,“书房……不行。那里……是我的……‘海’。” 他用了一个她熟悉的比喻,“要……最深……最静……最沉。不能……有光……有声音……打扰。” 他无法用更多语言解释那种对绝对安静和独立空间的、近乎偏执的渴求,那是他破碎灵魂重组后最核心的需求。“宝宝……需要地方……我们……再想办法。书房……不行。” 最后三个字,低沉、嘶哑,却重若千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最后阵地的决绝。
阿汐被他紧紧抱着,感受着他胸膛下剧烈的心跳和手臂传来的、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的力量。她听着他嘶哑而艰难的解释,那些“最深”、“最静”、“最沉”的字眼,像冰冷的锤子敲打在她激动的情绪上。她想起了灯塔里那些无数个他独自面对电脑屏幕、眉头紧锁、沉浸在另一个世界的沉默夜晚;想起了他声带撕裂后,只能靠文字发出声音的痛苦;想起了《孤塔》里那份深入骨髓的孤寂与挣扎……愤怒和委屈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带着心疼的理解和一丝被信任托付的沉重感。她知道,那个书房,对他而言,意义非凡,甚至可能比这栋房子本身更重要。那是他灵魂的锚点。
滚烫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浸湿了阿星胸前的衣料。她不再挣扎,而是将脸深深埋进他怀里,肩膀微微耸动,发出压抑的、委屈的啜泣声,但之前的尖锐质问已经消失了。孕期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此刻的泪水,更多的是心疼和一种无力改变爱人核心需求的无奈。
导购在一旁看得心头发紧,又有些动容。她识趣地默默退开几步,给这对特殊的夫妻留下空间。
过了好一会儿,阿汐的啜泣声才渐渐平息。她抬起头,眼睛红肿,鼻尖也红红的,像只受尽委屈的小兔子。她抽了抽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地、带着点赌气的意味说:“……那……那书房……你自己定吧!我不管了!黑乎乎沉甸甸的,像山洞一样!” 但语气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激烈反对。
阿星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一软,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他粗糙的指腹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痕,嘶哑的声音放柔了许多:“……其他地方……都听你的。奶油白沙发……椭圆餐桌……暖色餐椅……宝宝房……都按你喜欢的来。”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大补偿,也是他表达爱意的方式。
阿汐哼了一声,别开脸,但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向上弯了一下,像雨后的彩虹初露端倪。
最终的书房定制方案,完全按照阿星的意志执行:整面西墙,顶天立地、如同堡垒般厚重的深黑胡桃木书架,层板加厚,承重力极强。东窗下,一张尺寸惊人、桌板厚达八厘米的北美黑胡桃木整板大书桌,桌腿是同样厚重沉稳的方形实木柱,桌面只做了最简单的打磨和木蜡油处理,最大程度保留木材本身的纹理与质感,深沉、肃穆,像一块思想的礁石。书桌后的椅子,是一把符合人体工学但造型极其简洁硬朗的深棕色真皮高背椅。地板选用深胡桃木色实木地板,墙壁是浅到近乎于灰的米白色哑光漆,唯一的光源是几盏可调节角度、光线集中且不会产生眩光的深灰色金属阅读灯。一扇厚重的实木门加装了专业的隔音条,确保关上后,能隔绝外界绝大部分声响。整个空间的设计,摒弃了一切花哨与温馨,只剩下极致的沉稳、专注与功能性,像一个为深度思考量身定制的、近乎冥想般的容器。
当定制家具的效果图最终呈现在面前时,阿汐看着那如同深海般幽静、又如堡垒般坚固的书房设计,再对比其他空间她精心挑选的奶油白沙发、椭圆岩板餐桌、暖色餐椅、以及充满童趣和柔光的宝宝房设计(她坚持用了柔和的淡蓝色和云朵图案),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两个世界。” 语气里带着点残留的小委屈,但更多的是认命般的接受。
阿星揽着她的肩膀,看着效果图上那个深沉的、如同他内心世界外化的书房,再看向其他空间里阿汐倾注的温暖与明亮,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这样……很好。你的世界……和我的……海。都在……家里。”
家具定制下单,工厂开始紧锣密鼓地生产。等待的日子里,阿星和阿汐开始忙碌地添置其他生活必需品。那辆深蓝色的卡罗拉频繁地往返于海角村与县城之间,后备箱里塞满了各种物品:晶莹剔透的玻璃器皿、厚实柔软的埃及棉床品、图案温馨的窗帘布料、各式各样的锅碗瓢盆、还有给宝宝准备的小衣服、小毯子、奶瓶……每一样东西,阿汐都精挑细选,充满了对新生活的热忱。阿星则默默承担起所有搬运和安装的体力活,任劳任怨。
新家空旷的毛坯空间,开始被这些带着生活气息的物件一点点填充,逐渐显露出“家”的轮廓和温度。唯独三楼那个预留的书房,依旧空荡着,等待着它专属的、深沉的灵魂注入。
一个午后,阳光正好。阿汐指挥着阿星,在二楼那巨大的、未来将作为茶室和书斋的开放空间里,试着摆放她刚买回来的几个蒲团和一个矮矮的原木小茶台,提前感受一下氛围。阿星则心不在焉,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三楼书房那空荡荡的门口。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个破旧吉他琴盒的钥匙——那里面,锁着《灶》的手稿和他们的结婚证,也锁着他所有过往的荣耀与不堪。他仿佛已经看到,在那深黑胡桃木的书架前,在那厚重如礁石的书桌后,他打开琴盒,将过往彻底封存,然后在那片属于他的、最深最静的海域里,继续书写新的篇章。
“阿星哥!你看这样摆好不好?”阿汐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他转过头,看到阿汐正跪坐在蒲团上,对着小茶台比划,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孕肚在宽松的衣衫下圆润可爱,阳光洒在她身上,温暖而充满希望。
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嘶哑地应道:“……好。” 目光却再次掠过通往三楼书房的楼梯。那里,是他的深海,而身边,是他的暖阳。两者或许泾渭分明,却共同构成了他劫后余生、废墟之上建立起来的,最完整也最珍贵的家园。海浪声隐隐传来,不再是挽歌,而是为新生活的启航,奏响的深沉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