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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散文诗词 -> 春深囚宦-> 第32章 河堤寻人 第32章 河堤寻人
- 书房内的烛火摇曳了一下,映照出薛煌那张轮廓分明、此刻却略显阴沉的面容。
陆棉棉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
小覃子那句“处理掉”如同淬毒的冰针,深深扎进她的骨髓,带来刺骨的寒意和灭顶的恐惧。她强行压住颤抖,试图掩盖刚才门外偷听到她不应该听到的那些话的狼狈与震惊,“大人……”
陆棉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云娘那边有重要线索。”
薛煌深邃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落在她脸上,审视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尤其注意着她因紧张而微微泛白的指节和躲闪的眼神。
小覃子噤若寒蝉地站在一旁,眼神闪烁,不敢与陆棉棉对视,脸上有被撞破私语的尴尬,似乎还有没能将这个一直横亘在心间的心腹大患除掉的一丝遗憾。
室内一时静默得可怕,只有烛火哔剥作响。
“讲。”薛煌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依旧是那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冷硬腔调,仿佛刚才书房内的密谈从未发生过。
陆棉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下来,将云娘提供的关于苏和参与贩卖人口、以及囚禁/转移被拐女子地点——运河河堤凉亭后假山密室的线索,尽可能清晰而简洁地复述了一遍。
她刻意忽略了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也尽力避免提及手腕上那串此刻感觉异常沉重的金链。汇报时,她的眼神尽量专注于案情的重点,而非薛煌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幽深眼眸。
“云娘说这消息是在苏和醉酒后无意间透露的,她现在一心只想为自己的爱人复仇所说的应该属实。若昙花姑娘失踪与其有关,极可能就被囚禁在那假山密室之中。”陆棉棉最后补充道,过这段时间的锤炼,陆棉棉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个捕快该有的态度,“大人,这个线索很重要!”
陆棉棉有一种隐隐的感觉,只要找到失踪的昙花,这桩案子就离水落石出不远了。
薛煌听完沉默地踱至窗边,透过雕花的窗棂望向外面的沉沉夜色。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掩,只透下稀薄而朦胧的光线,正是夜探的最佳掩护。
“更深夜沉,最宜寻踪。”他转过身,声音低沉而有力,“准备一下,我们走。”
他的目光掠过陆棉棉紧绷的身体,最终落在她腕间那一抹微弱的金光上,眼神复杂地停顿了一瞬,随即移开,仿佛那只是寻常物品。“前几次行动我发现你在夜间视物的能力很差,这一次要进入到未知地带,记得时刻跟紧我。”
那语气,与其说是命令,更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暧昧气息。
小覃子嗅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味道,他把头低的更低了。陆棉棉却并不敢确定薛煌真正的心意,他们之间横亘着身份上的天差地别,下位者依附着上位者是天然的生存法则。陆棉棉现在只觉得“跟紧”两个字,像是冰冷的警告。
陆棉棉用力点头,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是,大人。”
她没有多问,也不去看小覃子,只是默默转身,快步去准备简装、火折、防身短刃——今夜,她需要证明的不仅仅是自己在这个探案团队当中还有可以利用的价值,更是生存的价值。
她必须找到线索,找到昙花。
一个时辰后,夜色如墨。扬州运河东岸的河堤不似西岸的那般繁华,只有风吹柳梢的簌簌声和河水汩汩流动的单调声响,更添几分荒凉阴森。
陆棉棉与薛煌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凉亭。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和青草混合的湿润气息,同时也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不易被察觉的、淡淡的霉味和某种脂粉残留的甜腻气息。
薛煌显然也嗅到了,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凉亭周围每一处可疑的阴影。
凉亭本身空空荡荡,一览无遗。正如云娘所暗示的,关键在凉亭“之后”。他们的目光落在了凉亭后那一片垒砌粗糙、形态嶙峋的假山石上。
几块太湖石看似随意堆叠,错落有致,是常见的园林点缀手法。
“云娘交代这里是能够打开假山后面暗示的位置,找一找机关。”陆棉棉的声音压得极低。
陆棉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杂念——偷听到的杀机、腕间的金链、内心的恐慌——统统抛开,全神贯注于眼前的任务。
她蹲下身,小心地摸索着每一块看起来不寻常的石头接缝处。潮湿的石壁上长着滑腻的青苔,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少女的手指是细长纤细,能探摸到石壁之间的细小缝隙。
没有明显的凹陷或凸起。没有可以旋转的纽结。没有隐蔽的拉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月色早已隐身,夜色愈发深沉,陆棉棉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的目光最终聚焦在假山群靠近河岸底部、最不起眼处的一个固定石墩上。这石墩约莫半人高,顶部凹陷,像是一个粗糙的石臼,表面却异常光滑,似是经常被摩挲。更重要的是,它并不起支撑作用,在假山中显得有些突兀。
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陆棉棉脑海。
她退后一步,重新审视整个假山群的布局。
几块太湖石看似不规则堆叠,但其中一块形态较为方正的立石,被巧妙地压在几块圆石之上,其朝向……似乎正对着凉亭的方向。她再看向那个不起眼的石臼墩——它的位置,仿佛是整个假山布局的一个“基点”!
陆棉棉蹲回石墩旁,尝试着用力扭动那个顶部的凹陷部分。
咔哒!一声极其轻微,但在死寂中却清晰无比的机括咬合声响起!紧接着,那块压在上方、看似沉重的方石,竟在陆棉棉的推动下,无声地沿着一个隐蔽的凹槽转动了!
一个仅容一人侧身挤进的、黑漆漆的洞口,赫然出现在方石转开后露出的山体阴影里!
一股更加浓重的、混杂着霉味、灰尘、汗酸、脂粉甚至还有一丝淡淡血腥味的污浊气息,猛地从洞口涌出!
“开了!”陆棉棉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瞬间战胜恐惧的成就感。
薛煌眸中精光一闪,迅速近前。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手接过陆棉棉递来的火折,“嗤”的一声点燃,另一只手毫无违和的自然的拉着陆棉棉的手,将人护在自己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入到假山当中的密室。
薛煌大掌上的火折子跃动的火苗瞬间撕开了浓稠的黑暗,照亮了洞口内向下延伸的狭窄、布满滑腻苔痕的台阶。
“小心,跟着我。”薛煌的声音低沉而警觉,率先侧身钻入,高大的身躯在狭窄的入口处投下长长的、摇曳的影子,将陆棉棉完全笼罩。
陆棉棉再次深吸一口气,尽管刚刚听到要处理掉她这样的话,可内心却对眼前的男人还是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挥之不去,她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
火折摇曳的光芒如一把利刃,刺破了假山密室深处令人窒息的黑暗。
浑浊的空气扑面而来,比在洞口时闻到的更加浓烈。霉味、腐臭的呕吐物、尘土,以及一种……长期幽禁产生的绝望气味,几乎让人作呕。
暗室内部的地形是高低起伏的,两个人好像在一路不断向下。过最后一块舒缓的台阶,可以感知到脚下变成一片平地。
借着那飘忽的光线,陆棉棉的目光瞬间被蜷缩在墙角阴影里的人影攫住。
是个女人的身影!
若是没猜错的话,这个身影应该正是昙花!
陆棉棉的呼吸一窒。借着昏暗的灯光能够将眼前人的容貌看出个七八分。
那房间当中的女人身上的水草绿衣衫早已揉皱不堪,像破布般挂在身上,半露出单薄而遍布青紫瘀痕的肩臂。
打理的发髻完全散乱,像枯草一样纠缠着披散在苍白的脸上和瘦削的肩头。她瑟瑟发抖地蜷缩着,双手死死抱着膝盖,将脸深埋其中,凌乱发丝下露出的脖颈,能看到几道触目惊心的抓痕。
“昙花姑娘?”陆棉棉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丝试探,可脚下的脚步却已下意识绕过薛煌高大的身躯向前迈去。
听到人声,昙花猛地一颤,如同惊弓之鸟,骤然抬起头!
火光映照下,她的脸惨白如纸,双目睁得极大,瞳孔却空洞无神,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翳。
满眼全然的惊惧和混乱。
她的嘴唇哆嗦着,发出不成调的“嗬嗬”声,身体拼命地往冰冷的石壁角落里缩,仿佛要嵌进去一般。
“不要……不要过来……不是……放过我啊,是一起的……”她嘶哑地、语无伦次地哀求着,眼神涣散,根本无法聚焦在陆棉棉身上。
陆棉棉的心瞬间揪紧了。昙花的遭遇就算不必严明也自然知晓。一个漂亮的女子衣衫凌乱的被独自关在一个密室当中,显然是遭遇了……
就在这时,薛煌的眼角余光瞥见了地上另一道黑影,就在离昙花不远的地方。
那是一个穿着县衙公服的衙役!
他面朝下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旁滚落着好几个空酒坛子,刺鼻的酒味混在污浊的空气里,令人头脑发昏。
陆棉棉的脚步顿住,心脏猛地一跳。
看着穿着是衙门的人!云娘果然未曾说谎,衙门里除了苏和之外,还有其他的人在背地里做着不法的勾当。
“大人!或许我能认出他的身份。”陆棉棉指的当然是在地面上烂醉如泥的衙门捕快。
她一边警惕地留意着疯癫状态的昙花,一边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朝那捕快靠近。
陆棉棉走近,蹲下身,忍着浓重的酒气,用力将那人沉重的身体扳了过来,想看清他的脸。
当那张通红、酒气熏天、此刻因昏睡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庞暴露在火光下时,陆棉棉瞳孔骤然收缩。
“是任山!”她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强烈的震惊。
任山平日里人老实巴交的,没什么背景,为了能够在衙门中混的更好一点。成了苏荷的跟班,狗腿子。他平日里对苏和唯命是从,是苏和手下最忠实的走狗!
恰巧任山的身形消瘦,正符合那王渔夫描述的当日带走昙花的捕快特征!
苏和刚死,他这个帮凶还敢掳掠良家妇女,还在此处醉生梦死,对昙花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真是配不上身上穿的这一身皮。
陆棉棉胸中怒意翻涌,抬腿直接踹醒这个禽兽。
任山正在美梦中突然被惊醒,酒气未散,“谁敢扰老子清梦?”
任山抬头看见陆棉棉的脸,模糊的视线让他一瞬间并未认出眼前的人是谁。的嘴角扯上一丝猥琐的笑意,酒壮怂人胆,他现在的这副样子可和在衙门中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完全不同,“还是个新的美女,最近虽然没换到银子,但也算是享了艳福,快过来给爷疼一疼……”
任山借着酒劲儿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子,就在他的手要触碰到陆棉棉的肩膀上时,一枚寒光凛冽的袖箭直接钉穿他的手腕。
“啊!”
任山的尖叫声传遍整个密室,在角落中看似有些疯癫的昙花也往角落里更收了几分身形。
手腕被钉穿的疼痛让任山立刻就醒了酒,就他顺着袖箭穿来的方向望见了薛煌晨的黑脸。
那张脸过于可怖,太过有压迫感。
任山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吓得他直接跪在地上,“饶命,大人,饶命……”
薛煌舍不得陆棉棉碰这样的腌臜之人,他主动拾起周遭的麻绳,将已经醒酒受伤的任山捆绑起来。薛煌绳结捆得很有手段,这绳子虽然将他的四肢全部都固定起来,让他受限,但却给脚下留出一些空隙,让他可以通过小碎步自由行走。
薛煌押着任山,陆棉棉温柔耐心的搀扶着受惊的昙花,一行四人走出暗室。
走出假山的暗室那一刻,天际线已经出现微弱的晨光,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