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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散文诗词 -> 美食内卷:古代厨娘修炼手册-> 第五十四章 雪霞羹金齑玉鲙 第五十四章 雪霞羹金齑玉鲙
- 两日过去,味真馆门前依旧安静,仿佛那日的闹剧从未发生。
但这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醉仙楼雅间内,冯敬堂指节叩着紫檀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派出去盯梢的人回报,万显宗像个没头苍蝇般在茶摊空等了几日,味真馆那边却连只鸟儿都没飞出来过。
更让他心烦的是,市井间隐约有些流言,说他冯大掌柜送礼给人,连门都没进去。
“给脸不要脸,”他终于失了耐心,脸上伪装的平和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鸷的戾气,“既然软的不吃,那就让她尝尝硬的滋味。去,把楼里那道‘看菜’给我请出来,敲锣打鼓给她送过去。我倒要看看,一个穷巷破店出来的丫头,接不接得住我这道‘金齑玉鲙’。”
次日将近午时,日头正好。
街市突然被一阵喧哗打破宁静。
四个醉仙楼伙计,穿着一新,抬着一个需要两人合抱、镶着金边银线的巨大朱漆食盒,招摇过市,一路引得行人纷纷侧目,最终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味真馆紧闭的门前。
为首的伙计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几乎半条街都听得见:“戚姑娘!戚姑娘可在?我家冯掌柜感念同行之谊,特命我等送来醉仙楼镇店之宝——‘金齑玉鲙’,请戚姑娘品鉴指点,切磋技艺!”
阿桃闻声从门缝里望出去,看到那阵仗和那华贵得刺眼的食盒,脸都气白了,转身就要去拿扫帚:“欺人太甚!我这就把他们轰走!”
“阿桃。”戚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平静无波。
她走上前,轻轻拉开一道门闩,将门打开些许。
目光掠过那四个昂着头的伙计,最终落在那巨大的食盒上。
“打开。”伙计头子得意地一挥手。
盒盖掀开,刹那间,周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阳光照射下,冰雕玉砌的盘子上,铺着薄如蝉翼、在阳光下几乎透明的生鱼片,被巧手摆成层层叠叠、盛放的牡丹花型。
旁边围着七个玲珑小碟,里面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不同颜色的名贵齑料粉末,细细研磨,色泽纯正,更有点点金箔洒落其间,璀璨夺目,寒气森森。金齑玉鲙。
醉仙楼压箱底的看菜,极尽奢华,巧夺天工。
一份泥金礼帖被恭敬地递到戚萝面前,上面的字迹透着刻意的高傲:“赠戚姑娘品鉴,切磋技艺,开阔眼界。恐穷巷小店,终难识此真味。”
赤裸裸的金钱碾压和技艺羞辱。
阿桃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掐进了手心。
戚萝却只是静静地看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她甚至微微上前一步,仔细端详了一下那盘冰凉的“牡丹”,目光在那七色齑料和金箔上停留片刻。
然后,她抬起头,对那领头的伙计温言道:“冯掌柜美意,戚萝心领了。如此厚礼,受之有愧。还请各位稍候片刻,容我备一份回礼,聊表谢意。”
说罢,也不管对方反应,转身便回了厨房,轻轻掩上门。
“姑娘!他们分明是来砸场子的!您还给他们回礼?”阿桃跟进来,急得跺脚。
“来而不往,非礼也。况且,最好的回击,从来不是嘴上争锋,恶语相向。”
目光在厨房里扫过,戚萝走到水缸边,捞起几朵清晨刚送来、还带着露珠的新鲜芙蓉花,将花瓣轻轻摘下,漂洗干净。
又取出一方今日刚送来的、最为水嫩的盐卤豆腐,稳着刀,切成大小均匀的骰子块。
锅烧热,倒入滤得清澈见底、用老母鸡和瘦火腿吊了一夜的高汤。
汤沸后,将豆腐块轻轻滑入,转为小火,让豆腐在微沸的汤中慢慢煨着,吸收汤汁的精华。
待豆腐饱胀、汤色渐渐呈现出醇厚的乳白色,散发出浓郁香气时,才调入少许细盐,最后,将那一碗粉艳的芙蓉花瓣倾入锅中,用勺背轻轻推散,待花瓣褪去生色、汤液再次滚沸便立刻离火。
最后取来一只素雅的白瓷盖碗,将羹汤小心盛入。
只见碗中,豆腐雪白如玉,花瓣粉嫩如霞,清汤澄澈,热气氤氲间,宛如雪后初晴。
雪霞羹。
无一贵重食材,全凭火候、心意和对食材本味的极致理解。
她又取过一张素笺,提笔蘸墨,略一思忖,写下一行字。
将其折好,放入食盒。
“送去罢。”
阿桃提着食盒出来,在那几个伙计略显不耐的目光中,将食盒递了过去。
醉仙楼的伙计打开一看,见只是一碗素净得甚至有些“寒酸”的羹汤,互相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讥笑。
回礼被原路抬回醉仙楼。
冯敬堂早已等候多时,正想象着戚萝收到“金齑玉鲙”时可能出现的震惊、嫉妒或无地自容的表情。
盒盖打开,看到那碗雪霞羹,他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毫不掩饰的嗤笑:“就这?一碗豆腐花瓣汤?哈哈哈哈哈,果然是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
他笑着拿起旁边的回帖,展开。
笑声戛然而止。
帖子上只有一句话,却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金玉华美,终觉清冷,不若一碗热羹,暖身暖心。”
冯敬堂本就敏感多疑,沉吟一番后终于了悟。
她不是在评价菜,是在骂他。
骂他手段下作,内心阴冷。
骂他醉仙楼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更让人胸口发闷、几乎吐血的是,这碗看似朴素无华的雪霞羹,以其返璞归真的雅致,将他那盘只能看、不能吃的金齑玉鲙,衬得无比浮夸庸俗。
几乎不到半日,这番别开生面的“厨艺切磋”就在汴京餐饮圈内飞速传开。
人们谈论的不再是“金齑玉鲙”有多华贵,而是“雪霞羹”的巧妙应对和其中蕴含的机锋。
冯敬堂偷鸡不成蚀把米,几乎成了整个圈子的笑柄。
“好!好一个戚萝!好一碗雪霞羹!”
醉仙楼后院,冯敬堂气得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手中的紫檀佛珠被他狠狠掼在地上,珠子四散迸溅。
“既然你给脸不要脸,非要往死路上走,就别怪我手段狠绝!”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而狠毒的光芒,终于撕下了所有伪装,对屏风后低吼:
“去告诉赵三爷,他提供的‘那份礼’,我用了!再告诉丹霞那个丫头,让她给我找准时机,把东西下在戚萝为郡主预备的食材里,我要她死得不明不白,我要她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一种名为“相思子”的奇毒,无色无味,需与海鲜干货中的鲜味物质结合后,才会在人体内缓慢发作,症状酷似急症,极难追查。
这便是赵三提供的“底牌”。
丹霞接到这个命令时,正躲在房里绣花,针尖猛地刺入指尖,沁出血珠也浑然不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都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但她没有选择。
次日,她再次来到味真馆“学艺”时,脸色苍白,眼神躲闪,几乎不敢看戚萝的眼睛。
只能强装镇定,耳朵竖得老高。
果然,她听到戚萝正在灶边,特意提高了些声音叮嘱阿桃:
“……老夫人登高节宴席上要用的那批干贝,是顶顶要紧的头等事。发泡的火候、时辰、换水的次数,千万都要按我说的做,一丝也错不得。鲜味的根基,宴席的成败,全在这上面了。”
丹霞的心脏狂跳起来,目光死死锁定了墙角那个贴着红纸、标明“特供”的陶罐,将其位置牢牢刻在心里。
她不知道,那罐干贝,早在郡主府的示意下,被青禾带人暗中调换过了,外观、重量、甚至陶罐上的细微划痕都一模一样,内里却绝无问题。
而沈砚之布置的人手,也已如同暗夜中无声张开的大网,严密监控着味真馆的每一个角落,只待那只惊慌的飞蛾扑上来。
戚萝站在窗边,看着院子里丹霞强作镇定、却连步子都迈不稳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一枚棋子。
但很快,便被更为坚定的决然所取代。
饵,已经再次放下。
这一次,必要将深藏在幕后的毒蛇,彻底引出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