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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死,也是一种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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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正时分,月冷如霜。

    漕运总督府的后宅书斋,灯如豆,人如枯木。

    漕督杨一鹏就这般枯坐着。

    他身上还穿着见客的公服,头上的乌纱帽却已端端正正地摆在了桌案一角,仿佛是先行卸下了一生的官职与荣辱。

    他今年已五十有六,保养得宜的脸上,那几缕精心打理过的长髯在微弱的烛光下,竟也显出几分萧索的银白。

    外头的风透过窗纸的微隙,呜呜咽咽,像极了淮安城外运河上那些纤夫的号子,有气无力,却又透着股子挣扎不休的韧劲。

    可杨一鹏心里清楚,自己的那股子韧劲,到今夜算是尽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只置于手边的汝窑小盏上。

    盏中盛着半杯清冽的液体在烛光下微微晃动,漾着一层诡谲的幽光。

    是鹤顶红,他花重金从一个方家手里求来的,见血封喉。

    作为一个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士大夫,他为自己选择了最体面,也是最刚烈的一条路。

    死,他是不怕的。

    想他杨一鹏,嘉靖朝的名臣之后,万历年间的进士,宦海沉浮三十余载,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

    从翰林院的清贵,到外放地方的磨砺,再到执掌天下漕运的显赫,他自认一生行事,对得起这身官袍,更对得起“士”这一个字。

    至于那些账本上的“耗米”、“浮漂”……杨一鹏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是,他贪了,而且是巨贪,数字大到足以让寻常小吏抄家灭族十次!

    但那又如何?

    他心中没有丝毫愧疚,只有一股被愚弄和羞辱的滔天之怒!

    难道那年轻的天子真以为,这庞大帝国是靠着圣贤书和清水衙门运转的吗?

    放眼朝堂,哪一个封疆大吏,哪一个六部九卿敢说自己能经得起这般抄家式的清查?

    没有这些润滑的银两,官场寸步难行,政令不出都门!

    这是规矩,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生存法则!

    你朱由检要查,可以!但你不能掀桌子!你不能把所有人都当成猪狗来杀!你要这么干,天下没有任何一个巡抚经得起查!没有任何一个要员能躲得过你的屠刀!

    既然你不给我们留活路,那就休怪我杨一鹏用自己的死来给你这暴政,钉上最后一根棺材钉!

    杨一鹏不去想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他只将自己看作是崖山边的陆秀夫,是衣带诏里的董承。

    他要用自己的血,来洗刷这强加于身的贪墨之名,更要用这颗项上人头去撞响那警世的洪钟!

    杨一鹏的手抚过桌上另一件物事——那是一封早已写就的遗表。

    上好的徽州宣纸,他亲自研的松烟墨,一手遒劲峻拔的小楷,淋漓尽致,满纸风雷。

    “……臣闻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今陛下以雷霆之威,行桀纣之事,屠戮江南士绅,擅开海贸,与民争利,致使纲常颠倒,礼乐崩坏……臣位列封疆,食朝廷之禄,不能匡君之过,唯有效死而已!愿以此残躯,警醒陛下,悬崖勒马,则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

    他默念着腹稿中的词句,悲壮的豪情充塞胸臆。

    杨一鹏仿佛已经看到,明日钦差到来,发现的只是他一具凛然的尸身和这封泣血的遗表。

    消息传开,天下士林将为之震动,他的名声,将与那些青史留名的忠烈并列,万古流芳!

    他绝不能像钱谦益那个废物一样!

    想起那个不久前才沦为天下笑柄的家伙,杨一报眼中就充满了鄙夷。

    同样是被皇帝做局逼入绝境,那钱谦益竟想靠出卖学生来苟活,最后在无锡湖畔,面对一池碧水,只留下一句“水太凉”,便成了士林之耻!

    那不是死,那是丑闻!

    而他杨一鹏,要的是一场轰轰烈烈,足以载入史册的死亡!

    以身殉道,慷慨赴死,用最体面的方式,赢得最大的名声。

    这,才是一个士大夫最完美的归宿。

    他端起了那只汝窑小盏,指尖触处,一片冰凉。

    杨一鹏闭上眼,准备将这杯清白饮下。

    “砰——!”

    那扇厚重的红木书斋门被人从外面用蛮力生生撞开,碎裂的木屑与门轴一同向内飞溅,带着一股凌厉的寒风,瞬间扑灭了桌上那点孤独的烛火。

    杨一鹏猛地睁开眼,手中的酒盏一晃,毒酒洒出些许。

    黑暗中,只见数条黑影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他们身着飞鱼服,手持绣春刀,腰牌在黑暗中反射着森然的微光。

    锦衣卫!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在火把光芒下,那张脸显得格外狞恶。

    他缓步走来,脚下的官靴踩在破碎的门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杨一鹏的心尖上。

    “田……田尔耕!”杨一鹏认出了来人,正是皇帝身边最凶狠的一条鹰犬。

    田尔耕脸上堆着笑,那笑意却比三九天的寒冰更冷。

    他的目光扫过杨一鹏,又落在他手中的酒盏上,笑容更盛了。

    “杨大人,这是要急着到哪里去啊?陛下的圣旨还没到,您就自己先上路,这可是大不敬。”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抬脚,快如闪电,一脚踢在杨一鹏的手腕上。

    只听“当啷”一声脆响,那只名贵的汝窑小盏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摔在地上,碎成了十几片。

    杨一鹏只觉手腕剧痛,整个人踉跄后退,撞在背后的书架上,震得满架的书册簌簌作响。

    “你……!”杨一鹏又惊又怒,一口气堵在胸口,几乎说不出话来。

    田尔耕却好似没看见他的愤怒,闲庭信步般地走到书案前,目光被那封遗表所吸引。

    他嘿嘿一笑,毫不客气地将那张凝聚了杨一鹏毕生风骨的宣纸拿了起来。

    “哟,这是什么?让本官瞧瞧……‘臣闻君为舟,民为水’……啧啧,杨大人好文采,好气魄啊!”

    他竟就这么当着杨一鹏的面,摇头晃脑地念了起来。

    田尔耕的声音粗粝,毫无韵律感,却偏要学着文人吟哦的调子,显得不伦不类,充满了刻毒的嘲讽。

    “……陛下以雷霆之威,行桀纣之事……哈哈哈!”田尔耕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杨大人,你这胆子可比你的官职大多了!这话要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你猜猜,黄泉之下,你会见到多少你自己都不认识的十族亲友?”

    杨一鹏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

    他一生自负文采风流,这封遗书更是他凝聚心血的得意之作,此刻却被这样一个粗鄙武夫如此糟践,比用刀子割他的肉还要难受。

    “住口!你这乱臣贼子!不许你碰它!”他嘶吼着,想要扑上去。

    两名锦衣卫校尉立刻上前,像铁钳一样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田尔耕笑得更开心了,他将那封遗书在指间晃了晃,说道:“杨大人,你以为写了这么一封信,演出一幕‘以死明志’的戏码,就能落得个万古流芳的好名声了?你是不是还想着,天下士子会为你扼腕,史书会为你立传,把你夸成一个‘为民请命,不畏强权’的圣人?”

    杨一鹏瞪着他,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咬着牙道:“我杨某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岂是尔等奸佞所能污蔑!”

    “光明磊落?”田尔耕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换上了一副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表情。

    他慢条斯理地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另一份卷宗,在杨一鹏面前缓缓展开。

    “来,杨大人,你再看看这个。”

    火光下,杨一鹏只看了一眼便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那笔迹!

    笔迹竟与自己一般无二,无论是撇捺的顿挫,还是字形的风骨都模仿得天衣无缝,仿佛就是他自己亲笔所书!

    而上面的内容更是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那不是什么慷慨激昂的遗表,而是一封卑躬屈膝摇尾乞怜的投降信!

    “……罪臣杨一鹏,蒙圣恩浩荡,擢为漕督,食禄深重,本该为陛下效死。然罪臣猪油蒙心,一时糊涂,犯下贪渎大罪,有负天恩……今闻天威将至,罪臣日夜惊惧,寝食难安,愿献上多年积蓄纹银二百三十万两,各类田契、房契、古玩字画共计一百二十箱……只求陛下念罪臣往日薄功……”

    这还不是全部!

    信的后面,竟附着一份详尽的“供状”!

    从两淮盐政到应天朝臣,从南直隶的布政使到京师里暗通款曲的部院大员,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个个显赫的名字全都被他出卖得干干净净!

    每一个人的罪证、把柄、私密往来,都罗列得清清楚楚,仿佛他就是一个处心积虑背叛所有同僚的无耻小人!

    “这……这是伪造的!是污蔑!是栽赃!”杨一鹏的声音已经变了调,嘶哑得如同破锣,他疯狂地挣扎着,想要去撕碎那份足以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的伪证。

    田尔耕轻巧地将卷宗收起,沉声说道:

    “杨大人,别急嘛。你说,若是将你这封‘忠烈’的遗书,和这份‘卑劣’的降表同时公之于众……”

    他享受着杨一鹏脸上那由极致愤怒转为极致恐惧的表情,然后才一字一顿地吐出那最残忍的话语:

    “你猜,世人会相信哪一封信?”

    这一句话,比方才撞门的巨响更具威力,直接在杨一鹏的脑海中炸开。

    皇帝和这些鹰犬们要的不只是是他的命,而是他的名!

    是要将他一生最珍视最引以为傲的士大夫名节风骨清誉,彻底撕碎,然后扔在泥水里,让亿万人践踏!

    田尔耕的声音继续幽幽传来,如同地府的判词:

    “陛下有旨,你这份感人肺腑的‘降表’,明日就会昭告天下。除了会在那新鲜出炉的《大明周报》上,用最大号的铅字,头版头条,轮番刊登三周之外……”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指了指府外,笑道:

    “还要在你这府门外,替你筑起一座功德碑。哦不对,是罪己碑!将你的‘功绩’永世镌刻于此——刻上你如何贪赃枉法、吸血大明;刻上你如何背叛同僚,摇尾乞怜!让这淮安府来来往往的百姓,让后世子孙都知道,大明朝曾有你杨一鹏这么一位漕运总督!”

    “噗——!”

    杨一鹏再也支撑不住,一口心血猛地喷出,猩红的血雾洒在面前的空气中。

    他疯了。

    他那双曾经阅尽天下文章的眼睛,此刻布满了骇人的血丝,死死地瞪着田尔耕。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杨一鹏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脱了那两个校尉的束缚,像一头发狂的公牛直直地扑向了田尔耕!

    然而,他那早已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如何是田尔耕的对手,田尔耕侧身闪过,旁边的一名校尉已然拔出绣春刀的刀鞘,狠狠一记,砸在了杨一鹏的后心上。

    杨一鹏踉跄着前冲几步,重重地撞在书案上,巨大的冲力让他连人带案一起翻倒在地。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身体却不听使唤,他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头顶,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他一生最珍视的名节,碎了。

    他最后的尊严,没了。

    田尔耕看着在地上抽搐不止,渐渐没了声息的杨一鹏,嫌恶地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尸身,像是踢开一条死狗。

    擦去溅在飞鱼服上碍眼的血点时,他胸中的那股郁结之气非但没有消散,反而烧得更旺。

    漕运弊案,陛下虽然没有明着训斥他,但那种“办事不力”的羞耻感,对于深受皇恩的他而言,每一次想起都是一种折磨!

    他田尔耕食君之禄,掌生杀大权,却让陛下为这群蛀虫烦忧,这本身就是奇耻大辱!

    而现在,杨一鹏,这个让他和陛下都心烦的罪魁祸首之一竟然就这么死了?

    便宜他了!

    这股被无能同僚和狡猾罪犯共同点燃的怒火,让他原本冷酷的表情显得愈发阴沉,田尔耕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对身后的人下令,声音比冬日的寒冰更冷:

    “传陛下旨意。”

    “罪官杨一鹏,畏罪自绝。然,国法无情,天威难测。”

    “枭首示众,悬于淮安府城门之上三日!”

    “尸身扔去城外乱葬岗喂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满室狼藉,最后冷酷地补充道:“让全淮安的百姓都好好看看,也让天下所有的官儿都好好看看……这就是对抗天威的下场!”

    但,过了一会,田尔耕又觉得这还不够,这远远不足以平息他心中的怒火。

    他再次转身,面对着下属,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了新的命令:

    “传我的话下去!从现在起,名单上剩下的所有人,一个都不许死得这么容易!”

    田尔耕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狂怒:

    “想死的,给我拦住!要自尽的,给我救回来!用尽一切法子让他们活着!用尽诏狱里所有的好东西,让他们的每一寸皮肉都在哀嚎,让他们在无休无止的痛苦中,反复咀嚼当初种下的每一个孽因!”

    看着下属们噤若寒蝉的模样,田尔耕冷若寒霜,为接下来的清洗,立下了血的规矩:

    “在本督这儿,死,也是一种恩典。”

    田尔耕顿了顿,目光中满是玩味的残忍,一字一句地补充道:

    “而他们,显然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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