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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历史军事 -> 开局掌控魏忠贤,先抄他一个亿!-> 第317章:既以文教而不明,当以兵戈而代之 第317章:既以文教而不明,当以兵戈而代之
- 西暖阁内的烛火,不知何时被宫人悄悄剪过一次灯花,火光复又变得明亮、安宁,静静地映照着三张神情各异的脸庞。
皇帝的话音稍歇,那股因剖析包税制而带来的血腥与铜臭气,似乎还盘桓在空气之中,沉甸甸地压在孙传庭与洪承畴的心头,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间暖阁,此刻寂静得可怕。
孙传庭与洪承畴二人,此刻已然忘却了君臣之礼,忘却了身在何处,他们就如同两个初入蒙学的童子,面对着一位学究天人的师长,正襟危坐,屏息凝神,唯恐漏掉接下来任何一个字。
他们心中清楚,皇帝接下来要说的,将是比银子、比权力更为根本的东西。
皇帝没有让他们等太久。
他,缓缓从二人脸上扫过,语气恢复了最初的沉稳,却带着更深层次的悲凉。
“方才所言,不过是其表。为何这等饮鸩止渴的法子,在江南那片号称文风鼎盛礼仪之乡的土地上,竟会有如此多的人暗中奉为圭臬,心向往之?这便要说到其三,也是最根本的一条——人心与风气之败坏。”
他顿了顿,像是在给孙、洪二人一个喘息和思索的间隙。
“朕以为,其病根,源于两处。其一,便是所谓的东林党,留给朝堂的政声。”
东林党三字一出,孙传庭与洪承畴的身子皆是微微一震。
这三个字在大明朝的官场上,实在是太过复杂,太过沉重了。
它曾是清流与骨气的代名词,是无数读书人心中所向往的道德标杆,但在皇帝这里
朱由检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冷笑一声:“朕知道,在许多人心中,东林诸君子是为国为民,不畏强权,敢于与阉党死战的忠臣,这一点朕不否认。他们中的许多人确实有风骨,有节操。然而,”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变得锐利如刀,“人是会变的!。”
皇帝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仿佛点在了一个无形的命门上。
“这其中,就包括了全盘废除为了增加国库收入而设立的商税、矿监、税卡。在他们口中,这些都是与民争利的恶政,是阉党用来搜刮民脂民膏的爪牙。废了它们是拨乱反正,是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这话说得何其动听,何其大义凛然!”
“可他们,或者说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当真只是为了天下万民吗?”朱由检再次发出一声悠长的冷笑,那笑声在寂静的暖阁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白谷,洪卿,你们都是熟谙政务之人,当知我大明的税制,祖制便是重农抑商。商税本就微不足道。万历爷想开财源,便只能从这些地方下手。而我大明最富庶之地,商贾云集之所,是哪里?”
他不需要答案,因为答案已经写在了孙、洪二人的脸上。
“是江南!是松江府的棉布,是苏州府的丝绸,是杭州府的茶叶,是扬州的盐,是景德镇的瓷器!废了这些税卡、矿监,谁得的好处最大?是北方的农民?是西北的边军?不!是那些在江南坐拥着万贯家财,开着遍及天下的商号,拥有着无数工坊、良田的士绅大族!”
朱由检语气中的嘲弄与愤懑交织在一起,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孙、洪二人的心上。
“他们打着清流的旗号,做的却是为自己家乡免税的生意!”
孙传庭与洪承畴脸色剧变。
这些年来,朝中诸公,尤其是那些以东林后继者自居的言官御史,一提及加派商税,或是重开税卡,便如丧考妣,痛心疾首地高呼“祖制不可违”,动辄便以“仁政不可失”来胁迫君上。
那高高在上的道德文章背后,是如此赤裸裸的乡党门户之见,是如此不堪的利益勾结!
再想起钱谦益和钱龙锡
孙传庭的额角,已经有冷汗沁出。
朱由检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他的目光投向了窗外深沉的夜色,声音也随之变得更加幽远和沉痛。
“这还只是其一。其二,也是让朕,最感寒心的一点,便是‘家国’二字在他们心中的分量,已经轻如鸿毛了。”
“家国认同的瓦解……这才是真正的绝症。”他低声自语,像是在说给他们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皇帝缓缓转过头,重新看向二人,目光中带着深切的质问。
“在那些人的心中,大明是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孙传庭与洪承畴皆是一愣。
大明是什么?
大明是太祖高皇帝披荆斩棘、驱逐蒙元后建立的煌煌天朝,是他们身为臣子理应尽忠效死的父母之邦,是天下万民的归属与庇护!
这难道还需要问吗?
然而,皇帝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悲悯的笑容,他没有让二人回答,而是自问自答起来,并且,他刻意变换了一种语调。
带着几分慵懒几分精明,又夹杂着一丝轻蔑与疏离的语气,惟妙惟肖地模仿着他想象中,某位江南大士绅在自家后花园里,品着香茗,摇着扇子时的心声:
“‘大明?大明嘛,是那座遥远的,位于北方的京城,是那位素未谋面的皇帝陛下。它更是……是户部和兵部那些填不满的军费窟窿,是一个只会没完没了地向我们江南伸手要钱的穷亲戚,一个甩不掉的包袱!’”
这惟妙惟肖的模仿,让孙传庭和洪承畴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们仿佛真的看到了那样一幅场景,听到了那样令人心胆俱寒的言语。
皇帝的表演还在继续,他的语气愈发地振振有词,仿佛在为这种想法辩解:
“我辛辛苦苦从万亩良田里,从上百家店铺里,从那一艘艘下南洋的商船里赚来的雪花花的银子,凭什么要交给你们?交上去的税银,千里迢迢运到北方,一半进了沿途官吏的私囊,另一半扔进辽东那个无底洞里,也听不见个响声。辽东的仗打了这么多年,打不赢;遍地的流寇,剿了这么多年,也剿不灭。’”
“这钱,打了水漂,我心疼啊!”
“你说,这钱,为何就不能用来修一修我苏州老家的水利?为何不能用来加固我松江庄园的围墙?为何不能用来多养几百个精壮的乡勇来看家护院,保护我的万贯家产?”
一句句,一声声,都像是从那些士绅的心底最深处挖出来的言语,真实得让人不寒而栗。
洪承畴的呼吸已经变得粗重,他的双手在袖中死死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
朱由检收起了那副模仿的腔调,最后,他挺直了身躯,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用自己身为帝王的声音,掷地有声地说出了那句最诛心的总结:
“与其资助一个摇摇欲坠、将倾未倾的大厦,不如留着银子,把自家的那座小楼修得更坚固、更安逸些!”
孙传庭和洪承畴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耳中嗡嗡作响。
之前所有关于“避税”、“自私”、“短视”的理解,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那一道温情脉脉,写满了“同舟共济”“君臣一体”的最后面纱,被皇帝亲手残忍地撕了下来,露出了其后血淋淋赤裸裸的真相!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避税了!
这不是商人的贪婪,也不是小民的狡黠!
这是决裂!一种从思想根源上,与大明朝廷、与朱氏江山的彻底决裂!
这哪里是避税,这分明是在等朝廷垮台,是在等大厦倾覆!
他们是要在这片废墟之上,用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建起他们自己的万世基业!
他们甚至已经在盘算,当大厦倾倒的那一刻,要如何引导倒塌的方向,才不会砸到自家的后花园!
孙传庭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只觉得喉头干涩得仿佛要冒出火来。
从未有过的刺骨寒意直冲脑门,那是比面对千军万马的敌人时更加深沉的恐惧与绝望。
朱由检静静地看着他们二人脸上那副天崩地裂般的表情,随后站起身,走到二人面前,声音沉重如山:
“国运即我运。”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孙、洪二人,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五个字,是朕的信条,也该是你们身为大明臣子的信条!
士大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个人的荣辱兴衰与大明的命运休戚与共,紧紧相连。国若将亡,何以为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失望与愤怒:“可如今,朕骇然发现,在江南那片号称礼仪之乡的富庶土地上,竟有那么一个庞大的、有权有势的群体,早已将这五个字,篡改成了——‘我运即国运’!甚至……是‘我运,关国运何事’!”
“所以,他们不愿意交税,绝对不是简单的自私自利,也不是一时的鼠目寸光。这是一个集本朝制度之弊、经济之困、官场风气之腐、文人心性之变于一体的——痼疾!”
“在他们的利益算盘上,大明江山的存续已经与他们自身的家族富贵,彻底脱开了干系。非但如此,甚至已经形成了深度的对立!朕要剿寇,要御虏,要中兴大明,就必须加派,必须征税。而朕的每一个举动在他们看来,都是在挖他们的墙角,动他们的钱粮!”
皇帝负手在暖阁内踱步,一边走,一边用更为直白更为冷酷的语言,将这个群体的画像描摹得更加清晰。
“在江南,他们建立了一个自家的水陆码头,一处自成一体的铁桶江山。在这方天地里,他们的族法家规比朝廷的律法更好用;他们豢养的乡勇护院,比官府的衙役更得力。他们在这里收租、放贷、断案、征税……俨然一个不受朝廷节制的‘小朝廷’!”
“他们将朝廷的任何国策,任何为了挽救危局而做出的努力,都视为是坏了他们安乐局的搅事之人。他们巴不得北方打得越乱越好,朝廷越穷越好,这样,便没有人有精力来管他们,他们便能在这片乐土上,永享富贵。”
“他们天真地以为,凭借着手中的财富和粮食,无论这天下最后换谁来坐江山,他们都可以像商贾贸易一般,与新主子讨价还价,继续维持他们的体面和富足。
他们以为无论是姓朱的皇帝,还是姓甚名谁的流民,甚至是关外的建奴,都需要他们这些贤达来帮助治理地方,都需要他们的钱粮来稳定人心。”
“他们的根,早已不扎在大明的社稷江山,而是盘结于自家的宗族、乡党、田庄、店铺之上。江山可以换,朝代可以改,只要他们的田契、房契、借据还在,只要他们的庄园和生意还在,对他们来说,就没什么不同。”
“最可笑,也最可恨的是,他们还善于用最动听的言语来包装他们最卑劣的心思。口中常念的是孔孟,是苍生,是尧舜仁政;心中所算的,却是自家的田产多了几亩,银库添了多少,手里的权柄又能换来几许好处。
他们用盘剥小民得来的万分之一,修桥补路,便能换得一个乐善好施的美名,将自己打扮成爱民如子的乡贤。而将他们推上这等宝座的,恰恰是他们极力抗拒的,属于大明的税赋!”
至此,所有的剖析全部完成。
朱由检停下脚步,重新坐回龙椅之上。
暖阁内的空气,仿佛已经凝固成了冰。
“他们的这套算计,这套做派,这套为人处世的圭臬,已经与朕,与大明,与这天下的存亡大计背道而驰。对于这些……心中早已存了‘投降’二字的潜在贰臣,朕没有耐心,也没有时间去慢慢地教化他们了。”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冷电,射向已经被彻底震撼,如同泥塑木雕一般的孙传庭与洪承畴。
朱由检缓缓抬起右手,在空中虚握,仿佛握住了一柄无形的权柄与利刃。
他看着自己的手,声音低沉而清晰:
“既以文教而不明,当以兵戈而代之!”
话音落下,整个西暖阁,陷入了绝对的沉默。
针落可闻。
洪承畴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被彻底点燃,在他身体的每一处血管里疯狂地奔腾、咆哮!
一旁的孙传庭,同样感到了如遭雷击般的彻悟。
醍醐灌顶!
这四个字,是他此刻唯一的感受。
他之前所有对于皇帝手段过于酷烈的困惑不解,甚至内心深处那一丝丝源于传统儒家的抵触,在这一刻尽数烟消云散!
他为自己先前那些仁慈的想法,感到了一阵阵的羞愧。
对这些已经与国家离心离德,视社稷为货物,视君父为累赘的附骨之疽讲仁慈,就是对北方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的残忍!
就是对天下千千万万挣扎在饥寒线上的无辜百姓的残忍!
就是对整个大明江山的残忍!
这已经不是治病,这是战争!
一场决定国家生死的,无声的战争!
孙传庭缓缓地抬起头,与身旁的洪承畴对视了一眼。
在那一瞬间,他从洪承畴那双精光四射的眸子里,看到了与自己心中一般无二的震撼、折服,以及……被彻底点燃的,虽死无悔的.忠!诚!
他们之间,再也不需要任何言语。
下一刻,孙传庭与洪承畴二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同时推动,一齐离席,一齐屈膝,一齐朝着龙椅上的那道身影,跪倒在地。
然后,两个截然不同,却又蕴含着同样决心的声音异口同声地在死寂的暖阁中响起,汇成了一股洪流:
“臣,谨遵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