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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洪卿所言,甚合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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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关乎江南未来命运的激烈争辩,在这君臣三人之间,已然达到了顶峰。

    见着皇帝久久不语。

    “陛下!”孙传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切与沉重,“江南大局已定,盐枭、勋贵、藩王等等毒瘤既已铲除,天下震怖,民心思定。

    臣以为,当此之时,正该行仁政,昭示皇恩,与民休息。若再效仿此前雷霆之威,动辄人头滚滚,恐寒了天下之心,令江南人心惶惶,于长治久安之道,实为不利啊!”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天下既定,便当偃武修文,以德化人。

    “此言差矣!”洪承畴立刻毫不客气地反驳,声音嘶哑而尖锐,

    “江南人心未附!那些士绅巨贾不过是慑于陛下天威,暂时蛰伏罢了!其心如毒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臣在江南所见,阳奉阴违者比比皆是,暗中串联者不计其数!

    若不趁此机会,以严刑峻法,施霹雳手段,将他们的脊梁骨彻底打断,让他们从骨子里感到畏惧,不出十年,新政必将人亡政息,江南依旧是他们的江南,而非陛下的江南!”

    洪承畴的话充满了血与火的气息,每一个字都透着酷烈与决绝。

    这看起来竟像是法家的铁腕,是乱世用重典的极端体现。

    孙传庭听得眉头紧锁,正欲再度开口,强调民心向背之重。

    而朱由检,这位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最高裁决者,在此刻,终于有了动作。

    “笃。”

    一声轻响,在暖阁中显得格外清晰。

    孙传庭与洪承畴的争论戛然而止,两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将目光投向了那张龙椅。

    朱由检缓缓抬起眼帘,目光越过洪承畴,径直落在孙传庭身上。

    “洪卿所言,甚合朕意。”

    短短八个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直直劈在了孙传庭的头顶!

    他整个人猛地一僵,身形微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刹那间,只觉得四肢都变得冰冷僵硬。

    他怔怔地看着皇帝。

    怎么会?

    在孙传庭的心中,这位年轻的天子固然是杀伐果决、手段狠辣的雄主,但那一切的杀戮与铁腕,都是在扫平天下,拨乱反正的过程中,为了对抗那些根深蒂固的利益集团而不得不为的必要之恶。

    可如今天下大局已定,盐商伏法,勋贵圈禁,藩王削尽,大明这艘行将沉没的巨轮好不容易被陛下力挽狂澜,稳住了航向,正该是修补船身,安抚船客的时候了,为何……为何陛下还要迷恋那种血腥的酷烈手段?

    他有点没法理解,那个曾经和他彻夜长谈,探讨如何“藏富于民”,如何“与天下更始”的英明君主为何会在此刻,选择了一条他看来最危险,最失人心的道路。

    与孙传庭的如坠冰窟截然相反,洪承畴在听到皇帝的肯定后,整个人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滚烫的岩浆!

    惊喜!狂喜!

    难以言喻的激动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让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涨得通红。

    他感觉自己所有的强硬,所有不被同僚理解的酷烈主张,所有被视为“屠夫”、“酷吏”的骂名,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尊贵,最权威之人的最高肯定!

    值了!一切都值了!

    暖流自心底涌起,迅速传遍全身,让他几乎要在这庄严肃穆的乾清宫里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

    他抬起头,望向那个平静深邃的身影,眼神中瞬间充满了无以复加的狂热与崇拜。

    人生在世,求一知己足矣!

    而自己的知己,竟是当今天子!

    能为这样的君主效死,哪怕背负千古骂名,又有何憾?

    这一刻,洪承畴甚至觉得,朱由检不仅是他的君,更是他心中的道!是他所有不被理解的政治抱负和铁血手段,得以名正言顺昭告天下的最终凭恃!

    然而,朱由检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位臣子那冰火两重天的剧烈情绪变化。

    他的表情依旧冷淡,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论断,不过是随口一句“今日天气不错”罢了。

    他的目光缓缓从孙传庭那张错愕的脸上移开,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像是师尊在考校学生一个最基础的问题。

    “白谷,”朱由检轻轻唤着孙传庭的字,“你可知,何为‘包税制’?”

    “包税制?”

    孙传庭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他微微一怔。

    这个词太过熟悉,却又显得如此遥远。

    它像一个历史的幽灵,与蒙元时期的苛政与暴虐紧紧捆绑在一起,是任何一个有良知的汉家士子都深恶痛绝的名词。

    孙传庭迅速收敛心神,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强行压下,深吸一口气,躬身正色答道:“臣知道。所谓‘包税制’,乃前元弊政。元廷将指定区域之税收,承包与商人、豪强,称之为‘包税人’。朝廷只问总额,不问过程。包税人为了牟取暴利,往往数倍、乃至十数倍于定额,对百姓横征暴敛,敲骨吸髓,致使民不聊生,天下汹涌……”

    孙传庭的回答,标准而精确,完全符合史书上的定义和儒家士大夫对此的一贯评价。

    在他回答的时候,朱由检却有了新的动作。

    他缓缓从龙椅上站起,双手负于身后,踱步走向暖阁一侧。

    那里,悬挂着一幅巨大无朋的《大明舆地图》。

    朱由检的身影在这幅巨大的地图前,显得既渺小,又仿佛与这整个天下融为了一体。

    他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东南角那片最为富庶,也最为璀璨的区域。

    孙传庭的声音还在暖阁中回荡,朱由检却毫无征兆地开口,直接打断了他。

    “白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皇帝的声音带着洞穿世情的冷酷与清晰。

    “元朝的包税制,在你们看来是弊政,但在某些人眼中,却是最美妙不过的制度。因为它有三个无可比拟的好处。”

    朱由检伸出一根手指,在地图上松江府位置重重地点了一下。

    “其一,谓之‘私权代王法’。一旦朝廷将一地之税承包出去,那包税之人,便等同于在此地自立为王。税额高低,由他一言而决;征缴之法,凭他喜怒而定。

    他可私设刑堂,滥用酷刑,朝廷的律法到了他那一亩三分地,便成了空文。地方官吏若不与其沆瀣一气,便只能仰其鼻息。白谷,你说说,这般代天行罚,自操威福的滋味,诱不诱人?”

    孙传庭的心猛地一沉,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好的的手指缓缓移动,如一条冰冷的蛇,蜿蜒爬过地图,最终停留在了浙江的杭州府。

    “其二,谓之‘无为而治’。朝廷不必再费心费力,供养无数官吏深入阡陌之间,挨家挨户地去核算征收。只需在府城设一税官,安坐堂中,等着包税之人将成箱的银钱送上门来便是。

    至于那包税之人是如何刮地三尺,如何逼得小民卖儿鬻女、悬梁自尽,大可充耳不闻,眼不见心不烦。这对那些只求安逸不愿任事,视百姓为刍狗的官僚而言,算不算得上一种解脱?”

    孙传庭的脸色开始发白。

    他猛然想起了自己在陕西时,不止一次遇到的那些地方官,府库里明明有粮,却宁可看着城外流民遍地饿殍载道,也不愿开仓放粮,只因怕得罪了屯粮的本地豪绅。

    那一张张事不关己的冷漠面孔,不正是这无为而治的绝佳写照么!

    朱由检的手指最后落在了富甲天下的苏州府,那冷硬的指节几乎要将苏州二字从图上生生磨去。

    “其三,也是其中最精妙的一处,谓之‘祸水东引,独享其名’。百姓恨谁?他们目之所及,只会恨那个上门催逼,拳脚相加的包税之人,恨那些为虎作伥的恶仆走狗。而真正躲在幕后,与包税人勾结分肥、拿走十之七八好处的官僚士绅,反倒可以隔岸观火,继续扮演着乐善好施的乡贤。

    他们只需拿出盘剥所得的九牛一毛,修一座桥,补一段路,或是赈济几户赤贫之家,便能换来一个‘仁心义胆’的好名声。所有的骂名、所有的怨恨、所有的风险,都由那包税的‘恶人’一肩担下。这般既得实利,又得美名的好事,妙不妙?!”

    朱由检说完,转过身,目光刺向孙传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一手收租,一手收税。左手执族法家规,右手掌国法之威。出则为官,入则为绅,一身而兼地主、税吏、法官之职。白谷,你觉得,对他们而言,这天下,除了不是姓他们的姓,还有什么不遂心的?”

    孙传庭的脑海中,仿佛有万千惊雷同时炸响!

    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耳边嗡嗡作鸣,只剩下皇帝那一句冰冷的质问在反复回荡。

    这个观点太过疯狂,太过离经叛道了!

    元朝,那不是被太祖高皇帝金戈铁马驱逐出中原的胡虏吗?

    那不是一个衣冠南渡、文明沦丧的黑暗时代吗?

    身为孔孟门徒,以“清流”自居,口口声声“华夷之辨”的士大夫阶层,怎么可能会去怀念那个时代?

    这……这简直是对整个士人群体的最大污蔑!

    但……

    但是为什么!

    一个又一个他亲身经历的匪夷所思的画面,不受控制地从记忆深处翻涌而出。

    他想起了起初皇帝在江南推行“一体纳粮”,丈量田亩时,那些士绅们是如何抱团取暖,指使族人佃户暴力对抗官府,甚至伪造地契,将田产挂在早已作古的祖先名下。

    他想起了在推行“官绅一体纳粮”时,那些平日里满口为国分忧的鸿儒名士,是如何痛哭流涕地跪在巡抚衙门前,声称新政与士大夫争利,是亡国之策,转过头却在自家的密室里商议着如何煽动民变,如何让朝廷的政令不出府城。

    他想起了那些油盐不进,阳奉阴违的嘴脸,那些当面恭敬万分,背后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

    他们……他们确实表现得不像是大明的臣子,他们更像是一个个独立王国的拥有者,在自己的领地里,他们就是法律,就是天!

    一个极其可怕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撕裂了他固守的所有观念:

    皇帝说的……是真的。

    这些人,骨子里怀念的,根本不是什么圣贤之道,而是一个可以让他们肆无忌惮地掌握地方一切权力,将万千百姓踩在脚下,敲骨吸髓,而朝廷又奈何他们不得的时代!

    他们真的不介意坐在龙椅上的是姓朱,还是姓孛儿只斤,只要那个人能保证他们的这种土皇帝的特权!

    一瞬间,孙传庭感到了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后怕。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敌人,只是一群贪婪短视的守财奴。

    直到此刻他才惊恐地发现,自己面对的可能是一群从精神上就已经叛国的潜在敌人!

    冷汗,涔涔地从他的额头、后背冒了出来,晚风从窗棂的缝隙中吹入,让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寒。

    而另一边的洪承畴,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他的双眼此刻已经亮得吓人,放出如饥似渴的光芒,痴痴地望着朱由检,整个人如痴如醉。

    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皇帝的这番话,不啻于一道神光,照亮了他心中所有混沌的角落。

    那道困扰他许久的迷雾,被这道闪电瞬间劈开,露出了后面狰狞的真相!

    他终于明白了!

    自己在江南所对者,非是那些读死书的腐儒,亦非什么心怀大明的孤臣义士,而是一群视类似元朝“包税之制”为传家宝典的国中之国!

    在他们眼中,无所谓君父,无所谓社稷,唯利是图而已!

    谁能让他们坐地分金,谁便是他们的主子。

    今日奉朱家为主,明日若建奴出价更高,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改换门庭,喜迎新主’!

    他们的骨头,早就被那种不受约束的权力欲望给泡软了,他们的血脉里流淌的不是忠君爱国的热血,而是计算利益得失的冰冷汁液。

    对付这样一群人,讲什么仁义道德?讲什么王道教化?那不是对牛弹琴,是什么?

    唯有酷刑!唯有屠刀!唯有让他们感到比死亡更可怕的恐惧,才能在他们那已经腐朽的灵魂深处,重新烙印上“君权神授”这四个字!

    洪承畴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握紧的双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

    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看向朱由检的眼神已经从狂热的崇拜,升华为愿意为皇帝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绝对忠诚。

    朱由检则将孙传庭那张由震惊迷茫到惊恐再到惨白的脸色变化,尽收眼底。

    对于孙传庭这样的纯粹的能臣,孤臣,不能用权力去压服他,那只会让他心生芥蒂。而是必须从认知上,从思想上,彻底击碎他固有的观念,让他看到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更残酷更真实的底层逻辑。

    朱由检缓缓走回御案后,重新坐下。

    那股压迫感十足的帝王威仪又被他收敛回了那副平静深邃的躯壳里。

    他端起御案上那杯早已微凉的香茗,用杯盖轻轻拨了拨浮在水面的茶叶,吹了口气,仿佛只是在品味这雨前龙井的清香。

    然后,皇帝抬起头,再次看向依旧处在巨大震撼中,尚未完全回过神来的孙传庭,用平淡到近乎闲聊的口吻,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白谷,现在你再跟朕说说,江南的官绅地主富商,为什么不愿意交税?”

    这个问题,轻飘飘的,却如同一记万钧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孙传庭的心坎上。

    孙传庭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为什么?

    因为交了税,就是大明的臣民。

    不交税,他们就是自己王国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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