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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侦探推理 -> 髻杀-> 第28章 营帐情谊深 第28章 营帐情谊深
- 蒙挚下了命令,众人自然都是躬身领命,樊云和辛衡转身便要去准备再次验尸的器具了。
只有阿绾站在原地,纤白的手指下意识地绞紧了衣角,略微有些迟疑。
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尚发司的小小匠女,跟着去验尸房旁观,是极不合规矩,甚至可以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军营重地,女子本就稀少,更何况是直面血腥的尸检?这事情若是传出去,或许很多人又要说三到四了。
就在这时,仵作樊云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她一眼。他那张常与死人打交道、因而显得有些冰冷的脸上,竟也略过一丝怜惜。但终究只是从腰间挂着的旧皮囊里摸索出一条洗得发白、边缘有些磨损的粗布帕子,递向阿绾,低声道:“丫头,若是……若是怕气味冲,或是……就用这个捂住口鼻吧。尸气……终究不是好东西。”
阿绾心中一暖,连忙双手接过,躬身行了一礼,声音极轻:“多谢樊仵作。”
然而,她并未立刻跟随樊云和辛衡离开,而是转向蒙挚和穆山梁,声音带着一丝恳求:“将军,穆主管,阿绾……阿绾想先回尚发司一趟。此刻尚不到午时,营中还有许多不当值的将士等着编发修髻。月娘刚回来,人手本就紧张,我……我去去就回,绝不会耽误验尸的正事。”
蒙挚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穆山梁则连忙道:“你去便是,我可以回去安排……阿绾,听将军的话……”
“不,穆主管您留在此处听候将军吩咐吧。”阿绾打断了他,“我自己回去就好,只是……有几句话想同月娘说。”
穆山梁看了看蒙挚的脸色,见他并未反对,便也点头应下。
阿绾再次行礼,转身快步走出了大帐。
午前的阳光有些刺眼,让她微微眯起了眼。
军营中尘土混合着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暂时驱散了鼻息间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帐内沉重的氛围。她深吸一口气,提着裙摆,几乎是小跑着穿过多顶营帐,朝着尚发司的方向赶去。
尚发司营帐。
比起中军大帐的肃杀,这里的气氛要活络许多,却也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劫后余生的紧绷。几名不当值的军士正排队等候编发,低声交谈着。见到阿绾掀帘进来,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都集中了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关切。
“阿绾回来了!”
“怎么样?将军怎么说?”
“李屯长那案子……”
众人七嘴八舌地围了上来,瞬间将阿绾堵在了门口。穆山梁不在,他们似乎也放松了些许。
阿绾被这阵势弄得有些无措,正不知如何开口,尚发司里另一位年长些的匠人南河,他咳嗽了一声,提高嗓门道:“都围在这儿作甚?该排队的排队,该干活的干活!将军那边的事,也是我们能胡乱打听的?莫要给月娘和阿绾再惹麻烦!”
众人这才讪讪地散开些许,但目光依旧胶着在阿绾身上。
阿绾感激地看了南河一眼,目光迅速在帐内搜寻,很快便落在了月娘身上。
月娘正坐在一只矮凳上,身前坐着一位身形高大、背脊宽阔的屯长。她微微低着头,手中握着牛角梳和染黑的麻绳,正全神贯注地为那位屯长梳理编织一条略显复杂的三股麦穗辫。
她的动作依旧熟练灵巧,手指翻飞间,发辫已初具雏形。虽然眼眶还残留着红肿的痕迹,脸色也有些苍白,但整个人的精气神显然比清晨回来时又要好了许多。她看了阿绾一眼,略微笑了笑。
阿绾走到自己的工具架旁,打开一个旧木匣子,从里面摸出一张用干净麻布包着的、看起来有些干硬的黍米饼。这是她早上领了却没顾上吃的口粮。她攥着饼子,走到月娘身边。
“月娘……”
“阿绾……”
“没事了,暂时没事了。”阿绾将那块饼子递到她眼前,“你先偷偷吃一口,垫垫肚子。”秦军律令严明,一日两餐(朝食、飧食),错过不补。月娘被关押一上午,定然水米未进。
月娘看着那块粗糙却干净的饼子,鼻尖一酸,眼圈瞬间又红了。她慌忙低下头,借梳理头发的动作掩饰情绪,声音有些哽咽:“我……我还不饿,你吃吧……”
这时,那位正被月娘伺候着编发的屯长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他虽然背对着她们,但身形魁梧,感官敏锐,粗声粗气地开口道:“哟,小阿绾啊?偷藏了什么好吃的?”
他的语气中带着军汉特有的爽朗和打趣,并无恶意。阿绾也认得他,这是与李湛平级的元霍屯长,据说两人平日关系泛泛,在校场上还时常较劲。
阿绾被元霍一说,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执意把饼子往月娘手边的矮几上放:“元大哥,我吃过了。这是给月娘留的。她早上都没吃东西。”矮几上散落着几根断发和一小撮用来填充发髻的黑色麻绳。
月娘的手正忙着固定发根,确实空不出来。她急得想用胳膊肘推开饼子,又怕动作太大扯到元霍的头发,只得低声道:“阿绾,我一会儿就去打热水喝点就行了……”
“那怎么行!”阿绾蹙起眉,“饿久了伤胃!等你忙完,这饼子就更硬得啃不动了。”她看着月娘忙碌的身影,想到自己接下来的去处,声音不由得低了下去,“月娘……我……我可能要去帮忙……看看李屯长的尸身,会很晚才回来。你记得自己弄点热水,就着把饼子吃了……”
“什么?!”
“你要去哪里?!”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月娘惊得手猛地一抖,下意识地用力一扯——正编到紧要处的发辫被狠狠揪住!
“哎哟喂!”元霍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差点从矮凳上跳起来,身上的软甲都掉落了一半,露出他妻子送给他的一小块玉佩。“月娘!手下留情!我这头发……薅下来不算军功啊!”
“对不住!对不住!元屯长!奴婢不是故意的!”月娘吓得脸都白了,连声道歉,手忙脚乱地松开,小心查看是否扯断了头发。
元霍没真生气,只是揉着发疼的头皮,扭过半边身子,铜铃般的大眼瞪向阿绾,替月娘问出了那句惊疑:“小阿绾!你刚说你要去哪儿?看……看李湛的尸身?!你去那儿做什么?那是你一个小姑娘家能去的地方吗?晦气!吓人得很!”
他虽是刀头舔血的厮杀汉,见惯了战场上的断臂残肢,但让阿绾这样水灵灵、娇怯怯的小姑娘去碰那冰冷恶臭的死人?光是想想,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月娘也急了,顾不得元霍还在跟前,一把抓住阿绾的手腕,声音都带了颤音:“阿绾!不许去!听阿姐的话!那地方……那地方阴气重,看了要做噩梦的!将军怎么会让你去那种地方?我去求穆主管,我去跟将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