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wangshugu.info
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手机阅读
望书阁 -> 散文诗词 -> 重生归来,九千岁他为我杀红了眼-> 第六十五章 故事继续 第六十五章 故事继续
- 废苑中汲取的那一丝太阴之力,如同在谢无咎干涸的经脉中种下了一颗冰核。此后数个夜晚,他都会如同幽魂般潜入那片被遗忘的废墟,忍受着经脉被阴寒之气反复冲刷淬炼的剧痛,一点点地壮大那点微末的力量。过程缓慢而痛苦,但他甘之如饴。每一次力量微不可察的增长,都让他对这具脆弱躯壳的掌控多了一分,也让他编织的那张“现实”之网,更坚韧了一分。
白日的他,依旧是那个沉默、略显孤僻、偶尔因“旧伤”或“风寒”而显得有几分孱弱的落魄皇子。他精准地控制着出现在苏瓷视野里的频率和方式,不疏远,不靠近,如同一个设定好的、只会在她需要时“恰好”出现的背景。
这日,宫中为几位年长的公主举办赏荷宴,地点设在太液池畔的水榭。苏瓷自然在受邀之列。初夏的荷花开得正好,接天莲叶,映日荷花,风过处,清香袭人。贵女们衣着光鲜,三五成群,或凭栏观鱼,或执扇扑蝶,笑语嫣然。
苏瓷与几位相熟的贵女坐在水榭一角,品尝着御膳房特制的荷花酥,听着她们议论最新的京中趣闻、时兴的衣饰花样。她面上带着得体的浅笑,目光却时不时掠过水榭外那些零散的身影,似乎在寻找什么。
她在找谢无咎。连她自己都未曾明确意识到这一点。只是自上次宴席后,那个靛蓝色的、总是独处的身影,便时不时在她脑海里浮现,带着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和那几声压抑的咳嗽。
他今天会来吗?这样的场合,他那样尴尬的身份……
正思忖间,她的目光定格在水榭连接岸边的一座九曲石桥尽头。那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倚着栏杆,望着满池的荷花,姿态疏离,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
是他。他果然来了。
苏瓷的心莫名地松了一下,随即又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站在那里,像是一幅被刻意淡化的水墨画,明明就在眼前,却仿佛随时会融进背景里,消失不见。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尖锐的女声打破了水榭的和谐。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苏家妹妹。”一个穿着鹅黄色宫装、容貌娇艳却眉宇间带着几分刻薄的少女,在一群贵女的簇拥下走了过来。是安阳郡主,太后的侄孙女,在京中贵女圈里向来跋扈,因着李洵对苏瓷的另眼相待,没少给苏瓷使绊子。
苏瓷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起身行礼:“郡主安好。”
安阳郡主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苏瓷,特别是她身上那件并不算顶华丽、却衬得她清新脱俗的湖水绿襦裙,嗤笑一声:“苏妹妹刚从边关回来不久,这京中的规矩和眼光,怕是还没学全吧?今日这般场合,穿着未免……太过素净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苏将军府上……哼。”她话未说尽,但那声冷哼里的讥讽意味,任谁都听得出来。
周围的贵女们有的掩嘴轻笑,有的面露尴尬,却无人敢出声替苏瓷解围。谁都知道安阳郡主的性子,加之她背后的太后,没人愿意轻易得罪。
苏瓷攥紧了手中的团扇,指尖微微发白。她性子虽爽利,却也知在宫中不宜与安阳郡主正面冲突,正欲开口周旋,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却自身侧不远处响起:
“《礼记·曲礼》有云,‘君子不以绀緅饰,红紫不以为亵服’。苏姑娘衣着合仪,颜色清雅,正合‘青赤谓之文,赤白谓之章’的中和之美,何来素净之说?倒是郡主身上这鹅黄,虽则明艳,却近于‘緅’色,用于常服,恐有违古礼。”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众人愕然望去,只见谢无咎不知何时已从石桥那头走了过来,就站在离她们不远不近的地方。他神色淡然,目光平静地落在安阳郡主那身鹅黄宫装上,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安阳郡主被他这番引经据典说得一愣,她向来不学无术,哪里懂什么《礼记》,什么“绀緅饰”,只觉得对方是在拐着弯骂她不懂规矩、穿着失仪,顿时气得脸颊涨红:“你!谢无咎!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指责本郡主的穿着?!”
谢无咎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淡无波:“不敢。只是见郡主议论苏姑娘衣着,想起圣贤书中关于服饰礼仪的记载,随口一提罢了。若有冒犯,还请郡主海涵。”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态度也挑不出错处,却像一根软钉子,堵得安阳郡主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她指着谢无咎,你了半天,却碍于对方皇子的身份(哪怕再落魄),不敢真的像对待普通宫人那般肆意辱骂,最终只能狠狠地跺了跺脚,丢下一句“我们走!”,带着那群贵女悻悻离去。
水榭一角恢复了平静,却弥漫着一种古怪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谢无咎身上,带着惊疑、探究,以及一丝难以置信。这个平日里如同隐形人般的皇子,今天竟然会为了苏瓷,当众驳了安阳郡主的面子?而且,他刚才那番话……条理清晰,引经据典,竟不像是个传闻中愚钝不堪的人。
苏瓷也怔怔地看着他。她没想到他会站出来,更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替她解围。他站在那里,身形依旧单薄,脸色在阳光下甚至显得有些透明,但那双眼睛,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邀功,没有得意,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为什么要帮她?
谢无咎没有看苏瓷,他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惊疑不定的视线,最后落在池中盛放的荷花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微微侧身,对着苏瓷的方向,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极轻地说了一句:
“池边风大,苏姑娘当心着凉。”
说完,他便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转身,再次走向那座九曲石桥,将满水榭探究的目光和窃窃私语,都留在了身后。
苏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感受着周遭那些变得复杂难辨的目光,心里像是被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
他不仅帮她解了围,还用一种她完全没想到的方式,维护了她的体面。甚至最后那句提醒,都带着一种与她认知中那个“落魄皇子”截然不同的、难以言喻的……细致?
安阳郡主那点刁难,她本可以自己应付过去。但他的出现,他的言辞,却让这件事变得完全不同了。
一种更加清晰、更加难以忽视的“特别”感,如同藤蔓,紧紧缠绕上了她对谢无咎的认知。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疑问,如同种子,在她心里彻底扎下了根,开始疯狂地汲取养分,破土生长。
而走向石桥尽头的谢无咎,感受着背后那道终于不再是模糊一瞥、而是带着清晰探究与波动的目光,嘴角勾起了一抹无人得见的、冰冷而满意的弧度。
引经据典,维护体面。
比起粗暴的解围,这种方式,更能触动一个将门虎女内心深处,对“风骨”与“内涵”的认同。
他要的,从来不是她的感激。
而是她无法控制的好奇,与那在探究中,悄然滋长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倾慕。
网,正在收紧。
水榭风波,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在宫苑深处悄然扩散。安阳郡主吃了哑巴亏,虽不敢明着报复,但那双盯着苏瓷和谢无咎的眼睛,却愈发阴冷。而苏瓷心中关于谢无咎的疑团,则如同雪球,越滚越大。
他为何帮她?他那些引经据典的言辞从何而来?他平静外表下,到底藏着什么?
这些问题萦绕在苏瓷心头,让她在几次宫中学堂或是马场偶遇谢无咎时,目光总忍不住在他身上多停留片刻。而他,却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依旧是那副疏离平静的模样,偶尔与她视线相接,也只是极淡地颔首,便移开目光,从不主动攀谈。
这种若即若离,反而更加撩拨着苏瓷的好奇心。
这日,宫中学堂讲授《诗经》,老夫子摇头晃脑,之乎者也,听得一众宗室子弟昏昏欲睡。苏瓷坐在窗边,撑着下巴,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斜后方那个角落。谢无咎坐得笔直,垂眸看着桌案上的书卷,侧脸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过于苍白。
他好像……又清瘦了些?是风寒还没好利索吗?苏瓷想起他上次咳嗽的样子,心里那点莫名的牵挂又冒了出来。
散学后,众人鱼贯而出。苏瓷故意放慢了脚步,磨蹭到后面。她看到谢无咎是最后一个起身的,动作似乎比旁人更慢一些,起身时,手指还无意识地按了按左侧太阳穴,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不舒服?苏瓷心里一动。
走出学堂,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少人都没带伞,一时间廊下有些拥挤喧闹。苏瓷有侍女提前备好了伞,正待离开,眼角余光瞥见谢无咎独自站在廊柱的阴影里,望着密密的雨帘,身上那件半旧的靛蓝袍子,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更显单薄。
他果然没带伞。而且,看样子也不打算冒雨回去。
一股冲动涌上心头,苏瓷几乎没怎么犹豫,便撑着伞走了过去。
“谢殿下。”她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谢无咎似乎有些意外,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询问。
苏瓷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举了举手中的伞:“雨势不小,殿下若不嫌弃,可与我同行一程?”话一出口,她便有些后悔,自己这般主动,是否太过唐突?
谢无咎沉默地看着她,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就在苏瓷以为他会拒绝时,他却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平淡:“有劳苏姑娘。”
他走上前,自然地站到了伞下,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不会碰到她衣角的距离。
两人共撑一伞,走入雨幕。油纸伞不大,苏瓷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侧传来的、属于他的微凉气息。雨水敲打着伞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周围是匆匆避雨的人群和朦胧的雨景,伞下却仿佛成了一个独立而微妙的空间。
气氛有些沉默的尴尬。
苏瓷搜肠刮肚,想找些话来说,打破这令人不适的寂静。“殿下……近日身体可好些了?”她最终干巴巴地问出了这句。
“尚可。”谢无咎的回答言简意赅。
又是一阵沉默。
苏瓷有些气馁,正想再找个话题,却听谢无咎忽然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飘忽:“苏姑娘似乎……对《诗经》颇有见解?”
苏瓷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今日在学堂上,确实就《郑风·子衿》中“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句的释义,与老夫子略有不同见解,争论了几句。没想到他竟注意到了?
“谈不上见解,”苏瓷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觉得,若解为女子思念男子,固然无错,但其中那份焦灼的期盼与坚定的心意,或许并不仅限于男女之情,亦可引申为对志同道合者的思慕,对心中理想的执着求索。”
她说这话时,眼睛微微发亮,带着将门虎女特有的、对事物不同角度的敏锐感知。
谢无咎侧头看了她一眼,雨光映照下,她侧脸线条柔和,眼神清澈而认真。他眸底深处,那被冰封的湖面,似乎极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毛诗序》言,‘《子衿》,刺学校废也’。乱世则学校不修焉。”他缓缓道,声音平缓,却带着一种与她不同的、沉郁的穿透力,“苏姑娘所言‘理想求索’,与这‘学校不修’之叹,看似相悖,实则同源。皆是因现实有所缺失,心有所向,故而生出‘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的诘问与期盼。”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迷蒙的雨幕深处,仿佛透过这宫廷的雨,看到了更遥远的东西。“只是这‘嗣音’,在有些人看来,是重回学堂的朗朗书声;在另一些人看来,或许是……重整乾坤的号角。”
他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但话语中的内容,却让苏瓷心头巨震!
重整乾坤的号角!
这哪里是一个落魄皇子该说的话?这分明是……这分明是带着一种隐而不发的、近乎……叛逆的锋芒!
她猛地转头看向他,心脏怦怦直跳。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肩头的布料上洇开深色的痕迹。他依旧看着前方,侧脸线条在雨光中显得有些模糊,却莫名地透出一股与她认知中截然不同的、磐石般的坚韧。
他到底是谁?
这个疑问,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谢无咎似乎察觉到了她剧烈的情绪波动,收回目光,看向她,嘴角极淡地勾了一下,那弧度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不知是对她,还是对自己。
“妄言了。”他轻声道,打断了苏瓷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追问,“苏姑娘只当是雨天闲谈,听过便忘了吧。”
说完,他停下脚步。苏瓷这才发现,已经走到了通往他宫苑的那条僻静小径的入口。
“多谢苏姑娘相送。”他微微颔首,然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步入了那片被雨水打湿的、更加幽深的青翠与宫墙阴影之中,将苏瓷和她满腹的惊涛骇浪,独自留在了伞下。
苏瓷撑着伞,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他那句“重整乾坤的号角”,还有他最后那个带着嘲弄的、浅淡的笑容。
雨水冰冷,她却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这一次,她再也无法用“巧合”或“错觉”来解释。
这个谢无咎,绝非池中之物。
而他今日这番看似随意的“妄言”,是真的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的撩拨?
苏瓷站在雨中,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看似明朗顺遂的生活之下,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而那个始作俑者,正藏在迷雾深处,用一双平静却危险的眼睛,注视着她。
她握紧了伞柄,心中那片因为好奇而滋生的土壤,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带着一丝不安,一丝悸动,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某种强大而神秘的存在所吸引的战栗。
谢无咎走在雨中,感受着背后那道久久没有离去、充满了震惊与探究的视线,体内那丝太阴之力,似乎都因这预期的效果,而流转得更加顺畅了一丝。
怀疑的种子已经长成幼苗。
接下来,该浇灌以若即若离的迷雾,和偶尔泄露的、危险的锋芒。
让她在猜测与探究中,一步步,自己走向他编织的,命运的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