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乌云肆意地遮蔽着天空,将世界笼罩在一片幽暗中,寡情的风撕扯着四月还寒的街道,摧残初露嫩芽的树枝,干净的道路上看不见一个人影,像是城市荒冢。
讲台后是一如既往的充满了干蜡味的讲教,那面无表情的把知识通过一种平凡的方式传达,似乎已经是如此稀疏平常的事了。教室里弥散着一股因为长久不见天日,而产生的淡淡的**的霉味,从每个人的发梢间,从呆板的校服里,从堆积杂乱的桌子中,从一成不变的书本里,这种感觉仿佛已经侵入了每个人的灵魂,变成一个无法舍弃的包裹,沉重却不见得有用。
终于在临近放学的时候,瓢泼的雨仿佛天空已经无法阻止,逾渐阴沉的天空把整个校园很好的保护了起来,然后,用这最具灵性的雨水去冲刷这个看似光鲜的地方,将那些躲藏在最阴暗角落中一个冬天的罪恶统统驱赶出去。由于酝酿了很久,雨下的很大而不显突然,硕大的雨粒从苍白的云间遗漏到人世,划破凌厉的寒风,狠狠地砸在地面,破碎成一朵朵闪亮又洁白的雨花,溅出一片淡淡地薄雾。校园在这层白色薄雾中,显得更加冷清。不过,这也只是一会儿的事,下课铃声很快急促地响起来,拥挤的人群很快填满了看起来宽广的道路。
结束了枯燥的说讲,讲台上的老师夹着课本走出了教室,而下一瞬间,喧闹便充斥了整间教室,**气息终究还是抵挡不过年轻人的朝气,带着兴奋的面庞的同学们鱼贯走出教室,开始了一天正式的生活,那是属于自己的生活。
坐在空旷的教室,昏暗而又静寂,像是已经被隔绝出这个人的世界。钟易坐在窗边,看着窗外不知疲惫的雨,心底一阵悸动,窘迫感慢慢浮上身体,那是一件生命中很重要的东西被剥夺以后的感觉,那是灵魂被剥离的感觉。
透过窗户,那层薄雾之后,一个熟悉的身影伫立在风雨中。身影在雨中呆了很久,他看着人群在身边散去,眼中的希望也随着人群一点点的散去,他似乎早就知道是这么一个结果,所以没有因此而离去,他在等待,就像当年那个在洁白的走廊深处独自等待的男孩一般,等待着一种奇迹的出现。
沫沫从身后轻轻揽住钟易的脖子,陪他一起看着窗外瓢泼的雨,升腾的雾气,还有远处孤独的身影。她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钟易,又看了看因为被水打湿的玻璃而扭曲的身影,“那是你的父亲吗?”
钟易回过头,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眸,微微一笑,用手拂过她的发梢,“嗯,我想是的。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嘿嘿,那我们下去吧。”说着,抓住钟易的手,拉着他往屋外走去,往那个男人的方向走去,他不想过去,因为没有面对他的心情;他也不想反抗,因为找不到反抗的理由。
雨下的很大,只有亲身面对它时,才能感觉到那种雨点划破空气,带来的那阵风。钟易站在走廊上紧紧地握住沫沫的右手,隔着雨幕,不愿踏入那片沾湿的土地。但是,那个男人显然已经看到了他的出现,撑起伞向他走来,黑色的西装,蓝色花饰的领带,沾着水滴的黑色皮鞋,仍然是这幅可恶的装扮,和那天一样的装扮,可恶的一本正经的样子。
男人站在他们的身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笨拙的收拾起伞,木木地盯着沫沫。沫沫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左手轻轻扯了下钟易的衣角,钟易斜过头,看了眼她,握着的左手抓的更牢,一丝松开的意图都看不出来。男人感觉到了自己的多余,却又不愿这样走开,他觉得自己和儿子的关系变得很危险,危险得就如同不曾拥有一般,连同那些飘零在过去的记忆,都变得那样模糊,闭上眼已经无法清晰地回忆起来那些幸福的场景,那些属于自己和她的曾经,在那个破碎的雨夜,化成了一道闪光,从这个世界悄然消逝。
看着这对不像父子的父子,沫沫只好微微低头,苦涩地笑了笑,待她再次抬头,换上一副清新可爱的样貌,上前轻轻握住钟父的手,“叔叔好,我是钟易的女朋友,叫我沫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