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是先前的雨,下得很急,瓢泼之势。雾气在升腾,几乎模糊了双眼,钟易给了眼前男人一个肯定的眼神,“你怎么来了,不是很忙的吗?”
多么陌生的语气,男人在心底无奈的苦笑,鼻尖轻轻颤抖,吸了口气,“今天是你母亲的忌日,我……”
“我知道,原来你也知道……”
“……”
沫沫惊讶的看着钟易,虽然知道他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却不知道今天就是她的忌日,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恶,他今天明明从早上就没笑过,一直阴沉着脸,自己却丝毫没有发觉不同,她好恨自己的迟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紧紧的抓住钟易的胳膊。钟易感觉到胳膊上传来的力道,扭过头,望着沫沫,微笑说:“和我一起去,好吗?”
“嗯……”一种大脑缺氧的眩晕感占据了沫沫的思想,即使不是如此,她也不会做出其他的选择,虽然有些羞涩,有些紧张,有些畏惧踏入那个范围之中……但是,已经下定了的决心,已经决定去做的事情,只能勇敢的面对,不是吗?沫沫这样在心里对自己说。
钟易正过身体,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注视着自己的父亲。此时此刻,父与子的身份已经分崩离析,站在这里的只有两个男人,一个眼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而另一个眼中流露出的是残忍和憎恨,但是,他们的相同之处,那就是痛苦,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或许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沫沫觉得今天的雨水格外的冷,冷得刺骨,迫使她不住地哆嗦,从指间到心底,一股黑色的烟雾要将她整个包裹起来的感觉。即使是第一次来到钟易的家,即使在心里勾画了无数次这样的情景,却没有一次是这个样子。进门以后走过一段细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挂着几幅不知名的绘画,灿烂炫目的颜色,是整个房间中唯一的色彩,黑与白的简单搭配,整洁得不像只有两个男人的住所,除了桌子上孤独的一副碗筷。
客厅之中,黑白色的容颜注视着这个平静的家,灵位旁堆积着已经准备好的纸钱,沫沫跟随着两位来到亡者的眼前,不禁有一种内心被看透的寒冷。没人出声,默默地准备着一切,这些程序如同反复了许多次,已然成为了一种习惯。
沫沫无措地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将纸钱点燃,一张一张递向火舌,然后被火焰吞噬,耳边回绕的低声喃呢,让她的脊梁传来丝丝凉意。
侧过身体,透过两人的缝隙,那黑白色的容颜再次出现在她的视野,温柔的眼神,淡淡的微笑,在她的心底勾勒出一幅曾经的画面,恐惧的回忆充斥在她的脑海,漆黑的夜幕,瓢泼的大雨,风疾电驰的惊心一幕,生与死的瞬间转换……睁开眼,看着那张印刻在记忆深处的容颜,泪水不由得划破了绒颊,无声滴落在干净的地面,迸裂成一朵朵白色兰花。
我会帮您照顾好阿易的……沫沫咽呜喃语,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悼念在寂静中缓缓的进行着,如同一项神圣的仪式,在时间的调剂下慢慢走向尾声。钟易牵着沫沫的手,在母亲的遗像前鞠了四个躬,然后带她来到了阳台。
“他肯定有很多话要说。”钟易望着远方天际的云,轻声地说道。“吓到你了吧,我们家的这个样子。”
“哪有。”沫沫从身后搂住钟易,陪他一起看着那远方的景色,这里是六楼,视野很好,几乎可以看到城市的边缘,那些树,那些山,那些不知已经存在了多少世纪的事物,都不动神色的躺在那里,最后躺在记忆的深处。
钟易笑了笑,不再说话。
“阿易?”沫沫将下巴抵在钟易的肩膀上,探头看着钟易的眼睛,“我想,以后经常来你家玩,可以吗?”
“嗯?”钟易不知道为什么沫沫会这么说,惊讶的看着那双大眼睛,过了一会,他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只好苦笑一下,说道:“随你了。”
“嘿嘿。”沫沫似乎很开心钟易的表现,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然后在他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痛得钟易险些叫出声来。“啊,你这是……”
“哼,让你摆副臭脸,让你耍臭脾气,让你在假装深沉,知道本小姐的厉害了吧,以后看你老不老实!”沫沫得意的咧嘴笑着,随后在那深深的牙印上轻轻的吻了下去,很久很久……
钟易觉得这一刻,过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