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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历史军事 -> 状元郎-> 第一百二十五章 美丽人生 第一百二十五章 美丽人生
- 寒月如钩,霜满地。
朔风似刃,透窗棂。
众舍友蜷在被窝里缩成一团,说话时都能呼出白气了……
但这毫不影响他们的谈性,陶成道:
“好像班上也没人被推荐治《春秋》,我今天看到牛先生好落寞的。”
“《春秋》本来就难,他又不靠谱,书院也不想误人子弟吧。”苏淡毒舌道。
“牛先生的水平还是有的,只是他是正统胡传派的。”苏录替牛子儒挽尊,毕竟对方曾经想把闺女嫁给他。“但今科考官偏生是反胡派的。书院可能也是考虑到,未来反胡可能成为主流,所以暂时停了他这一经吧。”
“是啊,《春秋》不光难,而且三传各说各话,流派更是数不胜数,打得厉害,真的只有神仙能治得明白。”众同窗深以为然道。
“那《易经》也不合适,谁敢说自己是治《易》的权威?”程万舟道:“哥,还是治《诗经》吧。”
“你少来,我哥是不会治《诗经》的!”苏淡被推荐治《易经》,当然不愿听他这话。
“《易经》确实不敢碰,”苏录对苏淡歉意道:“卦象爻辞本就玄奥,汉儒重象数,宋儒讲义理,邵雍、程子亦各有说法,连朱子注《易》都要兼顾两端,至今没个定论,别说权威注释了。估计谁也没那本事,把《易》讲明白。”
“哥都没信心了,那我也不治《易》了。”苏淡是打定主意,苏录学啥他学啥,才不鸟什么先生推荐呢。
“所以说还是治《诗》吧,哥。”程万舟、程万范、李奇宇异口同声道:
“《诗经》有朱子的《诗集传》,哥还不是手拿把攥?”
“《诗》也不太适合我。”苏录却摇摇头。
“为啥呢?”三人失望问道。
“因为《诗集传》是权威不假,可争议也不少啊。而且《诗》跟我犯相,想从最感性的诗里,寻找理性的答案,我不是缘木求鱼,自寻死路吗?”苏录答道。
“好吧……”三人无奈点头,却也知道苏录说的是实话。
平时大家吟诗填词娱乐时,他就从来不参与。大家问他原因,他便说自己‘素来’理性过剩,感性不足。作来诗句总嫌板滞,全无灵韵,勉强做出来止增笑耳……
所以苏录不想选《诗经》,完全可以理解。
~~
“那《尚书》呢?好歹《书集传》也算有权威注本吧?”王翀巴望着苏录,显然他被推荐治《尚书》了。
“《尚书》难在文本本身,”苏录这五个月虽然没学透任何一经,但方方面面已经了解地非常清楚了,便苦笑道:
“今文、古文之争闹了千百年,梅赜献的古文经到底有多少是真的,至今没扯清。就说《大禹谟》里‘人心惟危,道心惟微’那十六字心传,有人说是孔门心法,也有人说是后人伪托,连注家都各执一词,哪来的准确答案?”
“那就只有《礼记》了?”陶成登时乐开了花,这就叫运气。他本来被推荐选《礼记》还不开心呢,因为选《礼记》素来是最少的,甚至比春秋还少。
没想到苏录居然不喜欢其他四经,那显然就是相中了《礼记》了。
“阿成,你可别胡闹了。”众人却都不看好:“选《礼记》的人最少,肯定是有原因的。哥可别失了算计。”
“是啊,不说别的,《礼记》的字数比其他字数加起来都多,学那玩意儿不是自讨苦吃吗!”李奇宇道。
“还真是……”苏淡本来想杠他一下,但数算了一下,《礼记》九万九千字,其他四经加起来九万八千字,还真让李奇宇说对了。
“而且《礼记》内容极为庞大繁杂,一般人根本无从下手。”他也劝说道:“好比要梳理‘祭礼’的内容,就需在《祭法》、《祭义》、《祭统》等众多篇章中来回翻检,想要提纲挈领实在太难了。”
说完他又想到苏录的本事,不好意思笑道:“不过这对哥不是问题。”
“再者,本朝治《礼记》者,多循前代之说,鲜少独创之见。可资参考之新论、导引之善本寥寥无几,学子唯有拘于旧学樊篱,在陈腐框架中辗转,难窥新意之境,学起来没劲得很。”程万舟也劝道。
殊不知他说的每一个词,在苏录听来都如闻仙音。
‘鲜少独创’不就是‘内容固定,考点明确’吗?
‘参考太少’不就是‘标准统一,无歧义争议’吗?
‘旧学樊篱’不就是‘体系成熟,著疏详尽’吗?
‘陈腐框架’不就是‘结构规整,命题范围清晰’吗?
这简直是做题家的最爱好吧?
“此外,治《礼记》的士子少,自然高手名师也少,就连乡试会试录取的人数也最少,哥实在没必要自找麻烦。”这时王翀也劝他:“像哥这样读书的种子,就该选录取最多的一经。”
这话倒是给苏录泼了盆冷水,《礼记》别的还好说,就是‘名师’太少啊!
先生的提醒音犹在耳,选经第一要看有没有名师,第二要看能不能拜到名师,第三才看自身的条件适合哪一经。
没有名师是不能选的……
这时,门外响起大狼狗的呵斥声:“这么晚了还说话?我看你们是皮痒了!”
同窗们赶紧结束了卧谈会,结果苏录还是没决定选哪一经。
~~
翌日,又是山长特别授课的日子。
苏录来到山长书斋时,便见朱子和已经等在门外了。
这小子身上裹着件榴色提花布棉袍,布面用精梳棉线织出隐蔽的回纹,只有特定的角度才能看见。领口袖口滚着圈浅灰兔绒,既挡得住山间料峭的寒风,又不见半分臃肿。
他手里揣着个装在松江布棉套中的暖手炉,再配上那副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的小模样,就像是误入大山的公子哥。
要不然怎么说,越冷越能显出贫富差距来呢……
还好苏录如今也鸟枪换炮了,身上的夹棉月白布直裰、脚下的千层底棉鞋,都是入冬后,干娘新给他置办的。穿上这身也很精神利落呢!
山长已经决定进京赶考,过几天就要启程了,近来好多事情要交办。
两个俊后生便在廊下并立,等候朱琉谈完事情。
苏录仰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铅云低垂,还飘起了点点雪花。
西南大山的腊月,也是腊月啊……
这已经是他在这里的第二个冬天了,跟去年那个吃糠咽菜,肚子整日饿得咕咕作响,日夜寒窗苦读,取暖全靠搓手手跺脚脚的冬天相比,他今年冬天的处境,无疑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他如愿考进了书院,并已经完成了逆袭,从年中考登顶后,就再也没把第一让给一旁的小公子。
学业顺遂,家里的生活水平也大有提升。吃穿用度渐渐有了起色,老太太终于如愿吃上了细粮,小金宝的脸也红润起来了。
他每次放假回家,大伯娘都会烧一桌好菜,走的时候还会给他装上一包腊肉或者腊肠、熏鱼,让他在校期间,肚里不至于没油水。
而且他不用再捡哥哥们的旧衣裳穿了,干娘给他哥俩把衣橱全都置换了一遍。不过原先那些旧衣裳,大伯娘一件没舍得扔,留着干活的时候穿……
他甚至还攒下了不少体己银子。其中大头是书院发的膏火银,从五月第一次领到现在,他一共从监院手里领到了三两零二百五十文。
半年来,干娘、大伯和老爹还时不时给他点零花钱,加起来差不多也有二两了。不过他也不是属貔貅的,时不时给小田田买点零食头花,再给社学里的小子们买点吃的喝的,也花出去了一些的。
当然,长期的拮据在人身上总是会留下痕迹。除了给弟弟妹妹们买点零食,他平时基本不花钱。
读的书都是从书院藏书阁借的。他不光自己读,还给大哥借……
而且不光读还抄,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把书院的羊毛薅到极限了属于是。
遗憾的是,他平时课业负担太重,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实现大哥的愿望。一年下来,只抄了《吕氏春秋》、《管子》、《列子》三套书……
听起来挺唬人,但其实也就四十万字。
苏录用小楷写行格,一页抄两百字,五十页装订一册,一册一万字。
一年抄了四十册,这样算来,也不少……
自然就比较废纸,每个月都会用超书院的配额。但只需要花八文钱,就可以从大狼狗那里买一刀。不光比二郎滩那位‘空军一号’卖的黄土纸便宜,还是更白洁、质量更好的竹纸。
大狼狗时常还会买一送一,当然这属于特别优待了……
墨还是用二哥熬的存货,二哥是个实在人,去年冬天熬的,三年用不完。
笔的话,二哥也给他准备了好些笔头。
二哥所制的笔头,外层‘七狼三羊’,柔软吸墨强。内芯‘七狼三兔’,弹性强聚锋好,中锋行笔稳定,转折处棱角分明,比镇上卖的‘小白云’还好用。
所以苏录不是用不起买的笔,而是自家的更好用,就是有点费二哥……
ps.后面的还没检查,稍等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