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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9章 群贤毕至
-     青州临淄南郊有个地方叫棘里亭,又叫“戟里亭”,乃是战国时期齐国的一个旧军营遗址,乃是屯扎禁军,保卫首都临淄的。
 
 典故“而反棘焉”便是说的这个地方。
 
 此刻棘里亭中有魏军兵马一部在此扎营,乃是石守信麾下世兵,这让青州刺史鲁芝芒刺在背。
 
 数千兵马不算多,但需要临淄持续不断往这边提供军粮,又不受鲁芝的节制,更是与他没有一文钱的人脉关系。
 
 这让鲁芝感觉,自己似乎是在后院里面养了一头暂且没有咬人,但却使唤不动,且居心叵测的野狼!
 
 要是在洛阳周边,或者这样的军队不甚稀奇,一道圣旨就能让他们服服帖帖。可是青州属于一个“群星荟萃”的好地方,那是一刻都马虎不得的。
 
 “石守信还没有到临淄么?”
 
 刺史衙门书房内,鲁芝询问青州别驾,同时还担任着骑都尉,却连刀都提不动的王肇道。
 
 “这个,下官也不知晓。”
 
 王肇笑眯眯的说道,语气温和,一脸的人畜无害。
 
 人走茶凉,已经得知鲁芝要被调走,王肇也不把他当回事了,这和“期货死人”是差不多的概念。
 
 鲁芝都七十多岁了,王肇没喊他一句老东西就算是客气了。
 
 听到这话鲁芝微微皱眉,不想跟王肇这种地头蛇计较,于是没有开口回怼。
 
 王肇父亲王祥,在朝廷里面当大官,他们老家又是在临沂,此地不在青州挺迷惑外人的,只是临沂距离青州地界并不很远,且王家的家族子弟多有在青州定居的。
 
 这家人实在是不好得罪。
 
 “东莱和城阳二郡,多有泰山贼在活动,他们有什么消息没有?”
 
 鲁芝又问。
 
 这里的“泰山贼”只是蔑称,他们的渊源来自以臧霸为首的“泰山五虎”!现在名义上可是朝廷的“正规军”哟,只不过不听青州刺史府调动罢了。
 
 王肇继续微笑答道:“还是老样子,没出什么乱子。”
 
 老样子是个什么样子?
 
 七十多岁的鲁芝都要被王肇搞出火气来了,但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任前往洛阳,实在是没什么心情跟王肇这种混子硬刚。
 
 罢了,只当眼前是条狗在晃悠吧。
 
 鲁芝在心中自我安慰了一番。
 
 “罢了,你退下吧。”
 
 鲁芝轻轻摆手道,一刻都不想再看到王肇。这王氏的一家,都不是什么干正事的。
 
 比如王肇的老子王祥,以“卧冰求鲤”这种孝道行为艺术而出名,跟鲁芝实干的风格完全不搭边。王肇继承了他父亲的“优良传统”,干活的时候也是能混就混,只会搞一些表面功夫。
 
 王肇听到这话也不以为意,他知道鲁芝不待见自己,不过也无所屌谓。
 
 现在早就不是三国时期靠混政绩出头的世道了!
 
 现在出来混,要有背景,要有势力!所谓干活干得好,当狗当到老!
 
 做事那么卖力做什么,努力钻营才是王道!
 
 王肇躬身退下,表面上的礼仪做得很足,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但他才出刺史府衙门,又迅速返回。不等鲁芝开口,王肇就满脸笑容的禀告道:“鲁使君,那石守信来了。”
 
 “好!我亲自去迎接!”
 
 鲁芝板着的脸,终于露出笑容,健步如飞的来到衙门口,然后就看到年轻得不像话的石守信,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哎呀,石使君啊,你可把老朽等得心急如焚呀。”
 
 鲁芝亲热的上前握住石守信的双手,几乎都要喜极而泣了。
 
 真不容易,终于来了!
 
 “鲁使君客气了,客气了,要不我们去书房再聊?”
 
 石守信做了个请的手势,鲁芝这才“恍然大悟”道:“对对对,老朽是太高兴了,里面请,里面请。”
 
 鲁芝带着石守信来到刺史府书房,随后就“啪”的一声,将王肇关在门外!
 
 老登并非没脾气,只是未到发作时。
 
 早就看王肇不爽的鲁芝,直接在新任刺史石守信面前,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这一手不可谓不毒辣,相信石守信看到这一幕后,就能猜到王肇有几斤几两了。
 
 进门之前,石守信若有所思的看了王肇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就跟着鲁芝进了书房。
 
 落座后,鲁芝叹了口气道:“门外的王肇,仗着父亲是太尉王祥,从来不会正儿八经的干公务,在地方上不过是混资历罢了。”
 
 “就是那个卧冰求鲤的?”
 
 石守信忽然想起这一茬,反问道。
 
 鲁芝苦笑,随即点点头道:“看来石使君也是明白事理的人啊,如今的世道,跟一二十年前大有不同。”
 
 这话点到即止,说明了意思又没得罪人,可谓是敦厚老者的姿态了。
 
 不过石守信是心直口快之人,可不会像鲁芝那般拐弯抹角的。
 
 他直接撕破遮羞布道:
 
 “所谓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就不错。
 
 世家大户子弟坐等升官,平日里无须他们做什么,在关键时刻没跟错人就行了。
 
 当初的王祥或许还知道要干出一些政绩来,但现在他们一家人,只要笃行孝道,然后以孝闻名天下,便可以坐等升官。
 
 又需要他们做什么呢?
 
 王肇平日里只要是没有鱼肉乡里,那就算是品行兼优了,还需要说其他的吗?”
 
 石守信这话不无嘲讽,可谓是把鲁芝心中想说的话全都说出来了。这位自汉末以来就在官场上活跃的老官僚,不由得高看了石守信几分。
 
 “石使君有锐气,又目光如炬,想来一定可以造福青州百姓的。”
 
 鲁芝很是欣慰的点点头,然后将桌案上的刺史官印递给了对方。
 
 “刺史官印在此,鲁某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
 
 鲁某今日便要返回洛阳养老。只是有些话,想在临行前,与石使君好好说道说道。”
 
 鲁芝坐直了身体,看向石守信说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请鲁先生不吝赐教!”
 
 石守信拿到刺史官印,就不能再称呼鲁芝为“使君”了,他便直接以“先生”相称。
 
 “这青州嘛,在大魏各州之中,除了地处偏远的秦州、雍州外,官府账册上的丁口是最少的。
 
 比如说淮南之地,其丁口是青州五倍有余。就算是毗邻的徐州,丁口差不多也是青州的两倍。
 
 这里头的是非曲直,鲁某也说不明白。只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切都有劳石使君自行体会了。”
 
 鲁芝很是含蓄的说道。
 
 石守信微微点头,言简意赅的总结道:“青州之地如宴席,前来吃席的宾客可谓是群贤毕至,自然是不同于其他地方。”
 
 鲁芝反复揣摩石守信所说的“群贤毕至”,顿时感觉大妙。
 
 “青州曾经望族不少,不过现在也大都声名不显,譬如汉代的一些刘氏封王,在青州多有后裔。
 
 这些人现在如何,鲁某说不好,但他们肯定不是任人揉捏之辈。”
 
 鲁芝正色说道,终于把干货端上来了。
 
 声明不显只是说某些人已经从过往的“望族”,跌落到如今的“泯然众人”。
 
 可这并不代表那些人手里没有土地,没有佃户,没有兵戈啊!他们只是在官府层面“人微言轻”而已。
 
 石守信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鲁芝看他已经懂了,便又开口道:“城阳、东莱二郡,多有泰山贼的余孽活动,他们打着官军的旗号,干的是山匪的活计。石使君若是有闲暇的话,收拾一下这帮人也不错。这些人不除,青州难以安定。”
 
 所谓“泰山贼”,就是臧霸一系的兵马。
 
 他们在曹操死后,由于曹丕处置不当,导致这些兵马有部分沦为贼寇,流散到了青州各地,并不在泰山郡活动。
 
 强势崛起的羊氏,也不允许他们在泰山郡活动。
 
 后来这些人虽然被招安了,但……懂的都懂。
 
 譬如说石守信麾下的世兵制人马,司马昭就完全插不进手。某种程度上说,青州有很多类似这样的部曲,只不过他们的头领在曹魏挂了个官职而已。
 
 石守信打算干啥,这些人此刻就正在干啥,二者并没有什么本质不同。
 
 鲁芝之所以会跟石守信说这些,是因为石守信是有嫡系部曲的人。有自己的兵马,就能干剿匪的事情。若是没有自己的兵马,朝廷又不派禁军来剿匪,那这刺史就是……单纯混日子了。
 
 啥也做不了。
 
 “刚刚这些,石某已经知晓了,只是青州屯田如何。”
 
 石守信又问。
 
 说起屯田,鲁芝一个头两个大。
 
 “实不相瞒,青州屯田之所,佃户已经逃得不剩下几个了。
 
 当地大户侵夺屯田之地,时常便有纠纷,官府也是息事宁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鲁芝叹息道,话语里的信息量极大,真要细说,只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官府收租过甚,佃户们不堪其扰。又打听到在世家田里劳作更妙,于是纷纷逃亡,成为世家大族庄园内的黑户。
 
 反过来屯田之所缺乏劳力,大量农田闲置,世家大族又派人来悄悄侵占良田,上下其手。
 
 如此往复,对么?”
 
 石守信询问道。
 
 鲁芝点点头,难得遇到个懂行的,此刻他看石守信怎么看怎么顺眼。
 
 “田地呢,不是说拿到以后,就一定能种出来庄稼。
 
 世家大族里面人才多啊,还会教导佃户们怎么耕作产出更多。
 
 官府哪里比得过呢?再有,这兵荒马乱的,在屯田所里面居住耕作也未必安全,反倒是世家大族私兵不少。
 
 总之这些事情就是一言难尽啊。”
 
 鲁芝叹息道,无论在什么时代,真正办实事的人,总是会比较困难的。
 
 “屯田的账册,也是一本烂账对吧。青州兵当年三十万众,如今整个青州官府账册上都没有三十万人!
 
 就连屯田中郎将的官职也不设在青州了。被世家大族侵占的土地,官府还能要回来么?”
 
 石守信反问道。
 
 鲁芝摆摆手,一脸玩味道:“门外王肇他们家,在青州就有不少田产。石使君可以将他捆起来索要,想来王家多少都要吐一点出来的。”
 
 王肇是青州别驾,刺史府里面的二把手,石守信若是处于“失联状态”的时候,王肇是可以接管刺史之权的。
 
 青州难道只有一个王肇么?
 
 朝廷难道只有一个王祥么?
 
 鲁芝的话要是谁当真了,那就是《三国演义》里面活不过一集的货色。
 
 石守信揶揄道:“鲁先生说笑了,王肇只要不再把手伸进官田里面,我做梦都能笑醒。指望他们家把公田吐出来,那简直是不敢想的事情。”
 
 饭要一口口的吃,人要一个个的杀!
 
 现在,是平息青州“贼寇遍地”的混乱局面,世家大户们的种种恶行,那是后面的事情,不能胡子眉毛一把抓。
 
 石守信自然不会对鲁芝承诺什么。就算是相谈甚欢,也很忌讳交浅言深。
 
 “对了,石某来临淄,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当刺史,而是给齐王营建王宫,打理封地。”
 
 石守信正色说道。
 
 鲁芝一愣,还没搞明白谁是齐王,又如何会有王宫。
 
 “齐王是……”
 
 他疑惑问道。
 
 石守信提点道:“齐王就是晋王次子司马攸,册封的文书,要等改朝换代之后,才会送来。但这并不耽误齐王先行派人来封地营建王宫,管理封地。”
 
 听到这话,鲁芝长叹一声,什么话也没有说。
 
 齐王曹芳即位后,由大将军曹爽辅政,曹爽任用鲁芝为大将军司马。其间,鲁芝多有出谋划策,更是有大量专门针对司马家的毒计。
 
 等到“高平陵之变”发生后,鲁芝又率领手下竭力保护曹爽,并且劝说曹爽反杀。事后,他自然是被司马懿下狱。
 
 比起某些嘴上喊“魏臣”的家伙,鲁芝是真正的实践派,从来不玩虚的。
 
 听到石守信说“改朝换代”,他心中亦是不甚唏嘘。
 
 “当年,鲁某曾经为曹爽出谋划策。”
 
 鲁芝叹息道,但是后面的话,却憋在肚子里,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因为也没必要再提,都已经是往事了。
 
 “鲁先生是个实在人。”
 
 石守信恭维鲁芝说道。
 
 鲁芝却意味深长道:
 
 “此前你的兵马屯扎于棘里亭,让我如芒在背。
 
 我大概也能猜到你的一些心思,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了。
 
 那些事情,我曾经都见过的。话说得差不多了,我也该启程回洛阳了。
 
 青州乱得很,你多保重吧。”
 
 鲁芝站起身离去,石守信也站起身想送一送对方,而这位七十多岁的三朝老臣,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相送。
 
 “这开国的盛宴,就好似你刚才说的群贤毕至。鲁某老迈,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留下这句话,鲁芝便朝中刺史府大门而去,身形渐行渐远。
 
 石守信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亦是感受到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无奈与悲凉。
 
 鲁芝走后,一直在院子里不敢靠近书房的王肇,走上前来,脸上堆着笑容问道:“石使君,我乃青州别驾王肇,您现在有空吗,要不卑职现在去安排一下宴席,为您接风洗尘?”
 
 刚才对鲁芝还虚情假意的王肇,此刻看起来特别的“真诚”。
 
 “没必要,用不上了。”
 
 石守信很是随意的摆了摆手。
 
 王肇听这话,感觉话里有话,于是继续说道:“石使君,不打紧的,卑职这就去安排。”
 
 “我是说,我有自己的别驾,你用不上了,不是说接风宴用不上了。”
 
 石守信看向王肇正色道。
 
 “啊?”
 
 王肇傻傻的愣在原地,正在这时,孟观从门外大步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份朝廷的任命文书。
 
 “我乃是新的青州别驾,接风洗尘的事情,自然会替石使君分忧的。”
 
 看到这一幕,王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别驾是刺史的属官,朝廷没有将王肇免职,只是“默认”石守信接受他继任。
 
 但,石守信也可以拿这个官职打赏给自己人呀,特别是他这样有自己部曲的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