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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历史军事 -> 魏晋不服周-> 第194章 南风 第194章 南风
- 石守信给了麾下那些世兵制将领们三天时间考虑,让他们三天后再来刺史府衙商议这件事。
可是当天刚刚入夜,李亮就找上门来了。
二人在府衙书房里落座之后,李亮便开口说道:“关于均田之事,今日李某询问了一下族内的远亲近枝,他们都……”
李亮说了一半欲言又止。
“他们都没有反对,是吧?”
石守信反问道,李亮沉默片刻,只得微微点头。事情就如同他事先预料的那般,族内除了血缘关系极近的亲属外,其他人几乎都是双手双脚赞成。
就算是有亲属不乐意,也没有到激烈反对的程度。
出现这种状况并不意外,因为均田是一种很霸道的集权之策,它有两点功效很致命:
第一,强调了权责对应。
家里多一个人从军,免税的土地就多一倍。无论是耕种也好,从军也好,以家庭为单位,得到的好处都是实实在在的。
而作为世兵制管辖的普通人,都是在世兵将领麾下的庄园内劳作。出则为兵,入则为佃,干多干少都是世兵将领拿大头,无论是打仗还是耕作,积极性都大受影响,这样的军队通常不拿赏赐就不会出力。
第二,没有“中间商”赚差价。虽然即便是实施了均田,如李亮这般部族首领的土地,依旧比族内任何人都多,甚至会多不少。
但已经分给部族内部各阶层的土地,却已经不在李亮等人的控制之下了。也就是说,他们这些头领如果想多拿多要,就要自己努力。
赚取军功也好,打理田地也好,都必须自己来,别想着剥削部族内的人,自己躺着不动就能吃得脑满肠肥。
试问,哪个族人又希望自己被族长剥削呢?均田受到底层热烈欢迎一点也不稀奇。
李亮今天去试探了一下口风,果不其然,几乎所有人都站在石守信这边。大家本来日子就过得苦,压根不想有一个爹,甚至好几个爹骑在自己头上。
一听石守信有均田的打算,立刻都是踊跃支持。
要不是这样,李亮今晚也不会来此了。
“使君,您是打算建立多大规模的一支兵马呢?以李某之见,均田令颁布后,只怕从军者不在少数。
如今麾下编制,不太够用了。”
李亮低声询问道。
他已经明白,均田之策是不可能更改了,最多是执行的细则还可以稍微调整一下。
“世兵制度的规矩暂时不改,但被选入的精兵,则必须均田。
选一次兵,就均一次田,天下没有免费的饭食。此事对你们来说,其实影响不大。”
石守信慢悠悠的说道。处理这样的问题,关键就在于平稳过渡,不要一刀都砍死。大家慢慢适应了新规矩,习惯就好。
这下李亮秒懂了,心中不由得感慨石守信办事,果真是滴水不漏。
均田不是胡子眉毛一把抓的分田,不是人人有份的。所谓“均田”,实际上也叫“血税”。
从世兵中选拔精兵,给这些人均田,给这些所属的家庭免税。然后这些兵马,便是直接效忠于石守信的嫡系。
其他的人,依旧是隶属于各部的世兵,暂时没有摆脱枷锁。过往的规矩依旧,只不过开了一个口子,让世兵身份的底层看到了上进的希望。
这便会在军中形成了一种激励机制,为了摆脱世兵将领的盘剥,各部族内的士卒,必须要表现得亮眼一点。
或者反过来说,当石守信主动开一个口子,要分一批土地的时候,就会有人站出来表达忠诚!
如果有人既不努力又不忠诚,那就没办法了。机会总是有的,却也要看能不能把握住。
假设土地真的毫无原则均分,那干与不干都一样,躺着等分田不好么?这样的烂规矩,谁又会真的出力呢?
这是石守信钳制麾下将领的策略,却又非常的温和与高明,重在长期,短期内影响并不大。
他给忠勇者分田免税,这不过分吧?
多劳多得,这也很公平吧?
除非是李亮他们这些人想单干,否则谁还能说什么呢?说出去麾下的人都会离心离德。
“至于军队规模嘛,我打算今年秋收后整编出六千人,共计四部兵马,比例是一骑三步,每一部一千五百人。
将来再想办法扩编一倍,到一万二千人。”
石守信又补充了一句。
李亮点点头,他并不是亲自带兵的将领,所以对于这些事情,并没有很大意见。
这件事聊完了,二人便陷入沉默到之中。对于聪明人来说,很多事情还是不要讲太明白比较好。
石守信现在是官,李亮等人也是官面上的人物。
如果他们这些手下也得到了朝廷的拉拢,或者说直白点,就是被司马炎或者司马攸这样的权贵拉拢。
这些人本身就有自己的兵马,又得到官府背书,那不就可以撇开石守信单干了么?
试问面对这样的情况,石守信该怎么办呢?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类似情况发生吧?
所以说,李亮等人要么是部族首领,要么是朝廷官员,二者只能有其一。若是都有,石守信这里就有可能压制不住了。
今日之谋表面上说的是给部曲均田,实际上问题的本质,还是权力的分配。
还是不要拿到明面上说比较好。
正在这时,李亮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他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使君是打算利用齐王的名头,养自己的兵马,发展自己的地盘,对么?”
他提了个比较犯忌讳的问题。不过也确实应该弄明白,要不然大家跟着石守信办事,心底都不踏实。
毕竟,大家经历了这么多事,也从汉中的土豪爬到现在的位置。将来跳船损失极大,谁也伤不起!
“确有此意,我们几年内都不会回洛阳发展。”
石守信微微点头道。
拥有自己的部曲,那么就不太可能入朝为官。这就好像石苞,虽然经常回洛阳,但每次待的时间都没有超过半年的,经常会被外调到别处。
石守信参与伐蜀,去的时候石苞在洛阳,回来的时候石苞虽然依旧在洛阳,但对方已经是外出公干,来回往返邺城多次。
“使君,您在青州的这一切,将来齐王若是想要,他一句话就能拿走。
比如修建的宫殿,新招募的部曲等等。您这么做,岂不是在为旁人做嫁衣?”
李亮抛出了深藏内心很久的疑惑。
现在石守信所做的事情,相信司马昭不可能一无所知,更不可能不知道石守信的搞法有些吃相难看。
比如说在刺史府衙大肆任命亲信当僚佐官,一点都不给本地大户面子。
但为什么朝廷就是不出手干预呢?为什么连派个人来问一下都没有呢?
因为司马昭觉得,石守信无论做什么,都是在给司马攸服务。自己的嫡子嘛,那当然要优待,又有什么原因要阻拦呢?
石守信即便是做再多,也都是给司马攸打前站的。将来司马攸到了青州以后,石守信又能翻出什么浪来呢?
假如石守信不是为司马攸办事,那朝廷会怎么应对可就不好说了。
很可能,为一块土地的所有权,就有可能闹得满朝皆知,鸡飞狗跳。
类似圈地巨淀湖一类的事情,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齐王返回封地之日,便是起兵造反之时。
所以司马攸是不会回青州的,他的家眷也不会。”
石守信强调说道。
对此李亮有些不理解,因为他并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所以依旧感觉石守信的话是不是有些过于武断了。
看到他依旧迷惑,石守信补充说道:“将来,司马炎会像是防贼一样防着司马攸。这样一个危险人物,怎么可能放回青州呢?那岂不是给了对方割据一方的由头么?而且司马攸一定不可能,也不愿意离开洛阳的。”
“不愿意?”
李亮听到这话,反复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
这位未来的齐王不愿意离开洛阳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是啊,如果这位离开了洛阳,那他将来还怎么争夺皇位?
难道司马攸心中,就没有一点念想么?
想想都觉得不可能啊!
“卑职明白了,使君的安排十分妥当,我们至少还有五年时间沉下心来发展。”
李亮点点头道,心中的疑惑一扫而空。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石守信敢颁布“均田”的政策了。
因为司马攸绝对不可能回青州,所以没有人能插手石守信颁布的军令政令!
未来石守信对于青州的控制权,要比外人所预料的,要大上许多!他为什么要从麾下世兵将领手中收拢权力,也很好理解了。
说白了,将来青州只能有石守信一个人的声音,其他人,无论是谁,都插不上话。谁要喧宾夺主,谁便是石守信的敌人!
就这么简单的道理。
三日后,石守信来到棘里亭的军营,宣布了从军中选拔一千“猛士”,并对他们所在的家庭实行均田的政策。得知此事后军中立刻欢声雷动,这场面完全不需要去问谁愿意谁不愿意。
按照这个时代一个普通家庭的寻常状况来说,某个五口之家,只要有一人从军,基本上就是全免地租田租了。
家里有了余粮,就能谋取更进一步的发展,这种好事谁会不愿意呢?
改制只取千人,也让李亮、赵囵、袭祚等汉中土豪出身的大员能够接受。
主公从部将手下挑选自己的嫡系兵马,这本就是江湖规矩。
石守信对这些人采取均田策笼络人心,虽然此前并未见过有谁这么做,但说到底也是常规操作。
部将们让渡利益给主公,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么?石守信为他们提供了官面上的关系和门路,给他们提供的战功和战利品。
石使君忙前忙后,他不拿最大的那头,难道只是在伺候手下一群爹?
尽管有人心中不快,但均田之事依旧是毫无波澜的推进着,很快便有一千精兵被挑选了出来,并且对这些人单独登记造册。
在石守信参加完开国大典后,到时候这位已经被封侯的石刺史,便会在返回青州后,正式对选拔出来的这些精兵授予土地。
之所以没有现在就实行,那是因为现在还是曹魏。即便是现在石守信办了这件事,等改朝换代后,也都可以找借口当做没说过。
这可信度差得不是一星半点的。
只有等开国了,等换了军旗了,等那时候石守信依旧是青州刺史,他的话才能如臂使指!现在的承诺,大家都是姑且信之。
几天之后,石守信非常意外接到了“朝廷”的调令,上面只有一句话:在节气白露之前赶回洛阳述职,落款是晋王府。
这似乎比预定举行开国大典的时间,早了个十来天。
……
开国大典的日期逐渐临近,这本是一件令洛阳权贵们欣喜若狂的大好事。
然而权臣贾充家里却不怎么安宁。
首先,是串联群臣们倡议天子退位的事情,是王浑在幕后组织。但这个任务,于情于理,都应该是贾充出面的。
司马昭这样安排,很明显是因为各种原因,在疏远贾充,或者也可以说对他产生了忌惮打压之心。
贾充官运不顺,家宅也不安稳。
贾褒出嫁后,年纪稍轻又无人帮衬的贾裕在家中日子很不好过,经常被后妈郭槐欺负。
在大闹过一次后,贾充已经让贾裕去生母李婉家居住,这位“碍眼之人”终于离开了贾府。
此后郭槐也不再闹腾,贾府总算是清净了不少。
这天,贾府院子里,一个身形短矮,皮肤黝黑,穿着绿色襦裙看年纪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
她正手持一根粗木棍,不断用棍棒殴打某个趴在地上,用双手护住脸的侍女。
“贱货,你竟敢背地里跟人说我丑!是谁给你的胆子?”
这小女孩下手极重,那侍女被打得皮开肉绽,哀嚎连连。
“贾峕,你这是在做什么?”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正是贾充无疑。
“父亲,这家奴说我丑,我正想把她打死。”
这小女孩理直气壮的说道。
“罢了,你退下吧!”
贾充不耐烦的一抬手,这个叫贾峕的小女孩只好悻悻退下,不敢忤逆父亲。
贾充俯下身摸了一下侍女的鼻息,发现对方已经是没有出气了。
他长叹一声,对一旁围观的家仆吩咐道:“拖出去埋了吧。”
贾府的家仆连忙将已经死去的侍女抬走,又清洗了地上的血迹。刚刚狰狞的画面又变得清爽了起来。
“真是和她母亲一样,这可如何是好啊。”
贾充看着贾峕离去的背影,有些失望的摇摇头,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来到书房,满脑子都是贾峕刚刚拿着棍棒的凶狠模样,脸上的戾气令人印象深刻。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贾峕七岁就如此,长大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呢?
变成一个温柔可人的世家女?
想想也觉得不可能。
贾充长叹一声,贾午柔弱尚且看不出性格如何,可她姐姐贾峕,却可以断言将来是个十足的悍妇,且没有任何一点容人之量。
贾充忽然感觉,他当年为什么要去攀附郭氏呢?瞧这郭槐生出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啊!
“唉!”
贾充长叹一声,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