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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侦探推理 -> 左眼见飘心中喜貳-> 第十六章云溪村庙灵 第十六章云溪村庙灵
- 雨丝斜斜地织着,像一匹被扯碎的灰白绸缎,漫无目的地飘洒在云溪村的青石板路上。我把帆布包往肩上紧了紧,金属搭扣硌得锁骨生疼,却也抵不住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湿冷。裤脚早已被泥水浸得透湿,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布料摩擦小腿皮肤的黏腻,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爬。
村口那棵老樟树的叶子被雨水洗得发亮,墨绿中泛着油光,像一块块被精心打磨过的翡翠。树底下蜷缩着个穿蓝布衫的老婆婆,她的头发灰白如霜,在潮湿的空气中更显蓬乱,几缕贴在布满皱纹的额头上。她怀里搂着个竹编簸箕,里面盛着些干瘪的桃核,表皮开裂,像是老人脸上的皱纹。见我走近,她浑浊的眼珠忽然亮了一下,像两盏在风雨中摇曳的油灯。
“后生仔,要往里头去?”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乡音,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我点点头,从帆布包里摸出地图。这张地图已经被雨水浸得有些发皱,边缘微微卷曲,上面用红笔圈着的云溪村位置已经有些模糊。“我找这儿的老庙,听说在村西头?” 指尖划过纸面,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
老婆婆的手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指甲修剪得很短,却依旧尖锐,掐得我皮肉生疼。我低头看去,只见她手背上布满了老年斑,像撒了一把褐色的芝麻,青筋在松弛的皮肤下蜿蜒,如同一条条小青蛇。“莫去,”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气若游丝,“那庙…… 不干净。”
风卷着雨沫子扑在脸上,冰凉刺骨。我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她抓得更紧。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嘶哑而急促,像是在警告什么。几只白鹭被惊得从稻田里飞起,翅膀拍打着雨幕,留下几道模糊的白色影子,很快便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际。
“我是来做田野调查的。” 我从包里翻出工作证递过去,塑料封皮上还沾着泥点。证件上的照片里,我穿着整齐的衬衫,笑容拘谨,与此刻狼狈的模样判若两人。“研究民间信仰,县文化馆介绍说这儿的庙很有特色。”
老婆婆的目光在证件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复杂难辨。她缓缓松开手,从蓝布衫口袋里摸出个用红绳系着的桃木片,上面刻着些歪歪扭扭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咒。“戴上吧,” 她把木片塞进我手心,粗糙的掌心蹭过我的皮肤,带来一阵刺痒,“莫要回头,莫要答话。”
桃木片带着她手心的温度,在冰凉的雨水中显得格外温暖。我把它塞进衣领,木头的纹理硌着胸口,像是一颗小小的心脏在跳动。等我抬头想说声谢谢,树底下早已空无一人,只有那个竹编簸箕倒扣在泥地里,干瘪的桃核滚得满地都是,在雨水中浸泡后,仿佛有了一丝生机。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砸在油纸伞上噼啪作响,像是无数只手指在急促地叩门。我踩着积水往前走,青石板路被冲刷得油亮,倒映着两旁低矮的土坯房。这些房子大多是黑瓦土墙,墙面上爬满了青苔,有些地方还能看到斑驳的标语,字迹早已模糊不清,仿佛是岁月留下的疤痕。偶尔有门帘掀开,探出半张脸来,眼神里带着好奇与警惕,像受惊的兔子般迅速缩回去,只留下门帘晃动的影子。
村西头的景象忽然变得萧条起来。房屋渐渐稀疏,断墙残垣随处可见,像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杂草从墙缝里钻出来,在风雨中疯狂摇曳,仿佛在诉说着这里的荒凉。远远地,我看见一片坍塌的飞檐翘角,像是巨兽残缺的獠牙,在铅灰色的天空下勾勒出狰狞的轮廓。那应该就是老婆婆口中的老庙了。
走近了才发现,庙门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两根斑驳的朱漆柱子,上面的漆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暗沉的木头,像是老人裸露的筋骨。门楣上挂着块腐朽的匾额,“灵济庙” 三个金字早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只剩下几个残缺的笔画,倔强地坚守着最后的尊严。
我收起伞,雨滴顺着发梢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抬脚跨过门槛时,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冰凉滑腻的触感顺着皮肤往上爬。我猛地低头,只见几株枯黄的野草从石缝里钻出来,草叶像人的手指般紧紧缠绕着我的裤脚,草尖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滚开!” 我抬脚狠狠一跺,草叶应声断裂,却有暗红色的汁液从断口渗出来,像是鲜血一般。一股腥甜的气味弥漫开来,混杂着雨水的湿气,令人作呕。
庙宇的天井里积着一汪墨绿色的雨水,水面上漂浮着腐烂的落叶和几只死去的昆虫,像是一幅沉寂的抽象画。正厅的神像早已被推倒,碎裂的陶片散落一地,其中一块断手上还攥着半截生锈的香炉,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后来的劫难。墙角结满了蛛网,蛛丝上挂着水珠,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像一串串破碎的珍珠。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被神龛后的阴影吸引住了。那里似乎有个东西在动,微弱的窸窣声在空旷的庙宇里格外清晰,像是老鼠在搬运东西。我从帆布包里摸出 flashlight,按下开关,一道惨白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那个角落。
阴影里蜷缩着个穿粗布短打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他的头发像一蓬乱糟糟的野草,沾满了灰尘和蛛网。脸上沾着几道黑泥,遮住了原本的面容,只露出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此刻正惊恐地瞪着我,像受惊的小鹿。他怀里抱着个瓦罐,罐口用红布盖着,红布边缘已经发黑,上面绣着的花纹早已模糊不清。
“你是谁?”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庙宇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手电筒的光束在他脸上晃动,照亮了他紧绷的嘴角和微微颤抖的身体。
少年没说话,只是往阴影里缩了缩,怀里的瓦罐抱得更紧了。他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缝里还残留着些许泥土。庙宇外的风雨声似乎更大了,雨点疯狂地砸在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无数只手在敲打,让人心里发慌。
我正想再问,眼角的余光瞥见供桌底下有什么东西在闪光。那是个铜制的铃铛,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有些地方已经氧化发黑,但依旧能看出曾经的精致。铃铛的挂钩上缠着根红绳,红绳已经褪色,变成了暗红色,末端系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用朱砂写着个 “安” 字,字迹有些模糊,却依旧透着一股庄重。
就在我的手指快要碰到铃铛的瞬间,少年突然尖叫起来:“不能碰!” 他的声音尖锐刺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他猛地扑过来,撞得我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手电筒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光柱在地上乱晃了几下,最终定格在神像破碎的脸上,那破碎的表情在光影中显得格外狰狞。
瓦罐从少年怀里摔了出来,红布散开,滚出几颗圆滚滚的东西。我借着昏暗的光线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 那竟是几颗染着血丝的动物眼球,表面还带着湿漉漉的光泽,在地上滚动着,仿佛还在转动,直勾勾地 “看” 着我。
少年慌忙去捡,手指不小心碰到一颗眼球,他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嘴唇哆嗦着念叨着什么。那是一种奇怪的方言,音节短促而拗口,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
就在这时,庙宇外突然刮起一阵狂风,门窗 “哐当” 作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闯进来。神龛上的尘土被吹得漫天飞舞,迷得人睁不开眼。我隐约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有无数双看不见的脚在庙宇里走动,围绕着我们盘旋。
少年突然跪倒在地,对着神龛的方向不停地磕头,额头磕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仙师莫怪,仙师莫怪……”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混杂着风声雨声,显得格外凄厉。
我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顺着脊椎蔓延至全身。手电筒的光芒忽明忽灭,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那些影子仿佛活了过来,在黑暗中舞动、挣扎。我想起了村口老婆婆的话,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
突然,一阵悠扬的铃声响起,清脆悦耳,驱散了庙宇里的阴森气息。我循声望去,只见那个铜铃铛不知何时被风吹得摇晃起来,发出阵阵声响。少年停止了磕头,抬起头,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铃声越来越响,仿佛有无数个铃铛在同时作响,形成一首奇特的乐曲。我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着全身,驱散了寒意。那些围绕着我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风雨中。
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透过庙宇的破洞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斑。少年站起身,捡起地上的瓦罐,小心翼翼地盖好红布。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不再有恐惧,而是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庙…… 真的有灵。” 他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敬畏。
我点点头,看着那个依旧在摇晃的铜铃铛,心里若有所思。也许,这里的 “不干净”,并非我们想象中的那般可怕。也许,所谓的 “庙灵”,只是守护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转身走出庙宇,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村口的老樟树下,老婆婆依旧坐在那里,看到我,她浑浊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我摸了摸衣领里的桃木片,感觉它依旧温暖。
也许,有些传说,值得我们去相信。有些神秘,值得我们去尊重。云溪村的老庙,以它独特的方式,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
铜铃的余音在庙宇里盘旋了许久,像一群不肯离去的蜂蝶。我弯腰拾起手电筒,光束扫过少年沾着泥污的脸颊,他正用袖口擦拭瓦罐上的红布,指节处的皮肤被磨得发红。
“这些东西……” 我指着地上残留的血丝,喉咙有些发紧,“是做什么用的?”
少年突然把瓦罐抱在怀里往神龛后缩,脊背抵住残损的神像底座。他的指甲抠着墙缝里的青苔,声音细若蚊蚋:“给仙师上供的。”
“仙师?” 我凑近两步,注意到神龛侧壁有块松动的木板,边缘留着新鲜的刮痕,“这里供奉的是什么神?”
“不能说。” 他猛地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像是怕吐出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这时风从破窗钻进来,卷起地上的纸屑打着旋儿飞,我瞥见其中一片纸上有暗红色的印记,像是用指尖蘸着血画的符号。
庙宇西角传来水滴声,嗒、嗒、嗒,节奏均匀得不像雨水。我举着手电筒走过去,发现那是半截漏雨的房梁,水珠正滴进一个石臼里。石臼里沉着些灰黑色的粉末,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硫磺味。
“那是……” 少年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去年山洪时,张屠户家的二小子被冲走,就在这石臼里找着半截骨头。”
手电筒的光束在石臼底晃了晃,果然看见些白色的碎屑嵌在石缝里。我想起村口老婆婆说的 “不干净”,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凉意。
“你叫什么名字?” 我转身时踢到个陶土小罐,里面滚出几粒干瘪的山楂,“为什么总待在这儿?”
“狗剩。” 他用鞋尖碾着地上的山楂,“我爷让我守着仙师,说每月初三得换供品。” 少年忽然抬头,眼神亮得惊人,“你见过仙师显灵吗?去年李寡妇家的牛掉井里,就是仙师托梦说的位置。”
我的目光落在神龛后的阴影里,那里隐约能看见个洞,洞口盖着块锈迹斑斑的铁板。正要迈步过去,裤脚突然被什么东西勾住 —— 竟是上午缠过我的野草,断口处的暗红汁液不知何时凝成了黑色,像干涸的血痂。
“别碰那块板!” 狗剩扑过来拽住我,他的手心滚烫,“下面压着…… 压着民国时的土匪尸。”
我盯着那块铁板,边缘确实有撬动过的痕迹,泥土里混着几根朽烂的布条。这时铜铃又响了,这次的声音很急促,像是在警告什么。狗剩突然脸色煞白,抱着瓦罐就往神龛后钻,还不忘回头喊:“快躲起来!王婆子来了!”
庙宇外传来拐杖敲地的声音,笃、笃、笃,越来越近。我慌忙躲到神像碎片后面,透过陶片的缝隙往外看。一个穿黑布褂的老婆子拄着拐杖站在庙门口,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手里攥着串佛珠,每颗珠子都被摩挲得发亮。
“狗剩子,出来。” 她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今日本该换供品,你藏什么?”
神龛后没动静。王婆子往庙里走,拐杖戳在积水里溅起水花。我注意到她的裤脚沾着新鲜的泥土,鞋跟上还挂着片苍耳,那是村东头才有的植物。
“仙师要怪罪了。” 王婆子突然停在铜铃下,仰头盯着晃动的铃铛,“前日有人在庙后挖笋,掘出了那东西,你可知罪?”
神龛后传来窸窣声,狗剩抱着瓦罐慢慢走出来,肩膀抖得像风中的叶子。“我…… 我没看好地界。”
“哼。” 王婆子从袖袋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后是几块生肉,上面还沾着血丝,“补个急供吧。”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眼球,突然厉声道,“谁让你用野物的东西充数?”
狗剩扑通跪下,额头抵着地面:“家里…… 家里没钱买猪肉了。”
王婆子的拐杖在他脚边顿了顿,火星溅起来:“明日让你爷来见我。” 她转身要走,目光突然停在我刚才站过的地方,那里还留着手电筒的光斑。
我的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握紧了口袋里的桃木片。王婆子盯着地面看了半晌,突然冷笑一声:“后生仔,躲够了就出来吧。”
我硬着头皮站起来,手电筒的光束在她脸上晃了晃。她的左眼角有颗黑痣,痣上还长着根白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显眼。“我是来做调查的。” 我把工作证递过去,手指在发抖。
王婆子接过证件,却不看内容,只是用指甲刮着封皮上的泥点。“县文化馆的?” 她突然抬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二十年前也来过一个,跟你一样,背着帆布包。”
“您认识他?” 我心里一动,这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死了。” 王婆子把证件扔回来,“山洪夜死在庙里,尸身都泡肿了,手里还攥着块铜铃碎片。”
我下意识摸向供桌上的铜铃,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这时狗剩突然拽我衣角,眼神里满是惊恐。王婆子已经走到庙门口,拐杖指向西方:“想调查就去后山看看,那里新掘出的东西,或许合你胃口。”
她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后,狗剩才敢说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是守庙人,也是…… 也是仙师的代言人。” 少年往瓦罐里添着新肉,“那二十年前的人,是被仙师收走的,因为他偷了庙底的东西。”
我蹲在神龛后,借着光打量那个洞口。铁板上有两个对称的铁环,上面缠着铁链,锁已经锈得不成样子。“这里面到底有什么?”
“我不知道。” 狗剩往洞口撒了把糯米,“爷说土匪尸上压着镇物,动了会遭报应。” 他突然压低声音,“但我昨夜听见里面有响声,像是有人在抓木板。”
铜铃又响了,这次的声音很轻,像女人的叹息。我注意到铃身刻着的花纹其实是连贯的图案,有山有水,还有个戴冠的人坐在船上,船头插着面小旗,上面写着个 “陈” 字。
“这铃铛是哪来的?”
“祖传的。” 狗剩指着神龛角落里的香灰,“我爷说建庙时就有了,民国那阵土匪烧庙,就这铃铛完好无损。”
暮色渐浓,庙宇里的光线越来越暗。我打开手电筒扫过墙壁,发现那些斑驳的墙皮下面隐约有壁画,用指尖抠掉一小块灰皮,露出里面暗红色的颜料,画的像是一群人跪在地上,头顶都顶着个瓦罐。
“这是……”
“祭河神。” 狗剩凑过来看,“云溪村以前年年要祭,直到修了水库才停。” 他突然指着壁画角落,“你看那棵树,像不像村口的老樟?”
我仔细看去,壁画里的老樟树下确实跪着个穿蓝布衫的妇人,怀里抱着个竹编簸箕,簸箕里的东西看不清,但形状很像桃核。
这时手机突然震动,是县文化馆的老张发来的信息:“云溪村灵济庙民国时有个陈姓庙祝,据说能通鬼神,后来被土匪杀了,头就挂在庙门口的槐树上。”
我盯着信息里的 “陈姓” 二字,又看向铜铃上的 “陈” 字旗,后背突然一阵发麻。狗剩正往石臼里添硫磺粉,他的袖口沾着些黄色的粉末,和壁画上妇人的簸箕里的东西很像。
“你爷是做什么的?” 我突然问。
少年的动作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守庙的,跟王婆子一样。但他去年摔断了腿,就换王婆子主事了。”
夜幕完全降临,庙宇外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我决定先回村里找住处,起身时踢到个硬物,手电筒照过去,发现是块断裂的石碑,上面刻着 “光绪二十三年重修”,落款处的名字被凿掉了,只留下个模糊的 “陈” 字。
“我送你出去。” 狗剩突然站起来,往瓦罐里塞了把香灰,“夜里别走东边的路,那里有片坟地,去年山洪冲出来好多棺材板。”
我们踩着月光往村口走,青石板路上的积水映着星星,像撒了一地碎银。路过老樟树时,我看见树洞里摆着个小香炉,里面插着三根香,香灰还是热的。
“是王婆子放的。” 狗剩指着树洞深处,“里面还有好多桃核,跟你早上见的一样。”
我想起老婆婆塞给我的桃木片,摸出来借着月光看,上面的纹路其实是个简化的 “陈” 字。这时手机又亮了,老张发来张老照片,黑白的,照片里的灵济庙还很完好,门口站着个穿长衫的男人,左眼角有颗黑痣。
“这是……”
“陈庙祝。” 狗剩的声音带着颤音,“我爷说他是仙师的化身,能驱邪治病。”
照片里的男人怀里抱着个瓦罐,红布盖着,和狗剩的那个一模一样。我的目光落在男人的手腕上,他戴着串佛珠,颗颗发亮,和王婆子手上的那串如出一辙。
老樟树突然沙沙作响,几片叶子落在我肩头。抬头时,看见树杈上蹲着个黑影,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在摇晃,叮当作响。
“快走!” 狗剩拽着我往前跑,“是王婆子!她在盯我们!”
奔跑中,桃木片从衣领滑出来,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我回头望了一眼,树杈上的黑影已经不见了,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像谁在低声呢喃。
回到借住的老乡家时,裤脚还在滴水。房东是个聋大爷,见我进来只是指了指灶台上的热水。我倒水洗漱时,发现水面上漂着片苍耳,和王婆子鞋跟上的那片一模一样。
夜里躺在床上,总能听见窗外有脚步声,一步一步,绕着屋子打转。我摸出桃木片攥在手里,想起狗剩说的土匪尸,想起壁画上的祭河神,想起照片里的陈庙祝。
凌晨时分,手机突然收到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三个字:“别信她。”
窗外的月光突然暗了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了。我握紧手电筒,盯着门缝里渗进来的黑影,听着那越来越近的拐杖声 —— 笃、笃、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