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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历史军事 -> 三国从颍川开始逐鹿九州-> 第六十八章 益州图

第六十八章 益州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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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安六年的春深时节,襄阳城仿佛彻底融入了那无边无际的、温柔而富有侵略性的翠色之中。汉江两岸,杨柳堆烟,绵延如绿色的云墙,前些时日还灼灼其华的桃花已然落尽,粉红的花瓣零落成泥,取而代之的是层层叠叠、漫山遍野、疯狂滋长的各种草木的新绿,那绿意浓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将整座城池温柔地包裹、浸润。连魏公府那肃穆的朱红高墙、深邃的庭院,也未能完全阻隔这蓬勃春意的侵染,几株有些年岁的高大樟树倔强地探出镶嵌着琉璃瓦的墙头,宽大油亮的叶片在日渐温暖的南风中哗啦啦地摇曳,在书房窗下的青石板上投下斑驳晃动、如同碎金般的光影。

    然而,府邸深处,那间仅有核心数人方能进入的机密书房内,气氛却与室外慵懒、生机盎然的春光截然不同。雕花的梨木窗户虽敞开着,带入些许新翻泥土的腥气、晚开蔷薇的甜香,以及远处市井传来的、被高墙削弱成背景噪音的隐约喧闹,却丝毫驱不散空气中那股凝神聚智、仿佛能听到思绪无声碰撞、智慧火花噼啪作响的紧绷感。这是一种即将做出重大战略决策前特有的、混合着兴奋、谨慎与巨大压力的氛围。

    巨大的、几乎覆盖了整面北墙的天下舆图前,刘湛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他已褪去朝会的冕服,换上了一袭较为轻便的玄色常服,但眉宇间那份执掌权柄的威严却愈发内敛而深沉。他的目光如炬,紧紧锁定了舆图上那片被褐色群山紧紧环抱、用土黄色细致标注的广袤区域——益州。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图上山川河流那蜿蜒曲折的走向上缓缓移动,从东边的夔门、白帝,到北面的米仓、金牛,再到核心的成都平原,仿佛在隔空触摸那片土地的脉搏,感受其险峻与富饶并存的独特气息。

    “益州险塞,沃野千里,高祖因之以成帝业。” 诸葛亮清越而平稳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他手持那柄几乎从不离身的白羽扇,此刻并未摇动,只是用扇柄虚点着地图上益州的轮廓,动作优雅而精准,“其地四塞,北有秦岭、米仓山重重阻隔,东有巫山、荆山层峦叠嶂,自成格局,易守难攻。内有成都平原,号称天府之土,都江堰灌溉之下,水旱从人,不知饥馑,物产之丰饶,冠绝西南。然……”

    他话锋一转,羽扇轻轻敲在标注“成都”的位置,声音带着一丝冷静的分析:“然其主刘璋,字季玉,性情闇弱昏聩,素无威断,政令多阙,赏罚不明。致使士民离心,贤能裹足,而地方豪强如赵韪、庞羲等辈,则趁机坐大,各怀异志。外部,东有张鲁,凭借五斗米道割据汉中,屡屡南下,为益州北面大患;其内部,派系林立,矛盾丛生。此真乃……天赐之主公之基业也!”

    他的分析,如同一位高明的医者,精准地剖开了益州那看似因山川险固而稳固的外壳,露出了内部腐朽、矛盾而脆弱的肌理,直指核心。

    “孔明说得没错,看得透彻!” 郭嘉懒洋洋的声音从靠近窗户的位置传来。他不知何时已溜达到窗边,正百无聊赖地用一根不知从哪儿掐来的细长草茎,小心翼翼地逗弄着窗台角落一只正试图在两株盆栽间结网的灰背蜘蛛。那蜘蛛被他扰得不胜其烦,几次停下编织,警惕地抬起前肢。“那刘季玉啊,”郭嘉头也不回,语气带着他特有的、仿佛万事皆在掌握中的调侃,“说白了,就是个守着金饭碗却不知如何吃饭,甚至怕人抢他饭碗的懦弱之主。听说他连自己手下那些骄兵悍将,比如那个巴西来的老将严颜,还有他自家那些蠢蠢欲动的宗室、部曲,都弹压不住,政令出了成都就没几个人当真。”

    他轻轻吹了口气,将那蜘蛛吓得缩回叶片背后,才转过身,倚着窗棂,脸上挂着讥诮的笑容:“更可笑的是,他为了防备北面那个装神弄鬼的张鲁,居然把咱们那位被打得灰头土脸、如丧家之犬般的‘老朋友’刘备,请到了葭萌关帮着看门!啧啧,请刘备看门?这眼瞎的,简直是引狼入室,不,是请黄鼠狼看鸡有啥区别?要不是咱们在赤壁、在荆南把刘大耳揍得生活不能自理,损兵折将,元气大伤,这会儿估计益州姓刘还是姓刘,都难说喽!” 他话语中的讥讽意味十足,像一根尖锐的针,刺破了益州看似平静的表面,却也一针见血地点出了刘璋统治下益州内部的不稳与刘备此前试图入川的野心。

    刘湛微微颔首,郭嘉的话虽糙理不糙。他脑海中浮现出另一段历史的轨迹——正是刘备利用了刘璋的懦弱、猜忌与益州内部的深刻矛盾,反客为主,最终鸠占鹊巢,夺取了这天府之国作为其立国之基。如今,历史已然拐弯,刘备已被自己打得狼狈南逃,遁入武陵山区,音信杳茫,实力大损,这个原本属于刘备的“鹊巢鸠占”的天赐良机,阴差阳错,或者说顺理成章地,落在了实力更加强大、势头更猛的自已手中。

    “益州,孤志在必得。” 刘湛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经过深思熟虑后不容置疑的决心,在书房内清晰地回荡,“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太白之诗,道尽其中艰辛。强攻硬取,纵然我军精锐,能下,也必耗时日久,伤亡惨重,且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更易引起汉中张鲁的警惕,甚至更西边那些羌、氐部落的异动,恐生变数。需得一稳妥之策,力求以最小代价,最快速度,拿下益州。”

    荀衍抚着颌下梳理得整整齐齐的短须,沉吟片刻,谨慎地开口:“主公所言,老成谋国,思虑周全。刘璋虽弱,然益州地势险要,关隘众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其据险死守,确为极大麻烦,迁延日久,于我军整体战略不利。或可……先遣一能言善辩、熟知巴蜀情势之士,持主公亲笔信入川,面见刘璋,陈说天下大势,晓以利害,或可劝其认清现实,主动归降?即便其一时不降,亦可借此机会,探其虚实,观其内部各派系之动向,为我后续决策提供依据。”

    “劝降?” 郭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丢掉手中那根被他玩弄得蔫了的草茎,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笑容,看着荀衍,“文若啊文若,你把这刘季玉想得太明白、太果断了。他那个人,优柔寡断,瞻前顾后,既怕咱们这北来的猛虎打过去,夺了他祖传的基业,又舍不得放下手中那点权柄,做个安乐公侯,更怕他手下那些早已心怀鬼胎的文武趁机造他的反,把他给卖了。你派个说客去,哪怕是把苏秦、张仪从坟里请出来,他估计也能拉着你的手,哭诉三天三夜他当这个州牧有多么不容易,内部有多少掣肘,张鲁有多么可恨,然后眼泪汪汪地问你‘如之奈何?’,最后啥实质性决定也做不出来,让你白跑一趟。”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狐狸般狡黠而锐利的光芒,语气也变得认真起来:“不过嘛……文若你后面那句话,倒是很有必要。派人去探探路,摸摸底,非常关键。而且,这个人选不能是普通的说客,最好是能找到一个对益州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了如指掌,本身又对刘璋的昏聩无能心怀不满,甚至……手握一些我们急需之物的‘自己人’。里应外合,方为上策。”

    仿佛是为了印证郭嘉的推测,亦或是历史的必然在这一刻彰显其奇妙的力量。就在这时,书房那厚重的门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略显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随即是侍卫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异样的禀报,隔着门板清晰地传入室内:

    “启禀主公!府外有一人,风尘仆仆,自称乃益州别驾张松,有机密要事,恳求面见主公!其人言……言身怀西川地理图本,欲献于主公,以作晋见之礼!”

    张松?!

    这个名字如同一点落入滚油的星火,瞬间在刘湛的脑中“轰”地一声点燃了记忆的引信,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历史上,正是此人怀揣着详尽的西川地图,先欲投奔曹操,却因容貌丑陋、性情狂傲而受到曹操的怠慢,一怒之下转投刘备,最终成为引刘备入川的关键人物!这是扭转益州局势最重要的关键之一!

    “张松?” 郭嘉耳朵极灵,早已听得清清楚楚,他眉头猛地一挑,脸上露出了极大的兴趣和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快步从窗边走近,“可是那个在蜀中名声不小,传闻‘额䦆头,塌鼻子,牙齿外露,身材短小’,不足七尺,却‘言语有若铜钟,辩才无碍,博闻强记,过目不忘’的奇才张永年?听说此人心高气傲,眼高于顶,对刘璋的庸碌无能向来嗤之以鼻,在益州官场并不得志,牢骚满腹……他此刻不在成都,却突然出现在我襄阳,还要献西川图本?嘿嘿,有意思,真有意思!这出戏,可是越来越精彩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发现猎物的兴奋。

    诸葛亮手中轻摇的羽扇也是微微一顿,清澈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睿智的光芒,他缓声道:“若真是此人此时前来,则真乃天意助主公也。张永年其貌虽不扬,然其才学,尤其对益州山川地理、人物风情、军政虚实之熟悉,确非常人可及。其既来,必是认为刘璋不足与谋,欲另择明主;其既言献图,则必有所恃,此图恐关系取川之大计。主公,此人干系重大,当立即召见,且需……”他特意加重了语气,“……以隆重的国士之礼相待,言辞恳切,态度真诚,切不可因其容貌丑陋而有丝毫怠慢轻视之意。能否得此图,能否得此人真心相助,或许就在主公初见之一念之间。”

    刘湛心中豁然开朗,历史的机遇以一种奇妙而意外的方式,再次精准地送到了他的面前,而且是以一种更加主动、更加直接的姿态。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那一丝如同涟漪般扩散开的激动与期待,努力让声音保持沉稳和平静,沉声下令:“速请张别驾至东暖阁相见!奉孝,孔明,文若,你三人随我同往。记住,收起平日戏谑,待之以诚,奉之以礼!此乃能否顺利取得西川之关键!”

    “诺!” 三人齐声应道,神色也都变得郑重起来。

    片刻之后,魏公府内一间专门用于接待重要宾客、布置得既雅致又不失华贵的东暖阁内。熏香炉里袅袅升起一缕清淡的檀香,与窗外透入的春光混合在一起。刘湛端坐于主位,诸葛亮、郭嘉、荀衍三人分坐两侧下首,皆神色肃穆。

    门帘被侍从轻轻掀开,一个身影步入了暖阁之中。

    果然如郭嘉所描述,乃至其貌更为突出,给人印象极其深刻。只见来人身材确实矮小瘦削,看上去恐怕真的不足七尺,穿着一声略显宽大的蜀锦文士袍,更显其身形单薄。他的额头异常尖窄而向前突出,如同猿猴;鼻梁塌陷得几乎与脸颊平齐,鼻孔略显朝天;嘴唇因牙齿微微外凸而难以完全闭合,总是露着些许齿龈。若以世俗眼光论,其容貌可谓丑陋,甚至有些怪异。

    然而,与此形成极其鲜明、近乎诡异对比的是,他那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两颗被精心打磨过的黑曜石,深邃而锐利,闪烁着精明、自信、洞察世情,甚至带着几分睥睨万物、愤世嫉俗的光芒。他虽貌丑,但步履之间,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属于真正才士的从容气度,没有丝毫因容貌而产生的自卑与局促。他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用深色锦缎严密包裹的狭长木匣,那姿态,仿佛捧着的是比性命还要珍贵的东西。

    此人,正是益州别驾,张松,张永年。

    张松进入暖阁,那双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迅速而冷静地扫过在场四人,在居中而坐、气度沉凝的刘湛脸上略一停留,似乎在快速评估这位名震天下的魏公;又在气质卓然的诸葛亮、看似慵懒实则眼藏慧光的郭嘉身上转过,最后再次落回刘湛身上。他并未因自己惊世骇俗的容貌而显露出半分局促不安,也未因身处威权赫赫的魏公府而露出丝毫怯懦卑微,只是依照礼节,上前一步,对着刘湛的方向,不卑不亢地微微一揖,声音果然洪亮如钟,带着蜀地特有的抑扬顿挫的口音,清晰地说道:“益州别驾张松,拜见魏公!”

    刘湛在张松进入的瞬间,就已将其相貌与气度的巨大反差看在眼里,心中亦是称奇。他牢记诸葛亮的提醒,在张松行礼的同时,并未像对待寻常属吏或使者那般安坐受礼,而是立刻起身,绕过面前铺着锦缎的桌案,快步上前,伸出双手做出虚扶的姿态,语气温和而郑重,充满了诚意:

    “永年先生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热情,“先生乃蜀中名士,才高八斗,孤虽身处荆襄,亦闻名久矣,常恨不能一见!今日先生不辞蜀道艰辛,远道而来,驾临敝府,真令孤这襄阳城蓬荜生辉,孤心甚喜,甚慰!快请入座!” 他一边说着,一边亲自引张松到紧挨着自己主位下首的、最尊贵的客位坐下,态度极为恳切自然,没有丝毫的做作与犹豫。

    这一举动,显然大大出乎了张松的意料。他原本早已习惯了因容貌而招来的异样目光、背后窃语乃至公开的轻视,也做好了在魏公府可能需要一番唇枪舌剑、甚至忍受屈辱才能得到重视的准备。却万万没想到,这位权倾天下、声威正隆的魏公,竟如此礼贤下士,毫无架子,亲自相迎,言辞恳切,给足了他面子。他眼中那惯有的睥睨与冷傲,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与波动,但长久以来因貌丑而形成的自我保护外壳,让他迅速将这丝波动压下,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副略显疏离的傲然神色。

    “松,貌丑才疏,形同侏儒,实乃蒲柳之姿,朽木之质,不敢当魏公如此厚礼,如此盛赞。” 张松嘴上说着自谦之词,腰板却挺得笔直,并未因对方的礼遇而显出受宠若惊的媚态,“松此次冒昧前来,非为他事。实因在蜀中,久闻魏公扫荡群雄,匡扶社稷,仁德布于四方,威名震于寰宇。仰慕之心,如江河奔海。更不忍见益州百万百姓,久困于闇弱昏主之下,饱受内忧外患之苦,故特不避斧钺,冒死前来,欲献图于明公!”

    他开门见山,没有丝毫寒暄赘言,直接捧起了那个一直小心抱在怀中的锦缎木匣,置于身前的紫檀木小案上,动作郑重地解开锦缎,打开铜扣,掀开匣盖。里面赫然是一卷用不知名兽骨为轴、以上好益州细绢精心绘制的卷轴,隐隐散发出墨香与绢帛特有的气味。

    张松将地图取出,并未完全展开,只是小心翼翼地展开大约三分之一的篇幅,只见绢帛之上,用极其精细的笔触、不同的色彩,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山川、河流、城池、关隘、道路、险要。他的手指点在地图之上,声音洪亮而清晰,如同在讲堂上授课一般,开始讲解:

    “魏公,诸位先生请看,”他的目光扫过刘湛、诸葛亮、郭嘉、荀衍,带着一种展示珍宝般的自豪,“此乃松耗费数年心血,足迹遍及巴山蜀水,多方考证,精心绘制之西川地理图本!其上,不仅详注益州全境之山川险要、府库钱粮积聚之地、各处兵力屯驻之多寡,更将东西南北各处关键关隘守将之性情能力、出身背景、政治倾向,蜀中各大世家大族之立场态度、彼此关系,乃至许多不为人知、可绕开主要关隘、通往成都平原的捷径小路、险峻栈道,皆一一核实标明!”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快速而准确地移动,如同一位熟练的将军在沙盘上推演:“譬如,由我荆州入川,首要门户乃是巴郡的扞关、以及垫江一线。此地守将乃巴郡太守严颜,此人虽年近六旬,须发皆白,然性如烈火,忠勇善战,惯使长刀,在军中颇有威望。然其人性刚直,对刘璋宠信宵小、赏罚不明亦非毫无怨言,尤其与刘璋身边近臣王累、张任等多有龃龉……若能善加利用,或可不战而下此关。”

    “再往西,有涪水关、绵竹关,此乃成都东北屏障……守将分别为……”“成都以北,有葭萌关,地势险要,如今由刘备率其残部驻扎,然其兵微将寡,粮草不继,且寄人篱下,军心不稳,将骄兵惰,实不足为虑……”

    他侃侃而谈,语速快而清晰,如数家珍,将益州的地理虚实、军政要害、人事关系的盘根错节,剖析得淋漓尽致,鞭辟入里!何处可以重兵强攻,何处可以遣使招降,何人可引为内应,何人需重点防范,何处有粮可资军用……皆在他那短小手指的指点与洪亮嗓音的解说之下,变得条分缕析,无所遁形。这不仅仅是一张地图,更是一份详尽的益州夺取战略指南!

    刘湛、诸葛亮、郭嘉、荀衍四人,皆是当世顶尖的智者,见识广博,此刻听着张松这毫无保留、深入骨髓的讲解,看着那精密绝伦、标注详尽到令人发指的地图,心中无不掀起惊涛骇浪,震撼之情难以言表!这地图,这把钥匙,其价值,简直无法估量!诚如郭嘉所言,有了它,益州那层神秘而险峻的面纱被彻底揭开,在其眼中,当真如同一个被摊开了所有秘密的棋盘,敌我态势,一目了然!其意义,确实胜过十万雄兵!

    张松讲解完毕,将地图轻轻卷起,动作带着一种庄重感,重新放回木匣之中,然后双手将木匣推至刘湛面前的桌案上,目光灼灼,带着最后的审视与期待,看着刘湛,声音依旧洪亮,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魏公雄才大略,神文圣武,兵精粮足,更有扫平北方、席卷荆襄之赫赫威名!刘璋闇弱,益州有识之士、翘首以盼王师久矣!如今天下大势,已在魏公!松,不才,愿以此图为进身之阶,效犬马之劳,倾力相助,助魏公兵不血刃,或至少是以最小代价,定鼎西川!只望魏公取得益州之后,能念松今日微末之功,予以立足之地;更能体恤蜀中百姓久遭困苦,轻徭薄赋,革除弊政,善待蜀中每一子民!则松,心愿足矣!”

    图已献上,条件也已明确提出。剩下的,便是看这位魏公,如何接招了。

    刘湛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与狂喜,没有立刻去接那近在咫尺、重若千钧的木匣。他目光郑重地看向张松,迎上那双充满智慧与傲气的眼睛,沉声道,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永年先生!今日献此重宝,剖析利害,直言不讳,使孤如拨重重云雾而得见青天,如暗夜行舟而忽见灯塔!此图之价值,无可估量!先生之高义,洞察时局,心系黎庶,更令孤感佩万分!此非仅益州百姓之福,亦乃孤刘湛之幸也!”

    他站起身,绕过桌案,走到张松面前,在对方略显惊愕的目光中,对着张松,郑重地、深深地行了一礼:“先生放心!孤若得入西川,必以先生为股肱之臣,委以重任,绝不相负!更在此对天立誓,若得蜀地,必当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整顿吏治,选拔贤能,善待蜀中每一子民,绝不负先生今日之托,亦绝不负蜀中百姓翘首之望!”

    他直起身,目光诚恳而坚定:“孤,多谢先生雪中送炭,鼎力相助!这一礼,先生当之无愧!”

    这一礼,情真意切,发自肺腑,重于泰山。

    张松看着这位权倾天下的魏公,竟然对自己这个貌丑之人如此躬身施礼,言辞恳切,承诺郑重,再回想自己在刘璋麾下虽居别驾之位,却始终因容貌和性格而受冷遇、被排挤,满腔才学无处施展,心中顿时百感交集,五味杂陈。那层用以保护自己的、坚硬的傲慢外壳,在这一刻,终于被这真诚的礼遇和沉重的承诺撞击出深深的裂痕。他连忙起身,侧身避让,不肯全然受礼,一向洪亮的声音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与哽咽:“魏公……魏公何必如此!折煞张松了!魏公以国士待我,松……松必以国士报之!必当竭尽驽钝,肝脑涂地,助魏公成此席卷天下、匡扶宇内之不朽大业!”

    东暖阁之内,一种基于共同政治目标、相互认可与需要而建立的牢固同盟关系,在这一躬一让、一言一诺之间,就此确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达成历史性合作的凝重与激动。

    待到张松被荀衍客气地引去安排最好的馆驿休息,并叮嘱下人小心伺候之后,暖阁内只剩下刘湛、诸葛亮、郭嘉三人时,郭嘉第一个按捺不住,几乎是一个箭步冲到案前,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木匣,取出地图,再次部分展开,一边仔细观看,一边嘴里啧啧称奇,脸上满是兴奋:

    “我的个乖乖!这张永年,真是……真是送了咱们一份泼天的大礼啊!看看这标注,这细节,连哪个山头有小路,哪个渡口水流缓急,哪个军屯存了多少陈粮,哪个守将爱财还是好名,都写得清清楚楚!这哪里是地图,这分明是把刘季玉的家底儿兜了个底儿掉,把他益州上下的裤衩子是什么颜色都给画出来了!”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用了些不登大雅之堂却极其形象的比喻。

    “有了这玩意儿,”郭嘉指着地图,眼睛发光,“益州在咱们眼里,就跟……就跟那啥,对,就跟脱了……呃,就跟主公您案头上这摊开的公文一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哪儿能打,哪儿能绕,谁能拉拢,谁必须干掉,全都一目了然!主公,这下子,咱们想不取西川,连老天爷都不答应啊!”

    诸葛亮此刻也抚须微笑,一向沉静如水的面容上,也难得地露出了欣慰与振奋之色,他接着郭嘉的话说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此乃古之明训。如今张松来投,可谓‘人和’;西川地图在手,可谓‘地利’;更兼刘璋暗弱,内部离心离德,矛盾一触即发,此乃‘天时’。天时、地利、人和皆备于我,此乃千载难逢、取川定鼎之最佳时机。主公,当借此良机,早定方略,积极准备,筹备西征事宜。”

    刘湛的手,紧紧握着那卷沉甸甸、承载着益州山河与未来的西川地理图本,指尖甚至能感受到绢布的细腻纹理和墨迹的微微凸起。他的眼中,闪烁着无比锐利与志在必得的灼灼光芒,那是一种看清了前路、掌握了必胜筹码的自信。最后一统天下、成就帝业的关键拼图,已然如此清晰、如此完整地呈现在他的眼前,几乎触手可及。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翻涌的豪情,声音变得铿锵有力,如同战鼓擂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在暖阁内回荡:

    “传令下去!”他沉声道,“即日起,拜张松为军师校尉,参赞军事,秩比六百石,赐宅邸、仆役,一应供给从优!命其尽快将益州内部最新人事变动、兵力部署补充详实于此图之上!”

    “诺!”身旁侍立的书记官迅速记录。

    “各部兵马,自即日起,加紧休整、操练!着重训练山地行军、丛林作战、险关攻坚!军械司全力打造攻城器械、山地所需之钩索、钉鞋等物!”

    “命荀衍、邓艾,统筹荆州、豫州、兖州粮草,大量储备,务必保证大军半年之用!沿江水路,提前征集、修缮运输船只!”

    “令文聘整顿水军,熟悉自江陵至江州一段长江水情,准备承担运兵、护航重任!”

    他一条条命令发出,思路清晰,部署周密。

    “待秋高气爽,马匹肥壮,江河水势平稳之际,”刘湛最后斩钉截铁地说道,目光仿佛已穿透墙壁,看到了西边那片广袤的土地,“便是吾等,兵发西川,犁庭扫穴,鼎定乾坤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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