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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历史军事 -> 三国从颍川开始逐鹿九州-> 第六十九章 葭萌关下 第六十九章 葭萌关下
- 建安六年的秋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些,也更为肃杀。当初秋的第一缕带着明显凉意的秋风,如同无形的扫帚,蛮横地卷过襄阳城头,扫落那几片最先感知时节变迁、边缘已然泛黄的梧桐叶时,魏公西征的玄色大纛,已然在愈发凛冽的秋风中猎猎作响,那旗帜上巨大的“魏”字和象征征伐的斧钺图案,以一种无可辩驳的姿态,坚定地指向西方——那片被层层叠嶂、终年云雾缭绕所笼罩、充满了神秘与未知的广袤土地——益州。
誓师出征的场面,远比春季凯旋时更加庄重、更具压迫感,少了几分庆典的喧嚣,多了几分大战将至的凝重。没有万民空巷的欢呼与鲜花,只有军队本身那沉默而坚定、如同钢铁洪流般不可阻挡的移动。八万经过精心挑选、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精锐,分为水陆两路,号称二十万大军,如同一头逐渐苏醒、舒展筋骨的玄色巨龙,沿着蜿蜒曲折、水位因秋雨而上涨的汉水及其众多支流,开始逆流而上,坚定不移地扑向益州东部门户,也是入川的第一道重要关卡——巴郡。
刘湛此番西征,几乎是精锐尽出,带走了麾下所有能征惯战、历经沙场考验的将领与运筹帷幄的核心谋士。只留下荀衍坐镇襄阳,统筹后方一切军政要务,并全权负责那千头万绪、关乎大军生死存亡的粮草辎重转运事宜,这是维系数万大军远征命脉的重任,非大才不可胜任。而郭嘉、诸葛亮,以及献上西川地理图、被拜为军师校尉的功臣张松,皆在军中随行。武将以周仓为开路先锋,徐晃、张辽、甘宁、于禁等大将各率本部精锐相随,文聘更兼领整个西征水军,负责在陌生而险象环生的长江上游水道中,保障大军行进、物资运输与侧翼安全。
张松所献的那卷价值连城的西川地理图,早已被军中巧手的文书官连夜复制誊写了多份,分发至各军主将及高级幕僚手中。这卷地图的巨大价值,在大军刚刚进入三峡那险峻异常、暗流涌动的水域时,便展现得淋漓尽致,如同一位无声却无比可靠的向导。何处江心隐藏着致命的暗礁,何处河道狭窄、水流湍急如同沸锅,何处江湾水势平缓可以临时停靠大队船只进行补给,甚至何处两岸悬崖可能有小股熟悉地形的敌军或当地武装设伏骚扰,地图上皆用细密的笔触和特殊的符号予以标注。文聘凭借此图,指挥庞大的水军舰队,精准地避开一处又一处险滩恶水,选择最安全的航道,整个水军行进速度远超预期,损失极微,连一向挑剔的郭嘉都忍不住在船舱里对着刘湛啧啧称奇:“主公,张永年这图,真乃神物!比咱们提前派出一百批斥候趟路探察都来得精准、管用!这买卖,做得太值了!回头打下成都,非得再重重赏他不可!”
然而,战争的进程从不因一图在手而全然顺畅。随着大军愈发深入蜀地腹地,地理环境的极端恶劣与蜀道之艰难,开始以最真实、最残酷的方式展现在每一位魏军将士面前。山势愈发陡峭奇崛,如同巨斧劈开,直插云霄;江水愈发湍急汹涌,撞击着两岸礁石,发出雷鸣般的咆哮,白色的浪花飞溅起数丈高。两岸多是寸草不生的悬崖绝壁,猿猴凄厉的啼叫声在空谷中回荡,一声接着一声,听得人心中发毛,凭空增添了几分不安与心悸。所谓的官道,很多时候仅仅是在近乎垂直的悬崖峭壁上,依靠古老技艺开凿出的狭窄栈道,木质桥面因年久失修而吱呀作响,仅容单人牵马小心翼翼而行,低头望去,下方便是那令人头晕目眩、奔腾咆哮的墨绿色江水,仿佛一张巨口,随时准备吞噬失足者。偏偏入秋后的巴山夜雨还不时来袭,淅淅沥沥,将本就难行的山道变得泥泞不堪,湿滑难立,每一步都如同在鬼门关前试探。
“这鬼地方……他娘的!怪不得连诗里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这一日,在一条格外湿滑、云雾缭绕的栈道上,先锋周仓一边死死拽着自己那匹同样步履蹒跚、不住打着响鼻的黑色战马的缰绳,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一边忍不住骂骂咧咧,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传出老远,“这哪里是路?这分明是阎王爷家的门槛!别说打仗了,光是走,都能把活人走死,把好汉走成软脚虾!老子宁愿在华北平原上和十倍于己的敌军摆开阵势对冲,杀个痛快,也不想在这鬼气森森、鸟不拉屎的地方多待一天!” 他麾下的先锋部队,虽是全军挑选出的精锐,此刻也个个盔歪甲斜,灰头土脸,被无休止的攀爬、湿滑和紧张折磨得疲惫不堪,士气难免有些低落。
另一边,谋士郭嘉因为体质文弱,不擅长途跋涉,被特许坐在一顶由四名精心挑选的健壮士卒稳稳抬着的竹制滑竿上。虽然免去了步行的颠簸之苦,但身处这万丈深渊之上,看着脚下那因风雨侵蚀而微微晃动、发出令人牙酸声响的栈道木板,以及下方那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峡谷,他的脸色也有些发白,手下意识地紧紧抓着滑竿两侧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都小心点啊,我恐高,别给我撇下去……”
但即便他心中打鼓,当听到周仓的抱怨,也要立刻反唇相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周黑塔,你抱怨个啥?就你这身板,壮得跟头熊似的,真要是脚下一滑掉下去,估计都能把江底砸出个大坑,说不定还能顺便摸两条鱼上来加餐。你看看我,细胳膊细腿的,这才叫真正的提心吊胆,如履薄冰!万一这抬竿的哪位兄弟脚下打个滑,或者这破绳子不结实,我郭奉孝这百十来斤风流倜傥、满腹韬略的肉身,可就‘噗通’一声,直接喂了这江里等着开饭的王八喽!” 他这番夸张的自嘲和形象的比喻,顿时引来了周围小心翼翼行军的士卒们一阵压抑不住的低声哄笑,倒是意外地冲淡了几分弥漫在队伍中的艰苦与压抑氛围。
刘湛同样弃了坐骑,身着轻便却结实的戎装,脚蹬防滑的麻鞋,手持一根坚韧的竹杖探路,走在队伍的中段,与普通士卒一同经历着这蜀道之难。他没有像周仓那样抱怨,只是沉默地观察着周围险峻到极致的环境,用脚步丈量着这片土地的崎岖,用心感受着这片土地的封闭与排外。他心中了然,难怪益州能屡屡割据一方,偏安数十年,这等鬼斧神工、近乎绝对的天险,确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然屏障,足以让任何强大的敌人在其面前望而生畏,损耗巨大。但越是如此,他心中的决心就越是坚定——必须拿下此地,彻底掌控这片天府之国!否则,卧榻之侧,终是肘腋之患,将永远牵制他东下江南、一统天下的步伐。
经过近一个月的艰难跋涉,期间克服了无数意想不到的险阻,也顺手清剿了几股盘踞要道、试图捞点好处却不成气候的当地土豪武装,魏军历经艰辛的先锋部队,在周仓的率领下,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第一个真正战略目标,也是自荆襄入川的第一道真正意义上的雄关——葭萌关。
葭萌关,坐落于葭萌县之北,宛如一头雄踞的猛虎,死死扼守住白龙江与嘉陵江交汇的咽喉之地。关城依陡峭山势而建,傍着湍急江水,地势之险要,堪称一绝。关墙高耸,目测不下四五丈,墙体多以当地开采的巨大青石垒砌,石块之间缝隙密合,历经风雨剥蚀,显得斑驳而异常坚固,带着一种冷硬的质感。关前可供通行的道路被挤压得异常狭窄,最窄处仅容数骑勉强并行,道路两侧皆是如同刀削斧劈般的陡峭山崖,猿猴难攀。此刻,关墙之上,旌旗招展,依稀可见顶盔贯甲的守军身影绰绰,来回巡逻,手中的弓弩和矛戟在秋日略显冷淡的阳光下,反射着点点寒光,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根据张松地图的精确标注以及沿途探马小心翼翼回报的情报,此关守将,正是巴郡太守,蜀中久负盛名的老将——严颜。
“好一座雄关!真乃天造地设之险!” 刘湛在周仓、徐晃、郭嘉、张松等一众文武的簇拥下,登上一处距离关隘约二里、可以清晰观察关城情况的高坡,远远眺望着那座如同巨兽獠牙般横亘在入川通道上的葭萌关,由衷地发出赞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古人诚不我欺,今日亲眼得见,方知此言不虚。”
性急的周仓看着那险峻异常的关隘,虽然一路上骂骂咧咧,但此刻真到了阵前,那股天生的战意又被点燃,不由得摩拳擦掌,粗声粗气地请战:“主公,这关看着是挺唬人,但总不能被它吓住!让末将带几千弟兄冲一阵试试?多备盾牌云梯,我就不信砸不开它这扇破门!” 他挥舞着钵盂大的拳头,显得信心十足,却也不乏莽撞。
相较于周仓的冲动,徐晃则显得极为冷静和沉稳。他久经战阵,目光锐利地仔细观察着关隘的布局、垛口的分布、以及旗帜指挥的规律,片刻后,沉声分析道:“主公,周将军勇武可嘉。然观此关,关前地势过于狭窄,我军兵力优势无法展开,若强行仰攻,敌军只需滚木礌石、弓弩齐发,我军必然伤亡惨重,难有寸进。再者,观其守备,旗帜严整,哨戒有序,巡弋士卒步伐稳健,未见丝毫慌乱,足见这守将严颜,确非庸碌之辈,治军严谨,不可小觑。”
一旁的张松闻言,立刻上前一步,指着远处的关隘,用他那洪亮的嗓音补充解释道:“魏公,诸位将军,徐将军所言极是。严颜此人,松在蜀中深知其底细。他年近六旬,须发皆已花白,然性格刚烈,如同巴地老松,宁折不弯。其人身经百战,忠勇之名冠绝蜀中,在军中威望极高,深受士卒爱戴。他对刘璋的昏聩无能、宠信小人确也心存不满,时常扼腕叹息,然其忠义之心未泯,深受汉室君臣观念影响,且极重身后名节,誓与关城共存亡。欲破此关,强攻绝非上策,徒耗兵力,恐难奏效,反而会坚定其死守之心。”
郭嘉眯着他那双似乎永远带着几分睡意却又洞悉一切的眼睛,仔细打量着关墙的走向和两侧那几乎无法攀爬的陡峭山岭,忽然问道:“永年先生,我记得你在地图上曾用朱笔细线标注,说在关城东北方向的密林深处,隐有一条极为隐秘、几乎被荒草藤蔓覆盖的小路,乃是当地采药人和樵夫世代相传所走,可以极其艰难地绕至葭萌关的侧后山岭?”
张松肯定地点点头,神色凝重:“奉孝先生记得不错。确有这么一条小路,松已核实过。然此路极其险峻难行,多数地段需手足并用攀爬,甚至要借助绳索,且异常隐蔽,大军携带着辎重绝无可能通过。再者,即便有小股人马侥幸绕到关后,那葭萌关背靠山岭,也并非全无防备,关后亦有营寨和守军警戒,并非不设防之地。”
郭嘉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眼中闪过一丝如同狐狸般狡黠而算计的光芒,嘴角微微勾起:“大军过不去,不代表小股精锐也过不去嘛……比如,从各军之中,挑选出几百个身手最为矫健、善于山地攀爬、夜间潜行作战的老兵或锐士,配上最熟悉路径的向导,携带引火之物、号角锣鼓等响器,人不解甲,马不卸鞍,趁夜出发,悄无声息地绕行那条小路……”
他顿了顿,继续阐述他的构想:“……潜伏至关后的密林之中。我们不指望这几百人能真的攻下关后营寨,那不现实。但是,他们可以像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孙猴子一样,在关键时候闹出大动静!比如,待到明日我军在关前佯攻正酣之时,他们在关后突然四处呐喊放火,擂鼓吹角,制造出我军已有奇兵抄其后路、大军即将前后夹击的庞大假象!关内守军不明虚实,骤然闻听后方遇袭,必定军心震动,恐慌蔓延!届时,严颜老儿必然要分兵回顾,甚至指挥可能出现混乱……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刘湛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心中豁然开朗,此计风险与机遇并存,但无疑是目前局面下,避免强攻造成巨大伤亡的最佳策略。他立刻看向以治军严谨、麾下多精锐著称的徐晃:“公明,你麾下可有此等善于山地攀爬、夜袭作战,且胆大心细的精锐之士?”
徐晃抱拳,声音铿锵有力,充满自信:“回主公!末将麾下直属有一曲‘斥候营’,兵力五百,多由荆襄、山越之地招募的山民、猎户出身者组成,自幼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最擅长的便是这种敌后渗透、山地潜行、夜间袭扰的勾当!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好!甚合孤意!” 刘湛当即决断,语气斩钉截铁,“今日天色已晚,不利于行军作战。传令下去,大军主力于关前五里外,择险要有利地形扎下坚固营寨,多设鹿角、拒马、陷坑,广布哨塔箭楼,巡逻队加倍,严防敌军趁我立足未稳前来劫营!”
“公明!”他转向徐晃,“你即刻回营,亲自从那曲‘斥候营’中挑选五百最顶尖的精锐,饱餐战饭,检查装备。由永年先生安排的可靠向导带领,携带足量火油、松明、号角、铜锣等物,连夜出发,绕行那条隐秘小路!务必小心谨慎,避开所有可能存在的敌军哨探!潜伏至关后指定山林后,严密隐蔽,没有信号,绝不可轻举妄动!待明日巳时,看到关前我军主力发出的佯攻信号,便立刻在关后多处同时呐喊放火,擂鼓助威,制造巨大混乱!虚则实之,要让守军以为我大军已神兵天降,抄了他们的后路!”
“末将得令!必不负主公所托!” 徐晃肃然领命,转身大步流星而去,甲叶铿锵作响。
刘湛又看向早已按捺不住的周仓:“周仓!”
“末将在!”周仓声如洪钟,跃跃欲试。
“明日辰时,你率五千精锐步卒,多带旌旗鼓噪,至关前骂阵挑战!记住,你的任务是佯攻,是诱敌,是吸引严颜和所有守军的注意力!要给关后的兄弟们创造机会!只许骂战,激将,若严颜老儿耐不住性子出关,便依地形且战且退,引他远离关墙;若他龟缩不出,你就给我摆出强攻的架势,云梯、冲车都推上去,锣鼓敲得震天响,做出全力攻关的姿态,但没有我的将令,不许真的投入主力蚁附攻城!把声势给我造足,让关上的守军眼睛都盯在你身上!”
“嘿嘿,骂人?诱敌?造声势?这个俺老周最在行!主公您就瞧好吧!保管把那严老儿气得三尸神暴跳,又拿俺没办法!” 周仓咧开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兴奋地搓着手,仿佛已经看到了明日关前热闹的景象,轰然领命。
计议已定,庞大的魏军营寨如同一条蛰伏的玄色巨兽,在葭萌关前这片相对开阔的谷地中,伴随着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迅速地、有条不紊地立起。连绵的营帐,纵横的壕沟,林立的寨栅,以及巡营士卒手中跳动的火把光芒,构成了一幅森严的战争画卷。空气中弥漫着炊烟、湿土、金属和皮革混合的气息。篝火点点,映照着士卒们经过长途跋涉后疲惫而警惕的面容,也映照着远方那座在暮色中如同巨兽獠牙般沉默耸立、愈发显得阴森威严的雄关。
秋夜的寒意随着山风无声地渗透下来,沁入骨髓。呼啸的风声穿过峡谷,仿佛无数冤魂在哭泣,更添了几分凄凉与肃杀。一场考验勇气、智慧与耐心的智取雄关的大戏,在这入川的咽喉之地,葭萌关下,悄然拉开了沉重而充满悬念的帷幕。
而此刻,葭萌关那高大的敌楼内,一位须发皆白、却身躯挺拔、按剑而立的老将,正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盯着关下那连绵不绝、如同繁星落地的魏军营火。他面容刚毅,皱纹如同刀刻,记载着岁月的风霜与战火的洗礼。正是巴郡太守,蜀中名将严颜。他的花白眉毛紧紧锁在一起,眉宇间充满了挥之不去的凝重与一丝决绝。关下传来的隐隐约约的金柝声、马蹄声,无不昭示着来着不善,兵力雄厚。他知道,一场关乎益州东大门安危、乃至整个西川命运的恶战,已然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