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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成都献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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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雒城鏖兵的硝烟尚未在巴山蜀水间完全散去,那惨烈搏杀的回响仿佛还震荡在山谷之间,而张任最终归降的消息,更是如同一块投入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湖面的巨石。这两股寒流汇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可阻挡的冰冷洪流,沿着平坦富饶的成都平原向南席卷,所过之处,草木皆兵,人心惶惶,最终,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撞上了那座被誉为“锦官城”、“天府之心”,已承平数百年的益州心脏——成都。

    往昔的成都,是一座被岷江沱江滋养、被都江堰庇佑的城池。它的名字与华美的蜀锦、清香的茗茶、文人墨客的吟咏、以及市井巷陌的喧嚣紧密相连。秋日的成都,本该是芙蓉盛开、桂子飘香,士女游宴,商贾云集的时节。城中的青石板路,应被熙攘的人流磨得温润;锦江之畔,应有捣衣声与船工的号子相和;而那些数不清的茶馆酒肆里,更应有说书人的惊堂木与茶客们的谈笑声交织成一曲安逸富足的市井交响。

    然而,这一切,都在这个秋天戛然而止。

    如今的成都,仿佛被一只从天而降的、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咽喉,往日所有的鲜活色彩与动人音律,都被一种死寂的、粘稠的灰暗所吞噬。街道上空旷得令人心慌,大多数店铺都紧紧关闭着铺板,仿佛在畏惧着什么。偶尔有行人匆匆走过,也是面色仓惶,眼神躲闪,紧紧裹着衣衫,仿佛不是躲避秋风,而是躲避那无处不在的、名为“亡国”的寒意。他们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传递着来自北方的、一个比一个更令人绝望的消息。

    “听说了吗?雒城……雒城没了!张任将军那样的人物,都……都降了!” “魏公的大军已经过了绵竹,眼看就要兵临城下了!” “城里那些当官的,都在收拾细软呢!听说州牧府里,天天都能听到哭声!” “这可怎么是好?打又打不过,跑又能跑到哪里去?难道真要……”

    恐慌,如同致命的瘟疫,在空气中无声地传播、发酵,渗透进每一道墙缝,每一扇窗棂,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就连那些昔日里在枝头叽叽喳喳的雀鸟,似乎也感知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氛,变得悄无声息。秋日原本高远湛蓝的天空,此刻在成都军民的眼中,也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铅灰色的阴云,低垂欲坠,带着一种末日将至的压抑感。

    恐慌的漩涡中心,自然是那座矗立在成都城中央、飞檐斗拱、甲士环伺,象征着益州最高权力的州牧府邸。而此刻,这座府邸内部,正弥漫着一种比外面市井更加浓郁、更加绝望的崩溃气息。

    府邸深处,一间极尽奢华却光线晦暗的书房内。名贵的紫檀木家具、精美的青铜器皿、墙上悬挂的古画真迹,此刻都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如同陪葬品般沉默地陈列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昂贵熏香、陈旧书卷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恐惧的酸腐气味。

    益州牧刘璋,如同一滩烂泥般,瘫软在一张铺着柔软白虎皮的锦榻之上。他年约四旬,面容原本白净富态,此刻却是一种毫无生气的惨白,眼窝深陷,眼圈乌黑,嘴唇因干渴和恐惧而泛着灰白色,微微翕动着,发出如同梦呓般破碎而绝望的音节:

    “完了……全完了……雒城……雒城也丢了……张任……张公义……他也……他也背弃我了……”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份从前线快马送来的、边角甚至沾染了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污的紧急军报,那轻飘飘的绢帛,此刻在他手中却重逾千斤,仿佛烫手一般,让他攥得指节发白,微微颤抖。

    他身上那件用最上等蜀锦裁制、以金线绣着繁复祥云纹样的绛紫色袍服,此刻也因他瘫坐的姿势而变得皱巴巴,失去了往日的雍容,只衬得他那微微发福、此刻却不住瑟缩颤抖的身体,格外滑稽与凄凉。他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二十岁,往日里虽显懦弱却尚算整齐的发髻也有些散乱,几缕花白的发丝垂落额前,更添颓唐。

    “怎么会这样……严颜老将军降了……如今张任也降了……北面的门户……全都洞开了……” 他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精美的藻井,那上面描绘的仙鹤祥云图案,此刻在他眼中,也仿佛变成了盘旋的乌鸦和不祥的阴霾。“我待他们不满啊……他们为何……为何都要背叛我……” 一股巨大的、被全世界抛弃的委屈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书房内,并非只有刘璋一人。益州政权最后的核心官员,几乎都聚集于此,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浓重的阴云,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别驾张松,垂手立于一旁,其貌不扬的脸上,看似充满了沉重的忧思,眉头紧锁,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那低垂的眼帘下,眼神闪烁不定,偶尔瞥向失魂落魄的刘璋时,会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与冷漠。他心中暗道:“刘季玉啊刘季玉,时至今日,你还看不清形势吗?真是愚不可及!”

    治中从事王累,则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他原本刚直的面容,此刻布满了深刻的皱纹和疲惫,眼神黯淡无光。自从涪城归来,亲眼目睹刘璋的懦弱和魏公刘湛的气度后,他心中的忠君信念便已动摇,雒城失守、张任归降的消息,更是彻底击垮了他最后的精神支柱。他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默然站在那里,对周围的的一切似乎都已麻木。

    帐下司马李严,则显得相对冷静许多。他面容沉稳,目光锐利,在心中飞速地权衡着利弊。他有能力,也有野心,自然不愿随着刘璋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一同葬身鱼腹。眼下的局面,出路已然不多,他必须为自己,也为家族,寻找到最有利的位置。他的目光不时扫过张松,似乎在揣测这位“同僚”的真实想法,又似乎在评估着投降后自己的价值。

    此外,还有一些刘氏的宗族子弟和幕僚,他们大多面带惊恐,惶惶不可终日,如同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

    “主公!” 一声凄厉的呼喊打破了沉寂。只见王累猛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个以刚直闻名的老臣,此刻竟是泪流满面,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他以头叩地,发出“咚咚”的闷响,“事已至此!雒城已失,北门洞开,魏军铁骑旦夕可至!成都虽尚有数万兵马,库府亦有余粮,然……然军心已散,民心惶惶,如覆巢之卵,如何能守啊!”

    他抬起泪眼,绝望地看着刘璋,提出了一个近乎疯狂的提议:“不如……不如尽起城中可用之兵,保护主公及宗室家小,舍弃成都,南走牂牁或越嶲!依托南中险阻,结交蛮部,或许……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再图后计啊主公!”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后的、也是唯一可能保全刘璋政权名号的挣扎了。

    “南走?” 刘璋如同被蝎子蜇了一般,猛地从锦榻上弹起身子,眼中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声音因惊惶而变得尖利刺耳,“南中?!那是蛮荒瘴疠之地!毒虫遍地,猛兽出没!那些蛮酋,一个个凶残狡诈,岂是易与之辈?我等仓皇前去,无根无基,与自投罗网何异?!再说……再说那刘湛……他那般厉害,会……会放过我们吗?他一定会派兵追赶的!到时候……到时候……”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崎岖山道上狼狈奔逃,最终被魏军精骑追上,像丧家之犬一样被擒获,押解到刘湛面前,然后……他不敢再想下去,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李严知道时机已到,他上前一步,语气依旧保持着相对的冷静,但话语的内容,却如同冰冷的匕首,一层层剥开残酷的现实,彻底击碎了刘璋最后的幻想:“主公,王从事所言,恐……已难实行。” 他刻意顿了顿,让绝望的气氛更加浓郁。

    “且不说南中道路艰险万分,蛮族态度反复难测,即便我等侥幸抵达,能否站稳脚跟亦是未知之数。”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音清晰而残酷,“更重要的是,如今魏公大军压境,势不可挡。严颜、张任等蜀中宿将,威望素著,彼等皆已归降,影响巨大。蜀中各地郡县,闻此消息,慑于魏军兵威,感于魏公招抚,望风归顺者,恐已十之七八!我军如今困守孤城,外无必救之援,内……士气低落,战意全无。若待魏军完成合围,发动雷霆总攻……届时,城破之日,玉石俱焚,恐……恐悔之晚矣啊,主公!”

    他再次停顿,观察着刘璋那愈发惨白的脸色,终于抛出了那个众人心知肚明、却无人敢轻易说出口的选项:“为今之计,若能……若能审时度势,主动献城归降,或可依涪城会谈之约定,保全主公宗族性命安全,乃至……得一闲散爵位,安享富贵。此乃……不得已而为之的下下之策,却也是眼下……唯一可能保全所有人……尤其是主公您……身家性命的生路。” 他将“身家性命”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归降……献城……归降……” 刘璋如同一个溺水之人,反复咀嚼着这两个代表着屈辱与失败,却也带着一丝生存希望的字眼,脸上交织着巨大的屈辱、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如释重负般的轻松。他终于不用再背负这沉重的、他根本无力承担的责任了。他像一个等待最终判决的囚徒,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在场他“最信任”的谋士——张松,声音带着哭腔和最后的期盼:“永年……永年……你……你以为……李司马之言……如何?”

    张松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瞬间换上了一副悲天悯人、沉痛欲绝的表情,他甚至夸张地踉跄半步,然后深深一揖到地,肩膀微微耸动,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与颤抖:“主公……李司马所言……虽……虽字字如刀,令人肝肠寸断……然……确是……确是眼下最无奈,却也最……现实的考量啊!” 他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如今之势,战,则必亡!不仅城破,恐……恐宗庙不保,生灵涂炭!降……虽屈辱,然……或可存续宗祀,保全黎庶。魏公在涪城,确有承诺在先,必不会苛待主公及刘氏宗亲。为了益州这百万生灵免遭兵燹之祸,为了主公您的家小安危……为了这锦官城不再被血火染红……松……松虽万死,亦……亦恳请主公,忍一时之屈辱,行……行此权宜存续之计啊!”

    说完,他竟是伏地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悲切,仿佛真的痛心疾首到了极点,演技之精湛,足以以假乱真。

    王累见连张松也如此说,知道最后的挣扎已然无用,他仰起头,望着书房那精美的藻井,发出了一声悠长而充满了无尽悲凉与无奈的叹息,那叹息声中,仿佛有某种东西彻底碎裂了。他不再言语,只是瘫坐在地,浑浊的老泪沿着脸颊沟壑无声滑落,仿佛在祭奠一个时代的终结。

    刘璋看着伏地痛哭的张松,看着瘫坐垂泪、已然心死的王累,再看看一脸“现实如此、不得不为”的李严,最后环顾四周那些或面如死灰、或眼神中竟隐隐透出一丝期待的宗族和幕僚……他心中那最后一根名为“抵抗”的弦,终于彻底崩断。

    一种巨大的、被彻底抽空了一切的虚弱感和奇异的解脱感,席卷了他的全身。他仿佛用尽了平生最后的力气,对着虚空,无力地挥了挥手,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却又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拟……拟降表吧……开……开城……迎接王师……”

    命令既下,整个州牧府,乃至整个成都,都陷入了一种异样的、混合着悲伤、屈辱、恐惧与一丝诡异平静的忙乱之中。

    起草降表的文吏,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笔,墨汁滴落在昂贵的绢帛上,晕开一团团污迹,仿佛象征着益州政权最后的体面正在一点点被玷污。刘璋在侍女的服侍下,脱下了那身象征州牧权威的锦袍玉带,换上了一身粗糙的、未经染色的白色单衣,腰间连一根像样的丝绦都没有系,如同真正的囚徒。他望着铜镜中那个形容憔悴、眼神空洞、穿着丧服般衣着的自己,不由得悲从中来,再次失声痛哭,却又被身旁的李严冷静地劝住:“主公,事已至此,还需……隐忍。”

    刘氏的宗族子弟、妻妾家小,也被要求换上素服,收拾细软,聚集在府中,等待命运的裁决。女眷们的哭泣声此起彼伏,孩子们被这气氛吓得哇哇大哭,又被大人慌忙捂住嘴巴,整个府邸弥漫着一种末日般的悲凉。

    以张松、王累、李严为首的益州文武百官,也都换上了正式的官服,但许多人刻意选择了颜色较为素净的,手中捧着代表益州权柄的州牧印绶、各级官印、户籍黄册、府库钥匙、兵符虎节等物,沉默地聚集在州牧府门前。他们的表情复杂,有如同王累般的麻木,有如同李严般的审慎,也有如张松般隐藏在沉重下的丝丝轻松,更有大多数人脸上的茫然与对未来的恐惧。

    成都的城门守军,接到了他们军旅生涯中最后一道,也是最屈辱的一道命令——打开城门,解除武装。许多老兵看着那扇他们守卫了多年、如今却要亲手洞开的城门,忍不住红了眼眶,有人甚至偷偷抹起了眼泪。金属摩擦的沉重声响中,那两扇包裹着厚厚铜钉、曾经抵御过无数外敌的沉重城门,被缓缓推开,如同一个巨人无奈地敞开了自己的胸膛。

    秋日的阳光,带着一种清冷的质感,照耀在成都北门外的空地上。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更添几分萧瑟。

    以刘璋为首,投降的队伍缓缓地、沉默地从洞开的城门中走了出来。刘璋走在最前面,身着白色单衣,披散着头发,用一根白色的丝带象征性地缚住双手。他步履蹒跚,身形佝偻,脸色蜡黄,眼神死死地盯着脚下的地面,不敢抬头望向北方,仿佛那里有噬人的猛兽。每走一步,他都感觉有无数道目光如同针尖般刺在他的背上,那是来自身后官员、来自两旁被迫观礼的士卒、甚至来自城墙上和远处民居窗户后那些复杂目光的注视。屈辱感如同火焰般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的身后,是同样身着素服、面色悲戚的刘氏宗族子弟和家眷,队伍中不时传来压抑的啜泣声。再后面,则是以张松、王累、李严为首的文武百官,所有人都低垂着头,手中捧着那些曾经代表权力与地位,此刻却沉重如山的物件。

    队伍在护城河外一片预先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停下。刘璋在两名侍从的搀扶下,面向北方,率先屈膝,然后,如同被折断的稻秸般,缓缓地、僵硬地跪倒在地。他身后的所有人,也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

    秋风无情地吹拂着他们单薄的衣衫,卷起尘土,扑打在他们的脸上、身上。许多跪在地上的官员,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深秋的寒意,还是因为那浸入骨髓的恐惧与巨大的屈辱。一些女眷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绝望的呜咽声,又被身边的人强行制止,只剩下肩膀不住的耸动。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天地间,只剩下风声,以及这片跪倒在尘埃中、等待命运裁决的人群那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并没有让这片死寂等待太久。

    北方地平线上,先是传来了一阵低沉而富有节奏的、如同闷雷滚动般的声响——那是数以万计的铁蹄和军靴踏在地面上的声音。紧接着,一片移动的玄色浪潮,开始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没有冲锋时惊天动地的呐喊,没有攻城前那令人心悸的战鼓。魏军主力,以一种近乎完美的、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肃穆与威严,如同潮水漫过堤岸般,沉稳而坚定地向成都城下推进。旌旗蔽空,刀枪如林,阳光照射在无数玄色甲胄和锋利的刃口上,反射出令人不敢直视的、汇聚成片的寒光。

    大军在距离献降队伍约一箭之地外,如同受过最严格训练的巨型仪仗队,没有任何多余的号令,便齐刷刷地停下了脚步。动作整齐划一,戛然而止,带来的是一种远比喧嚣更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数万人肃立无声,只有战马偶尔的响鼻和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声音,仿佛一头收敛了爪牙、却随时可能暴起噬人的洪荒巨兽,那沉默本身,就是最强大的力量宣示。

    紧接着,玄色的军阵如同被利刃从中劈开,向两侧移动,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

    魏公刘湛,在众多文武重臣的簇拥下,策马缓缓而出。他今日身披一套擦得锃亮的明光铠,阳光照在甲片上,流转着耀眼的金色光晕,外罩一件玄色织金的大氅,随风飘展。他头戴金冠,面容沉静,目光如同深潭,扫过眼前这片跪伏在地的人群,扫过那洞开的成都城门,最后落在那被刘璋捧在手中的益州牧印绶之上。他的气度威严而从容,与刘璋的狼狈凄惨形成了云泥之别,宛如天神降临,审视着人间的臣服。

    在他的身后,左边是羽扇纶巾、神色从容的诸葛亮与面带慵懒笑意、眼神却锐利如鹰的郭嘉;右边是顶盔贯甲、杀气凛然的徐晃、周仓、文聘;更引人注目的是,新近归附、同样身着魏军服饰的严颜与张任,也赫然在列!他们二人的出现,尤其是对跪在地上的原益州官员而言,无疑是一种无声却无比强烈的冲击与暗示。

    看到刘湛出现,感受到那如同实质般的目光,刘璋的身体颤抖得如同风中的残烛,几乎要彻底瘫软在冰冷的土地上。他在身旁侍从的拼命搀扶下,挣扎着向前爬行了几步,然后将手中那枚沉甸甸的、象征着益州最高权柄的鎏金龟纽银印,用颤抖的双手高高举起,仿佛那印绶有千钧之重。他努力抬起头,看向马上的刘湛,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极度的恐惧,语无伦次地喊道:

    “罪……罪臣刘璋,昏聩无能,不识天命,抗拒王师,罪……罪该万死……今……今幡然悔悟,愿……愿献上益州州牧印绶、户籍黄册、兵符虎节……率……率全城官民,归顺大魏……恳请……恳请魏公殿下……念在……念在同为汉室宗亲之谊……宽……宽宏大量……饶……饶恕罪臣及……及阖族家小性命……罪臣……叩……叩谢天恩……”

    说完,他便以头触地,长跪不起,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仿佛要将自己埋进土里。

    他身后的所有人,也如同得到了信号,齐声高呼,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带着无尽的卑微、恐惧与乞怜:“恳请魏公恕罪!”

    刘湛勒住战马,那匹神骏的黑龙驹喷着白色的鼻息,稳稳地停住。他居高临下,目光再次缓缓扫过眼前这黑压压的、代表着旧益州政权终结的跪伏人群。他的心中,亦是心潮起伏,感慨万千。这就是权力的交接,这就是一个时代的落幕与另一个时代的开启。多少枭雄梦寐以求的益州天府,如今,就在他的马蹄之下。

    他没有立刻下马,也没有立刻去接那枚印绶。他刻意地沉默了片刻。这短暂的沉默,对于以头抢地的刘璋以及所有跪伏在地的人来说,却如同在油锅中煎熬,在刀尖上行走,漫长而恐怖,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长成了永恒。空气凝滞,只有风声呜咽。

    终于,刘湛缓缓开口,他的声音洪亮、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种刻意展现的宽宏,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场域,甚至传到了后方肃立的魏军阵列之中:

    “刘季玉!”

    这一声称呼,让刘璋浑身一颤。

    “尔虽有过,然能迷途知返,审时度势,使益州千里山河免遭战火,使成都百万生灵得保平安,此功不小,亦算弥补前愆!” 刘湛的声音带着一种裁决的力量,“孤既于涪城有言在先,自当信守承诺,岂会食言而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惊恐抬头的刘氏宗族和官员,宣布了最终的处置决定,声音提高,确保每一个人都能听清:“即日起,削去刘璋益州牧之职!迁往魏国都城邺城安置,封——安乐公!赐予宅邸、田产、仆役,俸禄依制,颐养天年!其刘氏宗族家小,一体保全,皆由朝廷供养,不得怠慢!原益州文武官吏,愿留任者,经吏部与孤考核后,量才录用,一视同仁!不愿留任者,发放盘缠,礼送还乡,绝不刁难!”

    他的话语转向了整个益州:“益州各地,即刻起,免赋税一年,与民更始,休养生息!望尔等上下,自此安分守己,共建太平!”

    这番话,如同温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笼罩在跪伏人群心头那冰冷刺骨的恐惧与绝望!尤其是对刘璋的处置,不仅保全了性命,还保留了“安乐公”的爵位和富足的生活,这简直是超出了他们最乐观的预期!

    刘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马上的刘湛,巨大的惊喜和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他几乎晕厥。他再次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感激,连连喊道:“多谢魏公!多谢魏公不杀之恩!魏公天恩,如再生父母……璋……璋结草衔环,难报万一!多谢魏公!”

    他身后的众人,也如同从地狱被拉回人间,纷纷以头叩地,这一次,呼喊声中充满了真心实意的感激与如释重负:“叩谢魏公天恩!魏公万岁!”

    刘湛这才从容地翻身下马,动作矫健利落。他大步走到依旧跪地不起的刘璋面前,微微弯腰,伸出双手,先是将他捧着的印绶接过,随手交给身后跟上来的谋士荀衍保管,然后,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动容的动作——他亲手将颤巍巍的刘璋从地上扶了起来,又解开了他手腕上那根象征性的白色丝带。

    “季玉兄请起。”刘湛的声音温和了许多,带着一种胜利者的气度与安抚,“过往种种,皆如云烟。今后在邺城,便是安乐公,若有任何需求,尽管向孤或有关部门提及,孤必不会亏待于你。”

    这一扶,一解,一席温言,彻底彰显了征服者的大度、气量与掌控一切的自信。

    随后,刘湛从荀衍手中接过那枚益州牧印绶,高高举起,面向身后那如同玄色海洋般肃立的数万魏军将士!

    刹那间,积蓄已久的激情与荣耀感,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

    “魏公万岁!”

    “天佑大魏!”

    “万岁!万岁!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如同九天雷鸣,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声浪直冲云霄,仿佛要将成都城墙上积攒了数百年的尘埃都震落下来!这欢呼,彻底宣告了一个旧时代的终结,与一个属于魏公刘湛的新时代的开启!

    刘湛转身,面对欢呼的将士,脸上露出了踌躇满志的笑容。他挥动手臂,那枚刚刚接收的印绶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他用尽力气,指向那座已然洞开、不再设防的、象征着天府之国核心的千年古城:

    “进城!”

    命令下达,玄色的洪流,开始迈着整齐而雄壮的步伐,井然有序地,向着成都城开进。

    魏军入城,纪律严明,秋毫无犯。这与刘璋政权崩溃前,一些人想象中的烧杀抢掠景象截然不同,让许多提心吊胆的成都百姓,在惊恐之余,又感到一丝意外的庆幸。主要街道由精锐部队接管巡逻,维持秩序,张贴安民告示,宣布魏公的各项命令,尤其是“免赋一年”的政策,迅速在民间传播开来,开始逐渐安抚那颗颗惶恐不安的心。

    刘湛在众文武簇拥下,骑马行走在成都的主要街道上。他看着两旁虽然关门闭户、但却从窗户缝隙中透出好奇与畏惧目光的民居,看着那些虽然冷清却依旧能想象出往日繁华的街市,心中已然在勾勒治理这片富饶土地的蓝图。

    郭嘉驱马靠近刘湛,用羽扇遮住半边脸,打了个哈欠,对身旁的诸葛亮低声道:“总算是有惊无险,把这‘天府之国’囫囵个儿地装进口袋里了。瞧瞧这阵势,接下来,可就有得忙喽。整顿吏治,安抚民心,清点府库,布防边境……唉,想想都头疼。” 他虽然说着头疼,但眼中却带着任务完成的轻松与戏谑,“孔明啊,这治理西川的千钧重担,怕是要落在你这‘卧龙’先生的肩上了。我这身子骨,可是被蜀道折腾得散了架,可得好好歇上一段时日,尝遍这成都的美酒,看尽这蜀中的佳丽,才不算枉来这一遭啊!”

    诸葛亮羽扇轻摇,目光扫过街道两旁的建筑与偶尔探头探脑的百姓,脸上带着沉静思索的神色,闻言微微一笑,回应道:“奉孝兄此番出谋划策,劳苦功高,理当好好休憩。这蜀中事务千头万绪,亮自当竭尽全力,辅佐主公,稳定局势。至于美酒……听闻成都的‘薛涛酒’甚是有名,待诸事稍定,亮定当设宴,与奉孝兄共品佳酿。”

    刘湛听到身后两人的低语,也不由得莞尔,但他此刻的心思,更多地沉浸在这历史性的时刻之中。成都,这座刘备历史上苦心筹谋才能得到的基业,如今,在他刘湛手中,以这样一种相对和平的方式,纳入版图。

    刘璋及其家眷宗族,被暂时安置在州牧府旁的一处宽敞宅院中,由魏军“保护”起来,等待送往邺城。虽然失去了权力,但性命和富贵得以保全,对于刘璋而言,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他此刻只剩下麻木的顺从。

    原益州官员则被要求各归各位,等待新的任命和考核。张松、李严等“有功”或能力出众者,自然被优先接见和安抚。严颜、张任等新附将领,则被委以整编原蜀军、维持地方治安的重任,既是信任,也是考验。

    成都的府库、户籍、档案被迅速接管封存,开始紧张的清点工作。一系列稳定秩序、恢复民生的政令,从临时设立的魏公行辕中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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