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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历史军事 -> 三国从颍川开始逐鹿九州-> 第八十一章 西域复苏 第八十一章 西域复苏
- 韩遂那颗须发凌乱、表情凝固在惊惧一刻的首级,被盛放在浸过药水的木匣中,由精锐骑士护送,传示凉州各郡。它仿佛最后一记沉重而冰冷的铁锤,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力量,轰然砸碎了这片广袤而桀骜的土地上最后一块试图顽抗的基石。所带来的,不仅仅是自上而下的震慑,更是一种明确无误的信号——一个充斥着割据、背叛与战乱的旧时代,已然彻底终结;而一个由强大中央政权主导、追求秩序与繁荣的新时代,正伴随着魏公刘湛的旗帜,在这片高原上冉冉升起。
陇右、天水、南安、安定……乃至更偏远的张掖、酒泉,那些曾经或明或暗依附于韩遂、或在各方势力间摇摆观望、或拥兵自守试图乱中取利的郡县太守、地方豪强、羌胡大部酋长,此刻再无半分犹豫与侥幸。通往临泾城的各条道路上,使者队伍络绎不绝,他们携带者最谦卑的降表、最丰厚的礼物,以及最恳切的效忠誓言,向着那座如今已掌控他们命运的边郡治所汇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气息,以及对于未来秩序既期待又不安的复杂情绪。
临泾城,这座一度被战争的阴云与肃杀之气紧紧包裹的边郡心脏,其气氛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城头之上,那面硕大的“魏”字黑色大纛和略小一些的“刘”字帅旗,在高原特有的、清澈而明亮的阳光下迎风招展,旗帜边缘的金色纹饰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在向所有仰望它的人宣告着新时代的到来。街市之间,虽然依旧能见到一队队披坚执锐、纪律严明的魏军甲士巡逻而过,金属甲叶碰撞的铿锵声不时响起,但那种大战前夕的紧绷与压抑的肃杀之气,已逐渐被一种缓慢复苏的、带着试探性的活力所取代。
一些胆大的商铺重新卸下了紧闭多日的门板,开始营业。货架上或许还显得有些空荡,多是些本地产的粗布、陶器、皮毛、盐巴,以及从溃散军队中流出的、经过简单处理的旧兵器铠甲,但至少,门口挂起了招幌,掌柜的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些许不确定,却又忍不住对过往的行人挤出笑容。酒肆茶馆里,也开始有了压低了声音的交谈,内容不再是惊恐的战事流言,多了几分对时局的猜测、对即将到来的新赋税政策的担忧,以及……对重新开始做点小生意的憧憬。这种细微的转变,在经历长期战乱的人们看来,已是如同久旱后降下的第一场甘霖,珍贵无比,预示着难得的安宁正在回归。
官署之内,炭火盆依旧燃烧着,跳动的火焰驱散着北地春日清晨与夜晚那执拗的寒意。然而,此刻它所服务的,已不再是战时那种通宵达旦、神经紧绷的军事会议氛围,更多是为了让处理政务的人们能有一个舒适的环境。刘湛坐在主位,身姿挺拔,面容沉静,正仔细聆听着马超、徐晃、郭嘉等人关于凉州各郡接收情况、降卒整编进度、边防要地驻军调整等事宜的汇报。大局已定,刀兵暂歇,但接下来的治理与重建,才是真正考验智慧与耐心的开始,其复杂与艰难,或许并不亚于一场激烈的战役。
“主公,”马超的声音洪亮有力,带着一种洗刷了冤屈、证明了价值、并重新获得信任与重用的昂扬之气,“凉州各郡,自陇西至敦煌,现已基本平定,政令初步畅通。末将与徐将军遵照您的指示,初步整编了愿意归附、且符合标准的降卒,汰弱留强,共得精壮八千余人,已打散编入各军,补充此前损耗。其余不愿再从军,或年纪体弱不符标准者,已按名册发放路费与少量口粮,遣返还乡,令其安居耕作。”他顿了顿,脸上掠过一丝如同鹰隼扫除巢穴边障碍物般的、干净利落的快意,“至于那些冥顽不灵、证据确凿曾与韩遂勾结甚深、甚至试图负隅顽抗的豪酋坞堡主,末将已按主公之意,区别处理:首恶者,或阵前擒杀,或捕获后明正典刑;其胁从者,或驱逐出境,永不得返;其所部私兵尽数解散,其多年盘剥积聚的田产、畜群、藏粮,已尽数登记造册,充入公库,部分用于分赏此战有功将士,部分则准备分发给无地少地的流民与贫苦农户,以安民心。”
刘湛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沉稳如山的徐晃:“公明,军中士气如何?将士们远征在外,久经战阵,身心疲惫,军中可有怨言或懈怠之象?”
徐晃起身,抱拳一礼,声音浑厚沉稳:“回主公,将士们虽感疲惫,但皆知凉州大定,大规模战事已然平息,心中皆感欣慰,士气可用。且主公务实,厚加赏赐,抚恤伤亡亦极为及时丰厚,军心甚为安稳,并无怨怼。”他略一沉吟,如实禀报,“只是……陇西河西之地,毕竟比中原苦寒贫瘠许多,风沙也大,军中不少中原籍的士卒,离家日久,难免……难免有思乡之情萦绕。”这并非动摇军心,而是人之常情,徐晃选择坦诚相告。
“思乡之情,人皆有之,此乃常情,不必讳言。”刘湛表示理解,语气温和却带着决断,“待各郡县官吏到位,地方秩序再稳固一些,便可着手安排部分将士轮换休整,许其归乡探亲。尤其是此战有功之士,更要重赏,使其能带着荣耀与财帛归乡,光耀门楣。此举,既可慰藉将士劳苦,亦能让中原百姓知晓我大魏将士之功勋,激励更多良家子从军报国。”他考虑得十分周全,既安抚军心,又兼顾了宣传效应,让徐晃心中一定,深深佩服。
这时,坐在下首、一直看似有些慵懒地倚着凭几的郭嘉,轻轻咳嗽了一声,将手中一卷用粗糙羊皮绘制、标注着许多弯弯曲曲线条和奇特符号的地图,在身前的案几上缓缓铺开。他脸上带着那种惯有的、仿佛世间万事皆在算计之中、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惫懒笑容,开口道:“主公,诸位将军,凉州内部虽已大致平定,然则,此地之真正价值,难道仅仅在于内部的安宁与田亩的出产乎?”他的手指,如同鹰隼的利爪,精准地点向地图的西方,那片用赭石色渲染、标注着“流沙”、“白山”、“葱岭”以及一系列诸如“鄯善”、“于阗”、“龟兹”、“疏勒”等模糊城邦名称的广阔区域。
“昔年汉武帝雄才大略,遣博望侯张骞凿空西域,开辟丝路,所为者何?”郭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便是此——丝绸之路也!虽因汉祚衰微,羌胡乱华,此路阻塞已有百十年,然其利犹在,其潜力犹存!想象一下,商路一旦重新打通,则西域乃至更远之地的珍宝——美玉、琉璃、香料、骏马、奇石异兽,便可源源不断输入中原;而我中原所产之精美丝绸、光洁瓷器、芬芳茶叶,亦能畅行无阻售往西方诸国!其间往来之利,何止千万?足以充实府库,强健兵马,富足百姓!此其一也。”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其二,商路即通路,通路即可扬威!使我大魏之声威德化,能随商队驼铃,远播于万里之外,令葱岭以西诸国,皆知中国有新主,乃英明神武之魏公!使其畏威怀德,不敢轻侮。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之上策,亦是我朝重现汉家荣耀之契机!”
刘湛的目光,随着郭嘉那根仿佛带有魔力的手指,落在那条蜿蜒西去、穿越沙漠戈壁、连接绿洲城邦的虚拟黄金路线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炽热与憧憬。打通并掌控丝绸之路,这远不仅仅是追求那看得见的、巨大的经济利益,更是极具远见的战略布局和无形的文化影响力扩张。掌控了这条东西方文明交流融合的大动脉,就等于在未来的地缘博弈中,扼住了可能崛起的草原游牧势力或西方未知势力的经济命脉与信息通道,更能将华夏文明的典章制度、礼仪文化、生产技术,如同蒲公英种子般,随风播撒向更广阔的天地。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宏图伟业,足以让任何有抱负的统治者心潮澎湃。
“奉孝所言,深得我心!”刘湛豁然站起身来,步履沉稳地走到地图前,手指关节轻轻敲打着敦煌、酒泉、张掖等河西走廊重镇的位置,发出笃笃的轻响,仿佛在叩响一扇通往无限可能的大门。“凉州新定,百废待兴,正需此等能带来巨大利益、振奋民心、充实仓廪之大业,作为引领!欲通西域,必先稳河西,使走廊畅通无阻。孟起!”
“末将在!”马超精神陡然一振,如同听到战鼓的猛虎,立刻踏前一步,抱拳躬身,甲胄叶片发出一阵清脆的碰撞声。他感受到了一项前所未有的、契合他能力与抱负的重大使命。
“孤任命你为凉州牧,总督凉州军政,眼下首要之务,便是给孤彻底肃清河西走廊!”刘湛的目光锐利如电,直视马超,“自金城起,直至敦煌玉门关,所有通往西域的孔道、隘口、绿洲,凡盘踞其间、不服王化、劫掠商旅的马贼、流寇、羌胡部落,无论大小,一律扫平!归附者,妥善安置;顽抗者,尽数诛灭!你可能办到?”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不容置疑。
马超胸中豪气顿生,仿佛一股热流涌遍全身,他朗声应道,声音在官署内回荡:“主公放心!超生于斯,长于斯,对此间一草一木、一丘一壑皆了然于胸!必亲率西凉铁骑,踏平河西,犁庭扫穴!凡有敢阻我大魏商道、伤我大魏子民者,无论其逃至沙漠深处抑或雪山之巅,超必追而歼之!若使商路有一丝一毫之阻滞,超无颜见主公,甘当军法,提头来见!”他本就是西凉孕育出的最猛烈的风暴,由他来为这条黄金商道扫清一切障碍,再合适不过。
刘湛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如同磐石般可靠的徐晃:“公明,你为辅翼,协助孟起。此番西进,不仅要攻坚克难,更要注重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沿途需修复汉代遗留之烽燧,建立新的驿站体系,屯驻必要兵马,设置补给点。不仅要确保商路一时之畅通,更要建立起能使其长久维持、不受侵扰的保障机制。此事繁琐,却至关重要,非公明不能胜任。”
“末将领命!必竭尽全力,不负主公所托!”徐晃沉声应诺,语气坚定。他性格沉稳,思虑周详,正好可以与马超的锐意进取、迅猛突击形成完美互补,一个开疆拓土,一个巩固成果。
“至于具体通商方略、外交礼仪、税制管理等细节……”刘湛的目光回到郭嘉身上,带着充分的信任,“奉孝,此事还需你多费心血。立即着手,招募那些熟悉西域语言、风俗、商路情况的向导、译官、旧日行商,不惜重金。广泛搜集西域诸国山川地理、物产民俗、王族更迭、势力消长之情报。并在此基础上,尽快拟定一份详尽的《通西域暂行条例》,包括商队如何组织、官私比例、货物如何征税、税率几何、沿途驿站如何使用管理、遭遇劫掠如何处置、以及与西域各国使者交往之礼仪规范等,都要有所规划,使之有章可循。”
郭嘉笑嘻嘻地一拱手,仿佛接下了一个极有趣味的游戏:“嘉领命。此事关乎国家大利,又颇有趣味,正好活动活动这把快要生锈的懒骨头。”他话锋一转,故意拉长了语调,脸上露出一种“你懂的”的表情,“不过主公啊,这重金招募人才、搜集情报、前期组织官营商队、修缮道路驿站……样样都要花钱,而且所费不赀啊……嘉恐怕,府库那边……”他这是在为幕僚团队叫苦,也是委婉地提醒刘湛成本与预算的问题。
刘湛不禁莞尔,他自然明白郭嘉的弦外之音。“奉孝不必哭穷,孤心中有数。已下令,从缴获韩遂及其党羽的巨额财物中,单独拨出三成,设立‘西域开拓’专款,由你统筹调度,优先用于此事。前期投入,是为了日后百倍、千倍之回报,此乃一本万利之投资,孤绝不吝啬。”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再者,亦可效仿古人智慧,推行官民合作之策。准许且有实力的民间商人参与其中,官府负责提供武装保护、协调关系、制定规则,并从中抽取一定比例的税收。具体如何运作,如何平衡官民利益,奉孝你可与文若(荀彧)、公达(荀攸)他们仔细商议,拿出一个稳妥的章程来。”
“主公英明!如此,则公私两便,财源可开矣!”郭嘉笑容更盛,显然这套官民结合、以战养路的策略,正合他意,甚至可能他早已思虑及此。
最高决策既定,整个凉州的军政机器,立刻开始围绕着“复苏丝绸之路”这一核心战略目标,高效地运转起来。
马超和徐晃的动作极快。任命下达后第三天,经过紧锣密鼓的筹备,马超便在校场点齐了麾下最精锐的五千西凉铁骑,以及一万名经过筛选、熟悉河西地形、骑术精湛的归附羌胡骑兵,合计一万五千人马,誓师西征。旌旗招展,刀枪如林,战马嘶鸣,一股肃杀而昂扬的之气直冲云霄。徐晃则率领两万步卒、以及配备了大量工匠和器材的工程营,作为第二梯队,紧随其后出发,他们的任务是清理加固道路、修筑据点营垒、建立完善的驿站烽燧系统。
刘湛亲自率领文武官员,出临泾城十里,在一个预先选定的高地上,为西征大军设酒送行。看着眼前军容鼎盛、士气高昂如虹的将士,尤其是队伍最前方,白马银枪、身姿挺拔如岳、眼神锐利如鹰、浑身散发着慑人气势与复仇后焕然一新斗志的马超,刘湛心中亦是豪情激荡,仿佛看到了汉武时代那支凿空西域的汉家儿郎的影子。他没有冗长的训话,只是举起酒碗,环视众军,朗声道:“诸君!此去河西,非止为战,更为通衢,为财富,为万年之基业!孤在此,静候佳音,待诸君凯旋,必不吝封侯之赏!干!”
“愿为魏公效死!踏平河西,畅通商路!”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震动着高原的空气。随即,马超长枪前指,大喝一声:“出发!” 黑色的、白色的、杂色的骑兵洪流,如同一股势不可挡的钢铁风暴,迎着东方初升的、将天地染成金红色的朝阳,向着广袤、神秘而充满挑战的河西走廊,滚滚而去,蹄声如雷,烟尘漫卷,大地为之震颤。
接下来的数月间,从前线传回临泾的,大多是令人振奋的捷报。
马超果然不负“神威天将军”之威名,其用兵既继承了西凉铁骑传统的迅猛如雷、侵略如火,又兼具了他对当地风土人情、地形地貌了如指掌的优势。进军路线选择刁钻,往往能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敌人侧后。对于盘踞在沿途的一些原本桀骜不驯、拥兵自重的羌胡部落,马超采取了分化瓦解、威慑怀柔并用的策略。听闻是阵斩韩遂、威震凉州的马超亲至,又深知魏公刘湛势大难挡、政策分明,大部分部落首领审时度势,选择了望风归附,献上牛羊马匹以示诚意,并表示愿为大军向导,或提供补给便利,只求能纳入新的贸易体系,分一杯羹。对于少数冥顽不灵、自持险要地势或部落勇悍、试图抵抗的刺头,马超则毫不留情,亲自率铁骑踏营。他往往一马当先,那杆虎头湛金枪下几无三合之将,其个人武勇之神威,足以在接战前就震慑得敌军心胆俱裂,士气崩溃,往往魏军一个冲锋,敌军便已溃不成军,作鸟兽散。河西走廊上,曾经肆虐的马贼流寇集团,更是闻“马”色变,逃窜稍慢者,便被无情剿灭。
徐晃则如同最可靠的基石,沿着马超狂风骤雨般扫清的路线,稳步推进。他派遣得力将校,率领步卒分驻收复的关键隘口、水草丰美的绿洲,树立魏军旗帜,修建简易营寨。工程营的士卒们,则在当地招募的民夫协助下,挥舞着锹镐斧锯,清理被百年风沙流石掩埋的汉代古道,夯实路基,在关键河流渡口上架设或修复坚固的桥梁和浮桥。虽然工程艰苦,环境恶劣,但看着一条贯通东西、越来越平坦顺畅的坦途,逐渐在自己手中一寸寸向前延伸,想到日后无数商队将沿着这条路走向财富与远方,士卒和民夫们心中也充满了汗水凝结的成就感与自豪。当然,过程中也难免遇到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小麻烦,比如——
“报——!徐将军!徐将军!”一名满身尘土、汗水在脸上冲出几道泥沟的工兵校尉,气喘吁吁地跑到正在巡视一处峡谷路段进展的徐晃面前,指着前方,一脸为难,“前面路上有块大石头,像是从山上滚下来的,卡死在最窄的地方,弟兄们用撬棍、绳索折腾了半天,纹丝不动!这可咋整?绕路的话,得多花好几天功夫!”
徐晃闻言,眉头微蹙,亲自跟着校尉前去查看。只见一块硕大无比、表面光滑、显然是经过多年风砺的花岗岩,如同一个顽固的巨人,死死地卡在了仅容两马并行的狭窄谷道中间,将前路堵得严严实实。几个工兵正围着石头团团转,累得满头大汗,石头却岿然不动。
徐晃围着巨石转了两圈,伸出手摸了摸那冰凉坚硬的石面,又敲了敲,听着那沉闷的回响,他摸了摸下巴上硬扎扎的短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对那焦急的校尉道:“别光使傻力气。去,找几个人,多弄些干柴枯草来,堆在这石头下面,点火烧!”
那校尉一愣,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烧?将军,您没说错吧?这……这可是石头啊!又不是木柴,还能烧化了不成?” 旁边的士兵们也面面相觑,觉得将军是不是被太阳晒晕了头。
徐晃看着他们一脸懵懂的样子,不由得笑骂一句:“蠢材!谁让你把石头烧化了?是让你用火烧它!等把它烧得滚烫滚烫了,再立刻泼上冰冷的山泉水!这石头啊,热胀冷缩,外面猛地一激,里面还热着,自己就会‘咔嚓’裂开!这叫‘热胀冷缩’,主公亲自编撰下发到各工营的《工营百技》手册里,不是明明白白写着这一条吗?平时叫你们多认字,多看书,关键时刻掉链子!”
那校尉被骂得一愣,随即猛地一拍自己戴着皮盔的脑门,发出“啪”的一声响,恍然大悟,脸上瞬间堆满了羞愧和兴奋交织的复杂表情:“哎哟!我的亲娘哎!瞧我这猪脑子!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还是将军您学问大,记得牢!属下该死,属下这就去办!保证办得妥妥的!” 说着,也顾不上行礼,转身就冲着那群还在发愣的工兵吼道:“都听见没?快!快去砍柴!挑水!将军有妙计!” 周围忙碌的士兵们闻言,先是愕然,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原本因工程受阻而带来的沉闷气氛,顿时被这小小的插曲和将军的“学问”驱散,变得轻松活跃起来。很快,火焰燃起,冷水泼下,伴随着一阵清晰的“噼啪”碎裂声,那顽固的巨石果然应声裂成了几大块,被工兵们轻易地搬开清理掉了。
与此同时,在后方临泾城,郭嘉主持的“西域事务司”也迅速搭建起来并开始高效运转。他广贴布告,以优厚的薪酬待遇和“魏公特使”的潜在荣誉,重金招募通晓西域各种语言、熟悉商路走向、了解诸国风俗的向导、译官和曾经行走西域的老商人。起初,响应者寥寥。毕竟连年战乱,朝不保夕,商路断绝已久,侥幸存活下来的老行商也都心有余悸,不敢轻易再涉险地,对官府的承诺也多持观望怀疑态度。
转机发生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一位风尘仆仆、穿着混合了汉地宽袖与胡服紧身特点的异域服饰、手持一根光滑藤杖的老者,在官署门前徘徊了许久,最终似乎下定了决心,对守门的卫士说道,他的汉语带着一种独特的、婉转的异域腔调:“这位军爷,烦请通禀郭祭酒。老夫粟特人,名叫安努斯·帕尔万,祖上世代行商,愿为伟大的魏公效劳,贡献微薄之力,以期重开那通往西方的黄金商路。” 老者的眼神虽然饱经风霜,却依旧保持着商人特有的精明与沉稳,甚至带着一丝洞察世事的锐利。
郭嘉听闻是粟特商人,立刻产生了兴趣,亲自在偏厅接见了他。这安努斯果然来历不凡,他出身于撒马尔罕一个颇有声望的粟特商人世家,年轻时曾无数次率领庞大的骆驼商队,往来于河中地区、龟兹、高昌、凉州与昔日繁华的长安、洛阳之间,对西域南北两道诸国的情况、道路艰险、水源补给、物产分布,乃至各国王公贵族的脾气秉性、喜好厌恶,都了如指掌,堪称一部活的“西域百科全书”。战乱兴起后,他最后一次东来的商队损失惨重,本人也滞留凉州,靠着积攒的财富和一贯的谨慎机智,勉强保全身家,但事业已陷入停滞。如今,他敏锐地观察到魏公刘湛平定凉州手段雷霆,政权稳固,且有重开商路、经营西域的明确意图和强大实力,便知道,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降临了。
“尊敬的大人,请看,”安努斯来到郭嘉展开的地图前,不用郭嘉多问,便主动用那带着口音的汉语,配合着灵活的手指,讲解起来,“若从敦煌往高昌,如今走北道较为稳妥。需先过白龙堆沙碛,此处需备足清水,且需警惕夏季的沙暴……至伊吾后,可分路,一路向北可至北庭,一路向西经柳中至高昌。沿途有几个关键水源,如……”他如数家珍,哪里有关隘险要需小心通过,哪里有隐蔽的绿洲可以补充给养,哪个部落贪图财物可以利诱合作,哪个部落凶悍排外需提前备礼或绕行震慑,甚至哪个小国的国王喜欢中原的哪种丝绸花样,哪个城主对瓷器有特殊癖好,他都娓娓道来,细节丰富得令人惊叹。
郭嘉听得连连点头,眼中异彩连连,不时插话追问一些关键节点的细节,比如某个山口冬季是否封路,某个绿洲的水质如何,与某个部落交易时用什么货物最受欢迎等等。安努斯均对答如流,显然其知识和经验并非虚言。
末了,郭嘉满意地靠在椅背上,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安努斯老先生,果然是大才!见识广博,经验丰富,正是我大魏目前亟需的贤才!日后我大魏组建官营商队,正需老先生这般人物担任首席向导与西域事务顾问。薪酬方面,绝不会亏待,必以金帛厚酬。”
然而,安努斯却缓缓地摇了摇头,他那双深陷的、闪烁着精明光芒的蓝灰色眼睛看着郭嘉,露出了一个纯属于成功商人的、带着狡黠与长远算计的笑容:“尊贵的大人,金帛厚酬,老夫自然感激。但老夫更希望,能获得魏公的特许授权,准许老夫以及老夫的家族商队,在未来的十年之内,享有对西域诸国贸易的优先采购权与贩运权,并且在通过魏国境内关卡时,能享受比其他商队低三成的税率优惠。您看……?”
郭嘉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指着安努斯道:“好你个老安!果然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江湖!眼光毒辣,算盘打得比谁都精!这是要绑定在我大魏这艘即将启航的巨舰上,做那第一批、也是最大利益的分享者啊!” 笑罢,他收敛神色,正色道:“此事,若老先生后续的表现与贡献,能证明你值这个价码,本官便可代主公应允你!不过,前提是,你提供的情报、建议必须确凿无误,并且要尽心竭力,助我大魏官营商队顺利打开西域局面,树立信誉。若有不实或懈怠……呵呵,后果老先生想必清楚。”
安努斯脸上露出了心照不宣的、达成协议的满意笑容,微微躬身:“一言为定!老夫以家族信誉起誓,必竭尽所能,助魏公成就此番伟业!”
有了安努斯这样的“活地图”和“西域通”作为核心顾问加入,郭嘉主持的西域开拓筹备工作立刻进入了快车道。他很快召集了一批文吏,结合安努斯提供的信息和原有的汉朝档案,废寝忘食地拟定出了一份内容详尽的《通西域暂行条例》草案,对商队的组织规模、官私比例、货物种类管制、出入境关税税率、沿途驿站的使用规范与收费标准、遭遇匪患或自然灾害的救助流程、以及与西域各国官方、民间交往的基本礼仪和争端解决机制等,都做出了初步的、具有可操作性的规定。同时,在他的策划下,第一批由官方主导、联合了几家颇有实力的临洮、天水大商户资本、由投降后经过严格筛选的精通骑射的羌胡佣兵和部分魏军精锐联合护送的、规模中等的试探性商队,也开始在敦煌郡城外汇聚、整备物资,只待马超将军肃清河西走廊最后残余的障碍,便择吉日,西出那象征着隔绝与联通、充满传奇色彩的玉门关!
时间在紧张而充满希望的忙碌中飞速流逝,转眼已是夏末秋初。河西走廊上的烽烟与战尘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重新响起的驼铃与马蹄声,是驿站升起的新鲜炊烟,是往来传递文书的快马。通往西域的道路,在马超铁骑的扫荡和徐晃工程营的辛劳下,基本恢复了畅通。这一日,刘湛在郭嘉、马超、徐晃以及那位粟特顾问安努斯等人的陪同下,登上了新近修复的敦煌郡西北方向、位于疏勒河畔的一处重要烽火台。此台雄踞高地,视野极佳,名为“望京台”,据说汉时使者归国,常于此东望长安。
极目西眺,但见秋高气爽,苍穹如洗,碧蓝得没有一丝杂质,仿佛一块巨大的蓝宝石笼罩四野。远处,是连绵起伏、如同金色海洋般的沙丘,在午后斜阳的照射下,勾勒出柔和而充满力度的优美曲线,光影变幻,神秘而壮丽。近处,依托着疏勒河水滋养的一片绿洲,如同镶嵌在金黄绸缎上的碧绿翡翠,胡杨树挺拔的身姿呈现出灿烂的金黄色,红柳丛开着粉紫色的小花,芦苇荡在微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顽强地在这片广袤的干旱之地展示着生命的多彩与韧性。一条被重新清理出来、夯实平整的官道,如同一条灰白色的丝带,从脚下蜿蜒而出,坚定不移地伸向那遥远而令人向往的天际线,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尊敬的主公,请看那边,”安努斯难掩激动之情,用他那带着口音的汉语,指着西方那片苍茫,“前方那片隐约可见的、如同白色龙脊般的沙丘,便是著名的白龙堆了。穿过那里,再行数百里,便是昔日大汉西域都护府所在的伊吾卢、柳中之地了!老夫……老夫仿佛已经听到了那久违的、悠扬穿透风沙的驼铃声,看到了那满载货物的庞大队列……” 他的眼中,甚至泛起了一丝泪光,那是属于一个老行商对黄金之路的深深眷恋与期盼。
就在这时,仿佛是为了印证老安努斯的话语和众人的期盼,远处西方的地平线上,尘头起处,一骑快马,背插着表示紧急军情的赤色翎羽,正以最快的速度,向着烽火台的方向飞奔而来,马蹄踏起一溜烟尘。
“报——!捷报!天大的捷报!” 那名哨探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上烽火台,也顾不得满身风尘汗水,兴奋地、用尽全身力气高声禀报,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主公!诸位大人!高昌、龟兹、于阗、疏勒、鄯善、车师……西域大小十余国,闻听我大魏神威,平定凉州,重开商路,已纷纷派遣使者,携带国书与贡品——有和田美玉、于阗地毯、龟兹乐工、大宛良马、各色香料宝石——正浩浩荡荡,朝我敦煌方向而来,请求觐见伟大的魏公,重申藩属之谊,再通商贸之好!”
众人闻言,尽管早有预期,但真正听到这确切消息,精神无不为之一振!互相交换的眼神中,充满了喜悦与自豪!
刘湛深吸一口气,那干燥而带着沙土与红柳花淡淡香气的炽热空气涌入肺腑,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舒暢与豪迈。他极目远眺,仿佛穿透了那无垠的沙漠与时空,看到了绵延不绝的商队驼影,听到了回荡在雪山与大漠之间的悠扬驼铃,看到了不同肤色、不同服饰、不同语言的使者与商人,汇聚于敦煌城下,汇聚于大魏的玄色旗帜之下,带来远方的奇珍,带走东方的瑰宝,文明在此交汇,财富在此流动。这条沉睡已久、曾经缔造了无数传奇的黄金之路,终于在他的意志与麾下文武的努力下,开始重新搏动起强有力的脉搏,焕发出新的、更加蓬勃的生机!
“好!” 刘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撞击般的清越与坚定,清晰地传入烽火台上每一个人的耳中,也仿佛要传向那广袤的西方,“传令下去!以最高礼节,妥善接待各国使者!让他们见识我大魏之威仪,感受华夏之风采,更要让他们看到,与我大魏通商交往之利,远胜过往!让我中华天朝之光芒,沿此丝绸之路,西传万里,照耀八方!”
夕阳的余晖,如同熔化的黄金,尽情地泼洒下来,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也为他挺拔的身姿镀上了一圈耀眼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