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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历史军事 -> 三国从颍川开始逐鹿九州-> 第九十二章 塞外扬威 第九十二章 塞外扬威
- 子时刚过,阴山南麓的野狐甸,这片被鲜卑人选作前哨基地、平日里水草相对丰美的谷地,已然彻底沦为一片燃烧的、哀嚎的、混乱的人间地狱。
张辽率领的八千虎豹骑,如同八千名自九幽之下挣脱束缚、奉命前来索命的恶鬼,完美地利用了这场不期而至的狂暴风雪与深沉夜色的双重掩护。他们人衔枚,马裹蹄,甚至连马鞍上的金属部件都用布条紧紧缠绕,最大限度地消除了行军声响。在熟悉路径的向导带领下,这支黑色的铁流,如同一条悄无声息的毒蛇,精准而狠辣地插入了鲜卑人自以为依托天气、万无一失的营地腹地。战斗,几乎在魏军马蹄踏入营地外围栅栏的那一刻起,就呈现出一边倒的残酷屠杀态势。
凛冽的狂风,此刻不再是阻碍,反而成了魏军最得力的帮凶。它卷着密集而坚硬的雪沫,肆意抽打着一切,同时也贪婪地卷起、吹旺了那些被点燃的营帐和草料堆所腾起的冲天神火!魏军铁骑在张辽简洁有力的手势和此起彼伏的唿哨声中,迅速分成了数十股灵活而致命的突击小队,如同数十把刚刚在熔炉中烧得通红、锋利无比的刀子,狠狠地切入了一大块冰冷但内部松散混乱的凝固牛油之中。他们并不执着于与惊醒后茫然无措的敌人缠斗,而是严格执行着张辽战前反复强调的“焚毁、驱散、切割”六字核心命令,在杂乱无章、布满积雪和垃圾的营帐之间,疯狂地纵横驰骋,来回穿梭。
一支支箭簇上绑着浸透了火油布团的箭矢,被力大无穷的魏军骑兵用强弓硬弩射出,带着死亡特有的尖厉呼啸,精准地射向那些堆积如山、用粗糙毛毡勉强覆盖的粮草垛,射向满载着抢掠来的财物、器具的木质辎重车辆,以及那些用厚实皮毛覆盖、在风雪中显得格外臃肿的贵族和头人营帐。干燥的草料、易燃的皮毛、甚至是油脂丰富的肉干,一遇明火,立刻爆发出惊人的燃烧力!火苗先是蹿起,随即在狂风的疯狂鼓动下,发出“轰”的一声爆响,顷刻间便连成一片,疯狂蔓延!赤红色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一切可以燃烧的物体,黑色的浓烟混合着雪沫直冲云霄,将大半个野狐甸映照得如同扭曲、跳动的白昼,光影在飞舞的雪花和奔跑的人影上疯狂闪烁,构成一幅光怪陆离而又无比残酷的战争画卷。
“敌袭!是魏人!魏人杀来了!!” “长生天啊!救火!快救火!” “拦住他们!我的马!马惊了,快抓住它!”
惊慌失措、用鲜卑语发出的绝望呼喊声、战马因受惊而挣脱缰绳、四处狂奔发出的惊恐嘶鸣声、兵刃在极度仓促下交击发出的短暂而刺耳的金属碰撞声、被利刃砍中或烈火焚身者发出的凄厉至极的哀嚎……所有这些声音,与永不停歇的风雪呼啸声、木材和皮毛在烈火中噼啪作响的爆裂声、以及帐篷被烧塌的轰然倒塌声,疯狂地混杂、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混乱、嘈杂、充满了死亡气息的战场交响乐,足以让任何初临战阵者心智崩溃。许多鲜卑士卒刚从温暖的、充斥着羊膻味和汗臭味的睡梦中被惊醒,甚至来不及摸到枕边的弯刀,来不及披上那身厚重的皮甲,更来不及找到自己心爱的战马,就被疾驰而过的魏军骑兵用锋利的长槊轻易地挑飞,或是被黑暗中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精准无比的箭矢“噗”地一声射穿咽喉,温热的鲜血喷溅在冰冷的雪地上,瞬间凝固成诡异的暗红色冰花。他们赖以纵横草原、来去如风的精湛骑术,在自家这片拥挤、混乱、燃烧、并且遍布障碍的营地里,几乎毫无用武之地,只剩下绝望的挣扎和奔逃。
张辽一马当先,如同黑色的旋风,冲杀在最前方。他手中的那柄厚重长刀,此刻仿佛化作了死神手中挥舞的镰刀,每一次简洁有力的挥出,都必然带起一蓬凄艳的血雨,以及敌人临死前那难以置信的惊骇目光。他的铁甲上早已沾满了黏稠的血浆和飞溅的肉沫,在极寒的空气中迅速冻结,形成了一层暗红发黑的、粗糙冰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像是一尊从地狱归来的杀戮魔神。他的目光透过面甲的缝隙,冷冽如万载寒冰,精准地扫视着混乱的战场,目标明确——优先斩杀那些衣甲相对鲜亮、正在声嘶力竭地试图聚拢部下、组织抵抗的鲜卑十夫长、百夫长,以及冲向着火面积最大、显然存放着最多抢掠财物的那几个核心营帐。鲜血不时溅在他冰冷的面甲上,带着一丝残存的温热,但瞬间就被冻结,被他随手抹去,只留下更深的杀戮印记。
“将军!东北角!有一股胡虏在一个千夫长的吆喝下正试图集结,看样子约莫有千人,快要成型了!”一名浑身浴血、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鲜血染红了征袍的校尉,策马冲破烟尘,冲到张辽身边,用尽力气大声吼道,声音在喧嚣的战场上依然清晰。
张辽甚至没有回头,手中长刀顺势劈翻一个试图从侧面偷袭的鲜卑武士,透过风雪的怒吼和战场的嘈杂,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冰冷与铿锵,清晰地传入校尉耳中:“看见了!告诉第三队的赵司马,让他带人从左翼给我穿插过去,像楔子一样打进去,把他们刚刚聚起来的人阵冲散!彻底冲散!不许他们成任何建制!其他人,继续放火!把所有能点燃的东西,都给老子点着!烧!烧光它们!”
这场蓄谋已久、迅猛如雷的奇袭,几乎在黎明前最黑暗、最寒冷的时刻便已接近尾声。当第一缕微弱而艰难的熹微晨光,挣扎着穿透依旧低沉阴沉的云层和战场上尚未完全散去的滚滚黑烟与飘雪时,野狐甸的惨状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目光所及,尽是一片狼藉。焦黑的营帐残骸如同巨兽扭曲的骨架,兀自冒着缕缕不屈的青烟。冻结的、呈现出暗紫红色的血迹,斑斑点点、纵横交错地泼洒在洁白的新雪之上,形成了一幅幅巨大而触目惊心的抽象图案。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皮肉毛发烧焦后特有的刺鼻糊味、浓郁得化不开的、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以及烟火燎烧之后的呛人气息,混合着未散尽的羊膻味,形成一种独属于战后废墟的死亡味道。幸存的鲜卑人早已彻底放弃了任何形式的抵抗,如同被吓破了胆的兔子,哭嚎着,深一脚浅一脚地,抛弃了一切辎重和伤患,狼狈不堪地向阴山以北那茫茫无际、充满未知危险的雪原深处亡命逃窜,也将野狐甸惨败的噩耗与魏军恐怖的战斗力,以最快的速度,带向了他们远在王庭的首领。
张辽驻马在一片相对空旷、遍布杂物和尸体的营地中央,冷漠地看着麾下士卒们高效地清理着战场,收缴着尚且完好的战马、散落在地的弯刀弓箭,以及少数未被烈火焚毁的皮货、金银器皿等财物。他缓缓抬手,摘下了那顶沾满了冻结的血污、冰碴和烟尘的头盔,任由冰冷刺骨的雪花,直接落在因激烈厮杀而依旧滚烫的脸颊和脖颈上,带来一阵阵清醒的刺痛感。他长长地、深深地呼出一口白茫茫的雾气,仿佛要将胸腔内积郁的杀意与紧张一并吐出。
“速派三路快马,错开路线,以八百里加急,向陛下报捷!”他沉声对身边的书记官下令,声音因长时间的呼喊而略显沙哑,但语气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禀报陛下:野狐甸已下,焚毁敌军粮草辎重无算,具体数目仍在清点,预计可支撑其万人大军一月之用!初步统计,斩首三千余级,俘获无主战马超过五千匹!我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正在有序集结、虽然疲惫却士气高昂的部下,嘴角终于难以抑制地勾起了一丝属于胜利者的、冷硬而欣慰的弧度,“我军伤亡,初步清点,不足五百!多为轻伤!”
当这份酣畅淋漓、战果辉煌的捷报,被不惜马力、轮换奔驰的快马信使,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尚在并州北部边境、正顶着风雪稳步向北推进的刘湛主力军中时,整个魏军大营,从最底层的士卒到高级将官,都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湖面,瞬间沸腾了!压抑了许久的担忧和阴霾,被这巨大的胜利喜讯一扫而空!
“好!好!好一个张文远!真乃朕之虎臣!虎豹骑,果然不负朕望,不负‘虎豹’之名!”中军大帐内,炭火烧得正旺,刘湛拿着那份字迹因匆忙而略显潦草、却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的捷报绢书,连日来因天气和战局而凝聚在眉宇间的阴霾与凝重,顷刻间一扫而空,他忍不住抚掌,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快意与自豪。他亲自将捷报传递给身旁的郭嘉、夏侯惇等人传阅,帐内顿时充满了兴奋的议论声和将领们粗豪的笑声,连帐外呼啸的风雪声似乎都被这喜悦冲淡了几分。
周仓两眼放光,仿佛自己亲身参与了那场雪夜奔袭,用力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震得案几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哈哈!杀得好!杀得痛快!张文远这小子,够狠!这下看拓跋老贼还怎么嚣张!陛下,我军如今士气正盛,锐不可当,正当趁此良机,全线压上,一举收复云中郡,然后直捣黄龙,端了拓跋力微的老巢!让他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郭嘉仔细地、逐字逐句地看完了捷报,苍白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轻松笑意,他拢了拢身上那件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的厚实皮裘,对依旧处于兴奋中的刘湛道:“陛下,文远将军此战,意义非凡。不仅在于重创了敌军的物资储备,使其抢掠所得大半化为乌有,更在于,它彻底打破了胡虏自以为是的‘天时地利’心理优势,用事实告诉他们,我大魏精锐,无惧风雪,无畏艰险!此战,极大提振了我军因天气和初战不利而可能低落的士气,证明了胡虏并非不可战胜。如今,战场上的主动权,经过此役,已稳稳掌握在我军手中。”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冷静而审慎,“拓跋力微遭此意想不到的重创,必然震怒异常,但其内部,那些被其裹挟或利诱而来的大小部落首领,眼见损失如此惨重,而收获几近于无,恐怕也会心生怨怼,甚至萌生退意,内部裂痕已然种下。我军当下之策,不应因一时之胜而盲目躁进,而应利用此心理优势,稳扎稳打,以步步为营之势,逐步收复失地、清剿流窜残敌为首要目标,不断挤压其生存空间,逼迫其主力在不利条件下,不得不与我进行决战。”
刘湛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脸上的兴奋稍稍收敛,恢复了帝王的冷静与决断。他立刻传下了一系列命令:主力大军加速向云中郡故地方向稳步推进,收复失土;同时命令西线的徐晃部加大压力,自侧翼压上,与主力形成钳形攻势,清剿那些如同蝗虫般流窜入寇的小股胡骑,保护后方粮道和百姓;并且派出能言善辩、熟悉胡情的使者,携带重礼和皇帝的亲笔信,联络那些表面臣服于鲜卑、实则心怀鬼胎的乌桓、匈奴残部,许以好处,陈明利害,策动他们共同出兵,从背后或侧翼夹击鲜卑,进一步瓦解拓跋力微的联盟。
野狐甸的惨败,如同一条浸泡过盐水的粗糙皮鞭,带着倒刺,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抽在了鲜卑大人拓跋力微的脸上和心上!消息传到他的临时王庭时,他确实暴怒如狂,当场拔刀砍碎了一张珍贵的紫檀木案几,咆哮声震得王帐都在颤抖。但在这滔天怒火的背后,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心惊与寒意。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魏军的反击会来得如此迅速、如此果决、如此狠辣!更想不到对方的主将,竟然敢在这样恶劣到极致的天气下,进行如此长途的冒险奔袭!这完全超出了他对中原军队认知的范畴。而在他的部落联盟内部,一些原本就因为分配战利品不均而暗藏不满的小部落首领,此刻更是怨声载道,公开抱怨这次南下的损失远远超过了预期中的收获,甚至开始质疑拓跋力微的决策能力,联盟内部原本就存在的裂痕,在巨大的损失面前,被迅速放大。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魏军主力在刘湛沉着冷静的指挥下,充分吸收了郭嘉的建议,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大军如同一个巨大而精密的无情磨盘,依靠着绝对的实力和高昂的士气,缓缓地、却又不可阻挡地碾过被胡骑蹂躏过、满目疮痍的北疆土地。一座座被占领的烽燧、寨堡被逐一收复,负隅顽抗的胡人被毫不留情地歼灭。张辽、徐晃等前线将领,则充分发挥了魏军步骑紧密协同、装备精良、战术纪律严明的优势,在几场精心组织的野战中,多次正面击溃了试图挽回局面、或者急于抢掠补给的鲜卑军队,一次次地挫败着敌人的锐气。
战局的天平,随着时间推移和一系列胜利的积累,彻底而稳固地倒向了大魏一方。
最终,在云中郡以北约二百里的一片广袤无垠、被厚厚积雪覆盖的草原上,被魏军多路逼迫、后勤补给濒临断绝、活动空间被严重压缩的拓跋力微主力,退无可退,与刘湛亲率的魏军主力,展开了一场决定整个北疆命运的战略性大会战。
那是一个难得的、晴朗的冬日。持续了多日的风雪终于停歇,天空如同被水洗过的蓝宝石,澄澈透亮。冰冷的阳光毫无阻碍地倾泻下来,照耀着无垠的、洁白刺眼的雪原,反射出令人几乎无法直视的耀目光芒。双方总计近二十万大军,在齐膝深的、冰冷松软的积雪中,艰难地、缓缓地列开了决战的阵势。鲜卑骑兵依旧试图发挥其传统的机动优势,派出大量轻骑,如同狼群般,从两翼高速包抄,试图扰乱魏军的阵型。然而,魏军严密的步兵方阵,早已演练过无数次应对骑兵冲击的战术,此刻如同移动的、扎根于雪地的钢铁森林,前排是如林般斜指向前、长度惊人的步槊,后方是层层叠叠、蓄势待发的强弓硬弩。当鲜卑骑兵进入射程,随着军官一声令下,密集的箭矢如同死亡的暴雨,带着凄厉的破空声,遮天蔽日地泼洒出去,一次次地将狂呼冲锋的鲜卑骑手连人带马射成刺猬,挫败了他们一次又一次凶悍而徒劳的冲锋。而魏军自身精锐的骑兵部队,则在张辽、马超等骁勇绝伦的将领亲自率领下,如同数把早已磨砺多年的出鞘利刃,看准时机,从步兵方阵的间隙中猛然杀出,与试图靠近的鲜卑骑兵进行着硬碰硬的、极其惨烈的正面搏杀!马刀与弯刀激烈碰撞,溅起无数火星,怒吼声、兵刃入肉声、战马悲鸣声,响彻原野。
刘湛坐镇于中军高大的指挥战车之上,身披那身标志性的金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战神亲临。他面容沉静,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冷静地观察着整个战场如同棋局般复杂的态势演变,不时对身边的传令兵下达简洁而清晰的指令,调动着预备队,填补着防线,寻找着敌人的破绽。郭嘉依旧裹得严严实实,像个臃肿的球,站在刘湛身侧稍后的位置,眯着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着远处因骑兵厮杀而扬起的漫天雪尘,偶尔会凑近刘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上一两句关于敌军调度异常或可能埋伏的提醒,往往便能一语中的,切中战场瞬息万变的要害。
这场惨烈的决战,从清晨天色微明,一直持续到午后太阳西斜。洁白的雪原早已不复原本的模样,被无数马蹄、脚印践踏得泥泞不堪,更被双方将士和战马的鲜血,染成了一片片巨大而触目惊心的、暗红色的污浊泥沼。倒毙的人马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横七竖八地遍布战场,无声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鲜卑人虽然个体悍勇,骑术精湛,但在纪律严明、战术协同、装备精良、并且士气如虹的魏军面前,渐渐显得力不从心,冲锋的势头一次比一次微弱,阵型也开始出现散乱的迹象。尤其是当魏军阵中,因为看到皇帝旗号始终屹立不倒而爆发出山呼海啸般、一浪高过一浪的“万岁!万岁!”的狂热呼声,清晰地传到鲜卑人耳中时,得知魏国皇帝竟然亲临最前线,与他们一同承受箭矢风险,鲜卑军队本就因久攻不下、伤亡惨重而开始动摇的士气,受到了几乎是致命的打击。恐慌,如同瘟疫般,在疲惫的鲜卑士卒中迅速蔓延开来。
拓跋力微在中军王旗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勇士们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一次次徒劳地粉碎在魏军坚固的阵线前,看着左右两翼的包抄被魏军精锐骑兵死死挡住,甚至被反推回来,又听到对面那震耳欲聋的“万岁”呼声,他脸色铁青,知道大势已去。再坚持下去,恐怕连他这支鲜卑核心本部,都要彻底葬送在这异国的雪原之上。他猛地一跺脚,脸上闪过极度不甘与怨毒的神色,最终咬牙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在最为忠诚的亲卫骑兵拼死保护下,拓跋力微抛弃了代表他权威的王旗和大量行动迟缓的步兵,带着少数残存的骑兵主力,狼狈不堪地、头也不回地向北方那更加寒冷、更加荒凉的茫茫雪原深处亡命逃窜。
“陛下!陛下!拓跋力微那老贼跑了!连王旗都扔了!”夏侯惇浑身浴血,征袍上挂满了冻结的血冰碴子,提着一把刃口都已砍出缺口的马刀,刀尖还在滴落着粘稠的血液,他如同一阵狂风般冲到刘湛的指挥战车前,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兴奋地、扯着沙哑的嗓子大声吼道,独眼中闪烁着大仇得报的畅快光芒。
刘湛站在战车上,手扶栏杆,望着远处那代表着拓跋力微溃逃方向扬起的、越来越远的烟尘,脸上并无太多欣喜若狂的神色,反而是一片深沉的平静。穷寇莫追,尤其是在这气候极端恶劣、地形不熟、后勤补给线已然拉得很长的草原深处,盲目追击,很可能反中敌人诱敌之计,或者被恶劣的天气拖垮。此战的首要战略目的——重创鲜卑主力,收复北疆失地,打出至少十年太平——已经达到。
“传令各军,”刘湛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清晰地传达着他的意志,“停止追击,原地休整,打扫战场,仔细清点战果与损失,优先救治我军伤员,无论轻重。凡我大魏阵亡将士,务必妥善收殓,登记造册,运回国内,择地厚葬,并立碑纪念,使其英灵不灭,永享祭祀。至于胡虏尸首……”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片狼藉的战场,语气淡漠,“……就地集中,挖深坑掩埋,避免滋生疫病,也算是对死者最后的一点仁道。”
夕阳,如同一个巨大的、疲惫的火红色轮盘,缓缓沉向遥远的地平线。它将最后一片绚丽而悲壮的余晖,毫无保留地洒在这片刚刚经历了铁与血、生与死残酷洗礼的战场上。无数面代表着大魏荣耀与胜利的玄色旗帜,依旧在猎猎寒风中,顽强地、骄傲地飘扬着,插满了这片曾经被鲜卑人铁蹄践踏、如今已被收复的土地。旗帜上的残雪与凝固的血迹,在夕阳下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
刘湛在侍卫的簇拥下,策马登上了战场附近的一处制高坡地。他勒住马缰,任由踏云乌骓马不安地踏动着蹄子,眺望着北方那片广袤无垠、已被苍茫暮色和淡淡雪雾笼罩的、未知而神秘的雪原。冰冷的寒风吹拂着他玄色战袍上早已冻结的斑斑血迹,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寒意刺骨,但他胸中却燃烧着一团炽热的火焰——那是胜利的火焰,是开拓的火焰,是守护的火焰。
“奉孝,”他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暮色中传得很远,带着一丝思索与决断,“此战虽胜,北疆暂安。然胡虏之患,根除不易,其势如野草,逢春便生。朕思虑良久,欲效仿昔日汉武旧事,在此阴山以南、漠南草原之要冲,设立‘北庭都护府’,常驻以数万精兵,委任得力大将,总理漠南诸部事务,监督各部,调解纠纷,推行王化。同时,效法赵充国屯田旧策,于河套、云中等地,大兴军屯、民屯,移民实边,将这片水草丰美之地,真正开发起来,纳入我大魏的有效掌控与治理之下,使其成为抵御北虏的坚实屏障,而非边境之外的化外之地。你以为此策如何?”
郭嘉策马立于刘湛侧后方,看着皇帝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深沉的背影,听着他那充满远见的规划,苍白脸上露出了由衷的、带着赞许的微笑。他在马背上微微欠身,拱手答道:“陛下圣明,高瞻远瞩。此策非为一时之功,实乃长治久安之基石。设立北庭都护府,驻以重兵,如同在草原腹地钉下一根永不松动之楔子,可有效弹压诸部,宣示主权。辅以屯田之策,则可逐步改变此地人口结构,使我华夏根基深植于此,化军事征服为长久治理。假以时日,北疆可定,烽燧可息。届时,不仅边患可大大缓解,昔日丝绸之路的北道,亦可因局势安稳而更加畅通无阻,商旅往来,赋税增益,善莫大焉。”
刘湛点了点头,没有再言语。他只是静静地勒马立于高坡,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苍茫暮色与无尽雪原,看到了未来那片土地上,城池耸立,田垄阡陌,牛羊成群,商旅络绎,胡汉杂处,一片繁荣安宁的盛世边塞景象。寒风吹动他盔缨,猎猎作响。
塞外扬威,北疆暂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