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wangshugu.info
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手机阅读
望书阁 -> 其他类型 -> 帝姬祸世-> 第四十三章 淡然之 第四十三章 淡然之
-
第四十三章
他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如此小心智却如此成熟的她第一次令他感到不安，他一直都知道她的身世注定她的人生道路不好走，甚至是举步维艰。
即使沿途有惊人美景，也不敢轻易停留太久，生怕这生命中突然出现的景致会毫无预兆地夺了她得来不易的性命。
她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活着，从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他真正的亲人的时候，便一直如此，直到今天。
最后的最后他们遇见了一直隐居在苍岐山中鲜有人知的古怪神医叶空寻，原来所谓的奇药的所在之地就是叶空寻在山中隐匿的住处。那男子虽然衣着随便，可是脸容端得极年轻，他冷嘲热讽，对着伤痕累累的自己就是一顿训斥，看见矮小的景涵令他更加恼火，他似乎会看相，看了景涵一眼之后便扔给她一副人皮面具，也就是左脸上有一块巨大到令人避之不及的鸦青色胎记的人皮面具，他叫她要时刻戴着那副人皮面具，不要在人前显露真颜，否则很容易会招致杀身之祸。
她接了过来，沉默地看了那副丑陋的面具一眼，几乎是想都没有想便把面具戴在脸上。
叶空寻所制造出来的人皮面具是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那一张张仿似度极高的人皮面具薄而轻，戴在人的脸上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而且一旦戴上他所制造出来的人皮面具，便要用一种秘门的药水才能将面具解脱下来，否则无论你怎样触摸对方的脸，仍是不知内里乾坤。
景涵就是靠这副面具在凌彻面前掩饰了自己的身份两次，而下一次……她希望她不要再遇见他。
因为那人实在是过于恐怖。
七岁那年，他母亲的病终还是好了，虽然留下了气血虚的后遗症，可好歹她还是活了下来，不至于令他们二人成为孤儿。
如此日复一日地生活，转眼便是十二年将过，他们在同一屋檐下度过了足足十二年，他和她可以说了解对方，又或者可以说不了解，毕竟他们背负的东西不同，纵使日夜相对，也无从更深入地了解对方的诸多想法。
可，今晚他听到了她的心声――
我甚至是一个不能活在阳光之下的人。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甚至是有点逆来顺受，甘愿接受命运对她的安排，他知道她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但是一旦触到她自己生命中某些重要事情的时候，她就会显示出一种不以为然，一种平静到可以麻痹人心令别人觉得这并不是一件什么要紧大事的淡然处之。
她拒绝别人窥探她的内心，心门和心窗全都紧闭，偶有一点微光从内里漏出，只有此时他才能了解她的真正想法。
她比别人隐藏得更深，无论是悲伤还是绝望。
笑，是她最好的掩饰手段，永远都是一成不变的淡笑、微笑，唇角弧度微微扬起，眼角因嘴唇的带动而稍稍向上挑起，清瘦苍白的脸上赫然有了些许妍丽之色。
空灵隽秀。
自己有多久没有看过她少年面具之下的另一张脸呢？
那张长年不见阳光与月华的女子之脸若然真正暴露在人世之中，又会掀起一场怎样的祸世之争？
他不敢想象。
两年前她便入读长醉书院，在那之前，叶空寻给了另一张少年面具她替换，仍是要她隐藏自己的真实容颜，一个人分饰两个人的身份，每个月两天的短假便是她扮演鸳凤楼丫鬟的时候，大多数时候她勤勤恳恳地扮演一名神智有些许痴傻的少年，原因无他，只因他真正的胞弟一出生神智便有点不清，直到三岁的年纪依然只会傻笑，不说话不哭闹，眼神甚至是三年如一日的呆滞。
可是自己却是很喜欢他，只因他的笑容纯洁毫无杂质。
景涵十三岁那年，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她真颜的时候。
真是有一点难以形容那时候所看见的那名素颜少女梳着青天髻的样子――
那是一张令人过目即不轻易忘记的脸容，十三岁的年纪，青涩，充满朝气，那双眼睛仍如一面湖水那般映彻着自己的脸容，眼神蕴着笑意，可是眸底深处却是如平静湖底那般，不流动不起伏，没有人可以置于那泓深湖之中，一探那里的幽秘。
那是一双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最美丽最澄澈最不可思议的眼睛，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十三岁少女所拥有的。
如此困惑人心。
那时候他们在苍岐山叶空寻的药庐处，十三岁少女，雌雄莫辨的脸容，正手捧另一张全然不同于她气质的少年面具，抬手便要戴上。
那一瞬，他真是想要出手阻止，叫她不要戴――
只因他舍不得如此美好孤清如同四千五百米冷寒高峰之上一朵野生鸢尾的玉白脸容要掩藏在这样一张平庸的面具之后。
不见天日。
过于美好的事物总会惹来无端的妒忌，甚至是毁灭。更何况她这种本不应该出现在人世之中的孤烟高绝？
所以……
掩掉也好，也好。
他那时候不断说服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她毫不迟疑地将那张面具覆在自己原本的脸上，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仍旧稚嫩的脸容，看着她的锁骨、下颌、鼻子、两颊、眼睑……渐次覆上那张苍白清瘦的面具――
最后，她成了他的弟弟。
那个早已经死去的痴儿。
还真是讽刺呐！
这张少年面具一戴便是两年，这两年间除了必要时候，她都不脱下来，即使脱下，也不在他面前脱下，是以，他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她的样子，不知道她脸上是否有血色，不知道她是否仍是一副拒绝人世探索的态度，不知道她――
是否如自己想象那般长成一张超越尘世之美的脸容。
他只能通过她露出来的眼角眉梢去猜测描摹，想象她在淡淡微笑之下真正露出的表情，想象她偶然撒娇之下皱起鼻子时显露出的可爱，想象她喝掉苦药时张大嘴巴拼命哈气的郁卒……想象她在面具底下一切真实的表情，午夜梦回之时，描摹她的一眉一眼，内心对她的矛盾可以暂时抛开，享受这片刻的静谧安详。
这两年来不是没有想过掀开她的面具一看究竟，但是每次下手之时总会犹豫不决，其实即使让他看见了又如何？
她的美她的高清她的一切都不属于自己，而他对她，恨比爱更重，他宁愿在心中无望想象，而不愿揭开那一层华丽的丝绒，看见这之后的满目疮痍。
他的人生就是这般充满矛盾，生来注定。
况且，她也不是很想将面具脱下，那次她被凌彻伤了额头仍坚持不肯脱下面具的事情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坚持，他不想强求。
亦，无法强求。
就让他们的关系维持原样吧，风淡云轻，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这样，当一切真相暴露在日光之下的时候，也不会有过多的伤离。
就这样便好，便好……